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彌漫著濃重的妖氣,哪怕用名貴的材料也無法掩蓋,但似乎無人在意。奇怪,為何在船外感受不到。
云蕓隨手找個較為清凈的地坐下,剛好靠窗,她往窗外看去,黑漆漆的,只有明星兩三點,她拿起茶杯,剛想淺嘗一下,又覺不知道多少人喝過,一時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突然懷中倒下一個人,將她手中的茶杯撞翻打濕衣袖,追過來的一群人哈哈大笑,懷中人面色緋紅,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近乎不穿,忙坐起身拿手胡亂的擦著,口里不停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小姐勿怪。”
旁人起哄“這不得賠人家姑娘一夜。”
又有人道“那哪行,咱們好不容易進來一次,不能平白便宜了別人。今晚頭一遭賠給人家,后頭的,咱們可得嘗嘗。”
圍觀的人哈哈大笑,愈發下流起來。
云蕓不耐聽這些葷言葷語,推開懷中男子“不必道歉。”
圍觀的幾人互相使了個眼色,眼中帶著不屑,心想著“都來這地了,裝什么貞潔烈女。”不過他們還是拉走男子。
眾人離開后,云蕓頗覺奇怪,若說天下存在好色無禮之人那不稀奇,可無論怎樣的人進了這船都變得如此,那問題就大了。難道這里的香味有問題?她抗性太高,尋常毒物已無法侵害她,故而察覺不出問題。
云蕓放下茶杯,剛想施法,就察覺到船上有限制法術的封印,封印破解固然輕松,可也會讓背后人警惕,但封印之術能作為陣腳的也就那幾個,她假設自己是布置封印的人,該在何處布置呢。
云蕓走了一會,大致判斷出陣腳所在,許是從未有人想過破壞封印陣,故而這些陣腳保護措施并不嚴謹,普通人誤打誤撞也能破壞掉。她正想著法子,突然兩個醉醺醺的男子拉住她“喝,喝,美人多喝幾杯,爺好好寵你。”
云蕓不耐煩和他倆糾纏,正要出手,突然之前倒在她懷里的男子竄出來,招呼船中舞女將兩男子帶走。
云蕓有些疑惑,問道“你看起來有些權勢,怎會親自下場招待客人。”
男子面露落寞“上了花船,一切豈能自主,不過是討口飯吃,在下玉兒,姑娘怎么稱呼。”
“云蕓。”
玉兒從旁邊拿過酒壺,倒了一杯酒遞給云蕓“相逢有緣,在下敬姑娘一杯。”
云蕓接過酒杯,微微一笑,并不入口,而是打量著酒杯“這酒杯真是精美,配我未免暴殄天物了,還是公子適合,公子喝了吧。”
玉兒面露難色,躲在墻角處的幾人恨恨不已,玉兒只得端起酒杯,再度遞給云蕓“還請姑娘飲下此杯,玉兒感念姑娘救護之恩,奈何身無長物,只得以酒答謝。”
云蕓握住玉兒握著酒杯的手“答謝未必只有這個辦法,我嫌這里的酒被人碰過,不如去你房中,拿你的酒杯來。”
玉兒驚喜抬頭“如此,玉兒求之不得。”
云蕓跟著玉兒來到房中,這里的封印術是整個船最強的,而眼前的男子也是整個船唯一沒有妖氣的船上人,看他身上毫無修為,根骨更是被凡濁之氣污染的看不出本來面目,年齡也算不上大,這到底有什么隱情。
玉兒仍然執著于讓云蕓喝酒,云蕓一把拽過玉兒推倒在床,隨后落下簾子,封閉的空間內,云蕓掐著玉兒的脖子“誰讓你這么干的,說還是死。”
平靜的面容說出可怕的選擇,縱使玉兒在歡場縱橫多年也摸不清眼前人的虛實,只得開口“是那些拿我尋歡作樂的人,他們看不起你的清高,讓我在酒中下藥害你。和我無關呢,我也是被迫的。”
“呵呵。”云蕓松開掐他的手,剛要伸手取物,記起封印術的存在,只得起身拿過茶壺“我灌還是你喝。”
玉兒面色幾經變換,突然推開云蕓跑向門口,被云蕓一腳絆倒在地,隨即掐著他的下巴硬灌了進去“你這么執著讓我喝酒,不妨自己試試這酒的滋味。”
不過須臾,玉兒面色潮紅,不斷扒拉著自己的衣衫,很快衣衫盡去,房門外窺視的人在門口咽著口水,想進去撿漏又畏懼云蕓的氣勢,誰也摸不清她到底什么來路,花船上的人雖是歡場中人,可也講究你情我愿,這么多年鬧出人命的事從來沒有的,就算有那馬上風死的,家屬也得了厚厚的喪葬費。如今這巨量的春藥,再不解,縱使活過來,人也廢了。
肖憐兒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從窺鏡中看到了現場的畫面,對旁人道“查不出到底什么來歷嗎?”
