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水泥地上敲出規律的聲響。林墨坐在窗邊，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同樣的節奏。三天過去了，那個雨天的記憶仍然鮮活得像是烙在腦海里——地震、熾熱的血液、變形的指尖，還有蘇璃那雙琥珀色的豎瞳。
“林墨。“
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蘇璃不知何時站在了他桌前，懷里抱著幾本教材。她穿著和其他女生一樣的校服，卻仿佛自帶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周圍的喧囂隔絕在外。
“放學后，老地方。“她的聲音很低，說完便轉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林墨這才注意到班上同學投來的好奇目光。轉學生主動和他說話——這在他平淡無奇的高中生活中算得上頭條新聞了。前排的周浩轉過頭，臉上掛著令人不適的笑容。
“喲，龍瘋子交到朋友了？還是個女生？“他刻意提高了音量，“不過是個怪胎配怪胎，她那雙眼睛看著就跟貓似的...“
林墨握緊了拳頭，突然感到一陣熟悉的燥熱從胸口升起。他連忙深呼吸，回想著蘇璃教他的方法——想象那股力量是一條河，需要引導而非阻擋。熱流漸漸平息，但周浩的話仍像刀子般扎在心上。
“閉嘴，周浩。“一個女聲突然插了進來。學習委員陳雨晴推了推眼鏡，“你除了欺負人還會什么？“
周浩悻悻地轉回身去，而林墨驚訝地看了陳雨晴一眼。這個平時安靜得幾乎透明的女生，居然會為他說話？
放學鈴聲一響，林墨就迅速收拾好書包。他刻意等大部分同學離開后才走出教室，卻還是被靠在走廊欄桿上的蘇璃嚇了一跳。
“太慢了。“她直起身，“跟我來。“
他們一前一后走向學校后山，誰都沒有說話。秋日的陽光穿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墨的腳步聲在落葉上沙沙作響，而蘇璃走路幾乎沒有聲音，像一只悄無聲息的貓。
樹林深處有一塊不大的空地，中央的巨石平坦得像特意打磨過。蘇璃放下書包，從里面取出一個古樸的木盒。
“今天開始正式訓練。“她打開盒子，取出幾根刻滿奇異符號的木樁，按特定方位插在空地周圍，“首先，你需要學會感知自己體內的龍脈。“
林墨皺眉：“龍脈？“
“龍族力量的源泉。“蘇璃示意他坐到巨石中央，“閉上眼睛，感受血液流動的方向。龍脈與血管并行，但普通人無法感知。“
林墨照做了。起初，他只能聽到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和遠處偶爾的鳥鳴。但漸漸地，一種奇異的嗡鳴在耳中響起，像是遙遠的雷聲。他的血液似乎在發光——不是比喻，而是真的在皮下透出微弱的青色光芒。
“我看到了...“他喃喃道。
“那不是視覺，而是龍族特有的感知能力。“蘇璃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現在，嘗試引導那股能量流向你的右手。“
林墨努力想象著體內有一條發光的河流，并試圖讓其中一部分轉向右臂。突然，一陣劇痛襲來，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的右手皮膚下青筋暴起，指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變尖。
“痛嗎？“蘇璃冷靜地問。
“廢話！“林墨咬著牙，“感覺像有人往我血管里灌了熔巖！“
“正常反應。繼續，不要中斷。“
汗水順著林墨的額頭滑下。他強迫自己繼續引導那股狂暴的能量，右手的變形越來越明顯，皮膚上甚至浮現出細小的鱗片狀紋路。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喊出聲時，疼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充盈感。
他抬起手，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那只已經稱不上人類的手——指尖如利爪般鋒利，皮膚覆蓋著一層半透明的青鱗，在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我...變成怪物了。“他聲音發顫。
蘇璃卻露出滿意的表情：“很好，第一次嘗試就能局部龍化。你的天賦比我想象的要高。“
“這叫'好'？“林墨瞪著她，“我怎么變回去？“
“逆向引導能量。想象龍脈回流到心臟附近的核心。“
林墨嘗試著照做，這次過程順利得多。幾分鐘后，他的手恢復了正常，除了還有些發抖外，看不出任何異常。
“龍族的能力分為多個層次。“蘇璃開始解釋，“最初級的是強化身體素質——力量、速度、反應能力等。然后是局部龍化，比如你剛才做到的。完全龍化是成年龍族才能掌握的技能。“
林墨活動著手指：“所以...我父母也能做到這些？“他問出了這三天來一直困擾他的問題。
蘇璃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這個問題很復雜。“
“什么意思？“林墨警覺起來，“你說過要解釋的。“
蘇璃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詞句：“林墨，你的父母...不是普通人類。你父親是龍族'青鱗衛'的精英戰士，母親則是罕見的白龍血脈繼承者。“
林墨感到一陣眩暈：“什么？但他們...他們只是普通的工程師啊！我從小看著他們朝九晚五上班，為房貸發愁，周末修剪草坪...“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記憶中的某些細節突然變得可疑起來——父親從不生病，母親能在黑暗中視物，家里地下室那個永遠鎖著的柜子...
