隨著隊伍不斷前行,平陽郡城的輪廓在遠方逐漸清晰,古老的城墻和新修的城門漸漸從群山環繞中顯現出來。暮色茫茫的薄霧之中,雄渾的城墻和巍巍的塔樓靜靜佇立在初冬的冷冷寒風中,向人們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和歷史的變遷。平陽郡位于定州最東邊,與平州接壤,常住人口近二十萬,是一座中等規模的城池,郡城方十二里,城墻高三丈,建有堞樓四十八座,垛口二千六百余個,雖與中原腹地和沿海繁華城鎮不能比,但在定州也算排得上名號。這里地理位置重要,是定州東部的交通樞紐和商業中心,四方的商旅往來不絕,帶來了各地的奇珍異寶和多元的文化,讓這座城池充滿了獨特的魅力。四十八座堞樓,按照九宮八卦排列,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像忠誠的衛士一般守護著城池。那兩千六百余個垛口,排列得整整齊齊,在夕陽余暉的映照下,投射出一道道狹長的影子,仿佛在默默見證著這座城市曾經經歷的戰火與和平。
任天豪望著那漸漸清晰的郡城,心中思緒萬千。即將踏入這座城,意味著他們的使命又邁進了關鍵的一步,接下來要面對的整合郡縣軍、籌備護送生辰綱等事宜,每一項都充滿了挑戰。但他目光堅定,深知自己肩負的責任重大,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都必須全力以赴,確保任務順利完成。他轉頭看向身旁的眾人,只見大家也都神情專注地望著郡城,眼神中透露出期待與堅定,仿佛在向這座古老的城池宣告他們的決心。隊伍在這凝重而又充滿期待的氛圍中,朝著平陽郡城穩步進發。抵達平陽郡城后,時間已過酉時三刻,在西城門雍西門排隊等候入城。平陽郡北依山南傍水,只有東西兩個方向修建了城門,東邊城門設置兩個,裕東門為主,東鯉門為輔,西門還有一個輔助小門--西平門。東西兩邊主門開門時間從辰時到酉時,其余時間從輔門進出。
大乾地方行政為州郡縣三級,平陽為郡一級行政單位,同時又屬于邊境州的重要郡城,因此防備力量較強。西雍門守門士兵就達到三率二十四隊兩百多人。兩率駐扎在城頭堞樓瞭望軍情,一率駐扎在城門藏兵洞預備,主要負責處理緊急情況,比如城門出現緊急情況無法控制局面或發現敵情迅速關閉城門。平時在城門外執勤,負責檢查的士兵只有兩隊十幾個人,在一名隊正一名隊副帶領下懶懶散散的檢查進城行旅。如果天氣不好或者心情欠佳,隊正一般不會站在城門下認真執勤上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得幾天天氣好的,天天面對一群老兵油子丘八,心情基本沒得好的時間。所以隊正全年無休,基本上三百六十六天通常會躲進藏兵洞和另外的下級軍官喝茶、吹牛,有些則是推牌九搖骰子,整個軍營一片烏煙瘴氣。
凡是進城的人都必須繳納入城稅,至于繳納標準,就是沒有標準。檢查士兵重點關注帶了行李的、衣服華麗的,尤其是帶著箱箱包包商人,看起來很有搞頭就會被要求繳納更高的稅額,如果不同意士兵就會要求你打開箱子、盒子細心檢查,商人擔心貨物損壞、丟失,那樣損失反而更大,不得不如數上繳。
當任天豪一行人來到平陽郡城門前時,便感受到了這里獨特的“標準”。只見進城的隊伍排得老長,每個人都需在城門口接受檢查并繳納入城稅。
那些負責檢查的士兵,眼神如鷹般銳利,在人群中掃視著目標。他們重點關注的,便是帶著行李的人,尤其是穿著華麗的,一看就像是有些家底的。若是遇到商人帶著大大小小的箱箱包包,一副很有油水可撈的模樣,士兵們就會立刻圍上去,要求其繳納更高的稅額。他們剿匪打仗維護一方平安可能紀律和能力上有所欠缺,但是敲竹杠、撈油水的本事可是一點不孬。
任天豪看著眼前這一幕,微微皺眉。他深知,這種毫無標準的征稅方式,不過是這些士兵中飽私囊的手段罷了。
很快,隊伍便輪到任天豪他們。三名士兵目中無人、大搖大擺地走過來,領頭一人滿臉橫肉,看架勢是一名隊副,不過大腹便便的模樣硬是撲面帶來一股“將軍”的氣場。三人上下打量著任天豪一行人,目光最后落在了裝載寶物和兒童游樂園設施的牛車上,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你們這帶的東西可不少啊,看這架勢,得交不少入城稅才行。”那隊副陰陽怪氣地說道。
任天豪心中不悅,但為了順利進城,還是強壓怒火,平靜地問道:“這位軍爺,不知這入城稅該怎么個交法?可有明確的標準?”
