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擊著窗戶，像無數細小的手指輕輕叩問著玻璃。林墨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單手撐著下巴，目光穿過雨幕落在遠處模糊的山影上。歷史老師的聲音在耳邊化作無意義的嗡鳴，他的筆記本上畫滿了龍的圖案——有東方蜿蜒的蛟龍，也有西方展翼的巨龍。

“林墨！“老師的呵斥突然刺入他的走神，“請你回答，秦始皇統一六國后推行了哪些重要政策？“

教室里響起幾聲竊笑。林墨慢吞吞地站起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邊緣。他眨了眨眼，那些龍形圖案似乎在紙上微微蠕動。

“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仿佛在背誦一首熟記于心的詩，“還有焚書坑儒。“

“很好，看來你至少沒完全睡著。“老師推了推眼鏡，“不過下次我希望你能把注意力放在黑板上，而不是你的...涂鴉。“

林墨坐下時，前排的周浩轉過頭來，咧嘴一笑：“龍瘋子又在畫你的幻想朋友了？“他伸手想搶過筆記本，林墨迅速合上本子，指甲在封面上劃出幾道白痕。

“關你什么事。“林墨的聲音很輕，但教室里突然安靜了一瞬。不知為何，空氣似乎變得沉重，連雨聲都變得遙遠。周浩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就轉了回去。

放學鈴聲響起時，雨下得更大了。林墨把筆記本塞進書包，最后一個離開教室。走廊上，周浩和他的朋友們堵在樓梯口，故意大聲說笑。

“聽說有人十六歲了還相信世界上有龍，“周浩斜眼看著走近的林墨，“是不是晚上還要媽媽給你讀龍的故事才能睡著？“

林墨的肩膀繃緊了，但他只是低頭從他們身邊擠過去。就在這時，周浩突然伸腳絆了他一下。林墨踉蹌幾步，書包甩出去，里面的書本和那本畫滿龍的筆記本散落一地。

“哎呀，不小心。“周浩夸張地道歉，他的朋友們哄笑起來。

林墨跪在地上撿拾書本，雨水從窗外斜射進來，打濕了他的校服。當他伸手去拿那本翻開的筆記本時，一只球鞋踩在了上面。

“這是什么？幼兒園圖畫本嗎？“周浩用腳尖碾著筆記本，紙張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

林墨盯著那只腳，一種前所未有的熱流從胸口涌向四肢。他的視野邊緣開始泛紅，耳中響起奇怪的嗡鳴，像是千萬只蜜蜂在同時振翅。他抬起頭，周浩的臉在視線中扭曲變形，皮膚下似乎有鱗片般的紋路在游動。

“放開。“林墨說。他的聲音變了，低沉得不像人類。

周浩的笑容凝固了。他后退一步，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你的眼睛...“他結結巴巴地說。

林墨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變成了什么樣子，但他能感覺到體內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像一條沉睡的巨龍睜開了眼睛。地面開始輕微震動，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地震了！“有人尖叫。

混亂中，林墨看到周浩驚恐的臉，看到走廊墻壁上出現細小的裂紋，看到自己的雙手——指尖不知何時變得銳利，皮膚下隱約有青色的光芒流動。恐懼攫住了他的心臟，他轉身沖向樓梯，撞開幾個驚慌的同學，一路狂奔出教學樓。

雨水打在他發燙的臉上，林墨跌跌撞撞地跑向學校后山的小樹林。每跑一步，體內的熱流就更洶涌一分，他的呼吸變得灼熱，呼出的白氣在雨中格外明顯。當他終于跪倒在林間空地上時，一聲不似人類的低吼從他喉嚨里溢出。

“控制它，不要抗拒。“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在身后響起。

林墨猛地回頭，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女生站在雨中。她穿著和他們學校一樣的校服，但氣質截然不同。黑發如瀑，眼眸是罕見的琥珀色，在昏暗的樹林中微微發亮。最奇怪的是，雨水在接近她時似乎會自動避開，她的衣服和頭發完全沒被打濕。

“你是誰？“林墨的聲音嘶啞不堪。

“蘇璃。“女生走近幾步，動作優雅得像貓，“龍族長老會派來的觀察員。而你，林墨，是龍裔血脈的繼承者。“

林墨想笑，想反駁這荒謬的說法，但此刻他體內翻騰的力量和指尖的異變讓他無法否認異常。雨水落在他的皮膚上立刻蒸發成白氣，周圍的空氣因高溫而扭曲。

“深呼吸，想象那股力量是一條河，你要引導它，而不是阻擋它。“蘇璃的聲音出奇地平靜，“第一次覺醒總是最困難的。“

林墨按照她說的做了，努力想象體內奔涌的熱流是有形的、可控的。漸漸地，指尖的銳利感消退，呼吸也不再那么灼熱。地面的震動停止了，只有雨聲依舊。

“我到底是什么？“林墨顫抖著問。

蘇璃蹲下身，與他平視。近距離看，她的瞳孔是豎狀的，像貓科動物，又像...龍。

“你是龍族后裔，林墨。今天你的血脈覺醒了。“她伸出手，輕輕拂去林墨肩上的落葉，“從今以后，你的生活將完全不同。“

林墨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它們看起來又恢復了正常，但他知道有些東西永遠改變了。那些關于龍的夢境，對龍文化的癡迷，突然都有了解釋。他不是瘋子，不是怪胎——他是某種古老血脈的繼承者。

“周浩他們...“林墨突然想起走廊里的混亂。

“輕微地震，沒有人員重傷。“蘇璃站起身，“長老會已經處理好了。不過，“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林墨一眼，“你需要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量，否則下次可能就沒這么幸運了。“

林墨想起周浩驚恐的表情，想起他說“你的眼睛...“。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剛才...變成什么樣子了？“

蘇璃從口袋里拿出一面小鏡子遞給他。林墨看到鏡中的自己——瞳孔變成了和蘇璃一樣的豎瞳，眼角有細微的青鱗浮現，現在已經漸漸褪去。

“酷...“他不由自主地喃喃道，然后立刻為自己的反應感到羞恥，“我是說，這太...“

“不正常？可怕？“蘇璃微微一笑，“對我們來說，這才是正常。人類形態才是偽裝。“

林墨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為什么在這里？我是說，在學校里。“

“我轉學到你們班已經兩周了。“蘇璃說，“作為潛在覺醒者，你一直在長老會的觀察名單上。今天你的能量波動觸發了警報，我被派來引導你。“

林墨瞪大眼睛：“兩周？我怎么從來沒注意到你？“

“因為我不想被注意到。“蘇璃的語氣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現在，我們該回去了。明天開始，放學后我會訓練你控制能力。“

“訓練？在哪？“

“就在這里。“蘇璃環顧四周，“足夠隱蔽，又不會太遠。“

林墨站起身，感覺雙腿還有些發軟，但比剛才好多了。他們一前一后走出樹林，雨已經小了。遠處，學校的燈光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溫暖，仿佛另一個世界。

“最后一個問題，“林墨停下腳步，“我父母...他們知道嗎？“

蘇璃的表情變得復雜：“這個問題，我們改天再談。“

她的回避讓林墨心頭一緊，但他太疲憊了，無力追問。兩人沉默地走向校門，各自撐著傘融入雨中的人群。林墨知道，從今天起，他將生活在兩個世界的夾縫中——一個是普通高中生的日常，另一個則是剛剛向他揭開一角的龍族秘密。

而最令他不安的是，他竟對后者感到一種詭異的歸屬感，仿佛終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