“十七年前，龍族長老會內部出現分裂。“蘇璃繼續道，聲音低沉，“一派主張與人類徹底隔絕，另一派則希望有限度地合作。你父母屬于后者。但在一次任務中，他們失蹤了...就在你滿月那天。“
林墨的胸口發緊：“你是說...他們可能已經...“
“不確定。“蘇璃搖頭，“長老會搜尋了多年，沒有任何線索。為了保護你，他們決定將你寄養在人類家庭，抹去所有痕跡，直到你自然覺醒為止。“
林墨突然站了起來，心跳如鼓：“等等，你是說...現在養大我的父母不是...“
“他們知道真相，并自愿接受這個任務。“蘇璃迅速補充，“但血緣上，他們確實不是你的親生父母。“
這個打擊比知道自己是龍族還要沉重。林墨感到腳下的土地似乎在搖晃，十七年的人生、所有的記憶和親情，突然都變成了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
“為什么現在告訴我這些？“他聲音嘶啞。
“因為你的覺醒速度異常快。“蘇璃直視他的眼睛，“普通龍裔從初次覺醒到能夠局部龍化通常需要數月甚至數年，而你只用了三天。這意味著...“
她的話被一陣異常的沙沙聲打斷。蘇璃猛地轉頭看向樹林深處，瞳孔瞬間收縮成細線：“有人。“
林墨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什么也沒發現：“我沒看見...“
“隱蔽！“蘇璃突然撲過來，一把將他拉倒在一塊突出的巖石后面。她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林墨甚至沒看清她是如何移動的。
“怎...“
“噓。“蘇璃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她的手掌冰涼，帶著一種奇特的香氣，像是雪松和某種林墨說不出的香料混合在一起。
幾秒鐘后，林墨也聽到了——腳步聲，很輕，但確實在靠近。透過巖石的縫隙，他看到兩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出現在空地邊緣。他們戴著墨鏡，即使在樹林的陰影下也沒有摘下。
“能量讀數就是這里。“其中一人說道，聲音平板得不自然。他手里拿著一個類似雷達探測器的裝置，上面的指針正瘋狂擺動。
“又是那個小子？“另一人問，“第三次了。“
“模式一致。青鱗系能量特征，未登記在冊。“
林墨感到蘇璃的身體繃緊了。她的嘴唇幾乎貼在他耳邊，呼吸輕得像羽毛：“獵龍者。別動，別出聲。“
獵龍者？林墨想問，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那兩個黑衣人正在空地中央徘徊，探測器不時發出刺耳的嗶嗶聲。
“奇怪，信號突然中斷了。“第一個人皺眉，“像是被什么屏蔽了。“
“檢查一下周邊。長老會不會放任一個野生龍裔到處亂跑，肯定有觀察員在附近。“
林墨感到一滴冷汗順著脊背滑下。蘇璃的手輕輕按在他肩上，示意他保持冷靜。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在口袋里震動起來。
兩個黑衣人立刻轉向他們藏身的方向。林墨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蘇璃的眼神變得銳利，她做了個口型：“跑。“
下一瞬間，她像箭一般沖了出去，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殘影。兩個黑衣人顯然沒料到這種突襲，其中一人被她一記手刀擊中頸部，當場倒地。另一人迅速后退，從懷中掏出一個閃著藍光的裝置。
“觀察員！代號'琥珀'！“他大喊，“請求支...“
蘇璃的第二次攻擊打斷了他的呼叫。她的動作優雅而致命，像一只狩獵的豹子。但那人手中的裝置已經射出一道藍光，擦過蘇璃的手臂。她悶哼一聲，動作明顯滯緩下來。
林墨不知哪來的勇氣，從藏身處沖了出來。他感到體內的龍脈突然沸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四肢。時間似乎變慢了，他能看清每一片飄落的樹葉，能聽到幾十米外昆蟲振翅的聲音。
黑衣人轉向他，裝置再次亮起藍光。林墨本能地抬手，一道青色的能量屏障突然在他面前成形，擋住了那道藍光。沖擊力讓他后退了幾步，但屏障完好無損。
蘇璃抓住這個機會，一記回旋踢擊中黑衣人的手腕，那個裝置飛了出去，撞在樹干上碎成幾塊。
“走！“她抓住林墨的手臂，“他們很快會有增援！“
他們狂奔出樹林，直到確認沒人追來才停下。蘇璃靠在校園后墻上，呼吸略微急促。她的右臂袖子被燒焦了一塊，露出下面泛著奇異金屬光澤的皮膚。
“你受傷了。“林墨喘著氣說。
“只是表皮傷。“蘇璃檢查了一下傷口，“龍族恢復力很強，明天就好了。“她抬頭看向林墨，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剛才那個屏障...你之前能做到嗎？“
林墨搖頭：“我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就是...本能反應。“
“天賦防御技能。“蘇璃低聲說，像是自言自語，“果然是青鱗血脈...“
“那些人是誰？“林墨問，“他們叫你'琥珀'？“
蘇璃的表情恢復了慣常的冷靜：“獵龍者。一個古老的組織，專門捕獵落單的龍族進行研究或販賣。'琥珀'是我的行動代號。“她頓了頓，“他們現在盯上你了。從今天起，你必須更加小心。“
林墨想起黑衣人說的“青鱗系能量特征“，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們認識我的能力...因為我父親？“
蘇璃沒有直接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校園里傳來最后一批離校學生的笑鬧聲，與他們此刻的緊張形成鮮明對比。
“回家吧。“蘇璃最終說，“明天同一時間，繼續訓練。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的養父母。“
林墨點點頭，心中卻有無數問題翻涌。關于他的親生父母，關于那些獵龍者，關于他自己身上正在覺醒的力量...但最讓他不安的是，當危險來臨時，他體內涌起的那種奇異興奮感，仿佛那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分別前，蘇璃突然叫住他：“林墨。“
他轉身，看到她站在夕陽的余暉中，長發被染成金紅色，豎瞳在暗處微微發光。
“你做得很好。“她說，聲音里有一絲林墨從未聽過的溫度，“對于第一天訓練來說。“
這個小小的稱贊不知為何讓林墨心頭一暖。他點點頭，轉身走向校門，體內的龍脈仍在輕微震顫，像是回應著某個遙遠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