左右皆搖頭。
肖憐兒暗罵一聲“廢物。”不過轉念一想,這個樣子,就算活下來,怕也是廢了,如此,和死了有什么區別,真是既除了后患又留下他的命。她曾數次想殺掉玉兒,奈何總有各種陰錯陽差難以得手,這怕是最好的結局了。
那藥一直到天亮才散盡,終于恢復意識的玉兒頹廢的趴在地上,掙扎著起身,扯過一片衣物蓋在身上。
肖憐兒并未出面,只著人和云蕓商量,要她出錢彌補是萬萬不能的,她道“搞不搞笑,你們船上的人下藥害我還要我來出錢,你怎么不去搶。”
“云小姐——”
“少廢話,該你們補償我才是。搞笑死了。”
“玉公子是花船頭牌,如今這樣,再說玉公子也是因恩客撮躥才這樣的,這江湖之中,多得是仰慕玉公子的人。您可要小心啊。”
云蕓不屑道“多謝告知。”她面上的嫌棄擋也擋不住“我看這樣,他樣子還在,當個端茶送水的也不是不行,難不成還要我負責他的后半生。切~”
肖憐兒仿佛想到了什么,她忙喚來身邊人耳語幾句,那人飛快離去,正談判的侍者被拉去耳語幾句,點了點頭,對云蕓道“這樣,云小姐,他畢竟是因為你廢的,按老規矩,您把他贖出去,也算博一個美名。”
云蕓果斷拒絕“不要,我才不要一個廢人。有本事報官吧,看誰更有理。”
侍者被她無賴的態度氣的臉色發白,扯過玉兒去了后面,云蕓欲走,被其他人攔住只得坐下,過了一會,玉兒已換了身衣服,乖乖的低著頭站在一旁,侍者道“畢竟玉公子也在這里待了不短的時間,我們主子有好生之德,看在往昔情分上,做主將他送給您,希望您能善待他。”
云蕓氣道“垃圾沒處扔,扔我這,我像垃圾桶嗎?”
侍者不再說話,只把玉兒推到云蕓身旁,幾人半推半送的把兩人推出花船,河面上起了薄薄的霧,正好將花船隱沒,等霧散去,花船也不見了蹤影。
云蕓這才回身細細打量站立在一旁的人,約莫比她高半個頭,眼下帶著縱欲的黑,但遮不住俊朗的外貌,一身短打裝扮更是襯得他身姿綽約,她問“你的本名是什么?”
玉兒面露茫然“不記得了。”
“幾歲來的花船?”