那隊副鼻孔朝天冷哼一聲,不屑地說:“標準?我說的話就是標準。就你們這些東西,怎么著也得交這個數。”說著,他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如果商旅貨值,如此規模全部順利出手利潤也只能兩手數完,這隊副開口就要二兩銀子,掏去一小半利潤。任天豪心中明白,這明顯是在獅子大開口。但此時不宜與他們發生沖突,于是他從懷中掏出一些碎銀,約有二三錢,遞過去說道:“軍爺,我們也是奉公辦事,實在沒有太多余錢,這些您先拿著,還望通融通融。”
那隊副接過銀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但仍不滿足,說道:“就這么點?可有點少啊。我看你們誠意不足啊。”
這時,竹長老南懷德走上前,笑著說道:“軍爺,我們這確實是公務在身,時間緊迫。您看,這后面還有這么多人等著進城呢,您要是在我們這兒耽擱久了,恐怕也不太好吧?”
那隊副一聽,似乎覺得有些道理,又看了看后面排著的長隊,天色已經不早,耽擱太久恐怕引起眾怒不好收場;再看看護衛隊運送貨值的數量似乎價值不菲,按以往經驗應該能榨出更多油水;又掂了掂手中幾粒碎銀,猶豫了一下,臉上表情也是瞬間如川劇變臉般幾般變化,先是眉頭緊皺,流露出不滿與不甘,緊接著眼神中閃過一絲算計,嘴唇微微抿起,似乎在權衡著什么。這一副市儈貪婪的嘴臉,在此時展現得淋漓盡致。關鍵是還要分給上級大部分,手下小兵還得關照,不然以后難以服眾。終是覺得不甘,一揮手道:“算了算了,你們如此多的貨物進城還要占據不少地方,我王某人還要給你安全保障,進城稅必須比別人多繳才行。”
段妙霞站在隊伍中對這王隊副的丑惡嘴臉早已不耐煩,聞言大怒,站出來說道:“你這是什么道理?哪有如此明目張膽亂收稅的?我們奉公辦事,你卻在這里百般刁難,難道平陽郡的規矩就是任由你這樣的人胡作非為?”
王隊副被段妙霞這一頓搶白,臉色頓時漲得通紅,惱羞成怒地喝道:“你這女子休要胡言!這平陽郡城的安全都是我們在維持,收點入城稅保你們平安進城,有何不妥?你再敢啰嗦,信不信我把你們都扣下!”
任天豪見勢不妙,趕忙上前將段妙霞護在身后,對著王隊副抱拳道:“王隊副息怒,這女子不懂事,沖撞了您。但我們確實有緊急公務在身,還望您高抬貴手。這樣,我們再添些銀子,還請您通融通融。”說著,又掏出一錠銀子遞過去。低下頭時,眼里閃過一絲冷厲,王隊副只見銀子,并未注意到。
王隊副看著那錠銀子,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但仍裝作一副不情愿的樣子,冷哼一聲道:“看在你還算識趣的份上,這次就暫且放過你們。但下次再讓我碰到,可沒這么便宜的事。”說罷,一把奪過銀子,揮手示意他們進城。
任天豪等人不再多言,急忙趕著隊伍進城。進城后,段妙霞仍憤憤不平,嘟囔道:“這些人實在太過分了,就知道欺壓百姓,中飽私囊。”
涂山錦瑟見自己的偶像、頂天立地偉男子如此忍氣吞聲,感覺心里比自己受了委屈還難受,忍不住輕聲對任天豪說道:“天豪哥,就這么便宜了那小人嗎?實在氣不過。”
任天豪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這世道就是如此,咱們也別跟他們置氣了。當務之急,是盡快完成任務,入城還是別多生枝節。這王隊副在軍中雖然地位極低,但運送‘生辰綱’需要以郡軍為基礎組成護送隊伍,不能因為一個小人影響郡軍大部分士兵對我們的印象和態度,那會得不償失,凡事要從大局出發。待任務完成,一個區區隊副還不是隨便拿捏。”眾人聽了,都默默點頭,對任天豪的認識也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成大事不拘小節,不可意氣用事,大丈夫能屈能伸。繼續朝著城內走去,只是每個人心中都對平陽郡的亂象多了幾分感慨與無奈。
進城的過程雖有波折,但好在順利通過。然而,任天豪知道,這不過是進入平陽郡后遇到的第一個小麻煩,接下來還有更多的挑戰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