玉兒面露痛苦之色“不記得。”
云蕓撓撓頭,看來幕后人措施到位,應當問不出什么。她御劍帶著玉兒返回千山派。
自云蕓閉門謝客,院中無人,連灑掃的弟子也無,故而她帶人回來的消息不曾被門派得知。
玉兒看著像個傀儡一樣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的玉兒,隨口吐槽道“你人形監控啊——”她想到什么,瞬間在周身布下隔絕探視的法陣,肖憐兒那邊頓時失去了與玉兒的聯系,肖憐兒咒罵兩聲后道“罷了,知道是千山派還不好辦嘛。”
云蕓從玉兒眼睛里找到了兩個監視的法陣,一招不慎便會雙目失明,設下陣法的人真是陰毒啊。
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找到其他禁制,只玉兒本根骨絕佳,如今天賦蒙塵,經脈盡斷,濁氣纏身,怕是廢了。兩人萍水相逢,沒必要為他費心思。
將隔壁房間收拾出來后,云蕓對玉兒道“你以后就睡在這里,隨叫隨到,一日三餐捧到我面前,知道嗎?”
玉兒呆呆地說“是。”
初時,玉兒并不安分,還想著用肉體勾引,可見云蕓目光清澈,毫無欲念,便覺尷尬的無地自容,他藏起那些花哨的衣物,尋常如千山派外門弟子一般打扮,每日按時將三餐送到。
云蕓并不是難伺候的主,故而玉兒一日之中空閑時間頗多,便一頭扎進書房看書,初時還很謹慎,唯恐被趕出去,后來見只要不誤了送飯的時辰便不召喚他,膽子慢慢大了起來。明明書上的文字好似初見,卻有故友重逢的感覺,有時候他的腦中會迸出一點什么,可還未捕捉到,就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院中藏人的消息還是走漏了出去,有那好奇的弟子偷偷打量玉兒,見他面貌出眾,便一個個做出了然的表情,因著其他長老嚴禁弟子打擾云蕓,加之門派規矩森嚴,故這些八卦還未傳至門外。
云蕓閑暇時會在院中練劍,那時玉兒便安靜坐在一邊,初時他是不敢的,后來見云蕓未曾趕他,便正大光明的坐在一旁觀看了。待云蕓練完,他便撿著樹枝比劃。千山派的劍有些重量,他曾尋得一把,奈何經脈盡斷,無法舞動。
兩人初時還有些話說,等彼此生活習性熟悉之后,便默契十足,連話有時一天都說不上一句。
這日,岳移峰從外趕來,他奉命尋找掌門多日,一回到門派還未來得及喝口水就跑到小院,正看見玉兒端著餐盤送給云蕓,他面露疑色,拉住玉兒“你是?”
玉兒斂眉低垂“我是云姑娘的家仆。”
岳移峰挑起玉兒的下巴,左看右看,眼中帶著幾分猜疑,這時云蕓打開門走出,見此場景斜倚門框打趣道“是我來的不巧了。”
岳移峰這才發覺失態,連忙道歉,云蕓道“把東西放下,你回自己房間。”
玉兒忙道“是。”
岳移峰看著玉兒離去的身影,不自覺出聲“像,真的太像了。”
“像誰?”
岳移峰嘆了口氣,搖搖頭,不欲多說,抬手要飲茶,云蕓手快拿走茶壺抱在懷里“你還沒說像什么呢,今天不說個所以然,這茶你一口也別想喝。”
岳移峰自覺失言,若不說個明白,怕是不得安生,只得道“很像掌門。只是掌門消失許久——對了,你從哪找來的他。”
云蕓把玉兒的來歷簡短說了下,又道“既如此,去肖家問一句就是了,若掌門真有親子,門人總歸知道。”
岳移峰嘆了口氣“你有所不知啊,如今掌門不知所蹤,肖家被肖憐兒把持,雖有與妖獸勾結的蛛絲馬跡,但總找不到釘死她的證據,我們仙門也不好發難,畢竟那是掌門的本家。”
云蕓把茶壺放回去“我去看看就是。”
岳移峰一把拉住云蕓,復又松開手“也罷,我思量也攔不住你,只是梧州不比往昔,你需得小心行事。你可還有交代的?”
云蕓剛想說沒有,忽的想起玉兒,又道“那小奴承蒙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