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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西域狐妖扶乩之喻

他們二人一進長安。郭曖便發現自己已經落入了嚴密的監視之中,而且那些暗中監視他們的人不只一股。

他沒有直接回家,也沒有去熟悉的小仙居。而是隨便找了個酒肆,就是想找個陌生的地方,以便找出那幾個人。

因此,他不動聲色的和七寶打趣著吃肉喝酒。這時,旁邊的一桌人在那兒咋咋呼呼熱鬧起來,雖然聒噪,卻也聽出其中有幾分意思,漸漸緩下來,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

一個胡子拉碴的漢子咋呼的最響。

“嘿,入他娘的。那天夜里可把老子嚇死了。忙了一天的活計,干脆就在新砌好的廂房里找塊板子睡下了。約莫半夜的時候,我被一泡尿憋醒。

我迷迷瞪瞪往后院的茅房走去,就聽見內院里有嘈雜的人聲,打耳朵一聽,還有一個咿咿呀呀的聲音好像在唱歌。

那聲音不男不女,特別的凄慘駭人。現在這長安城里,滿是冤魂惡鬼,我當時就嚇壞了。嘿,可是越害怕,就越想看看,我摸著黑沖內院嘈雜的地方鉆過去。

我躲在暗處,就見院子里幾個家丁丫鬟圍著,中間一個穿著西域女衣的身影,在那里跳著詭異的舞蹈,我一看那臉,把我嚇了一跳,面色蒼白的臉上,描眉畫眼,還畫了血呼啦一張大嘴。就是他在那扭動著身子,還唱著詭異的歌,非常的凄慘。

我看了一會,我肯定那穿西域女衣的人,是個男的。那些家庭丫鬟,好像很著急的樣子,卻也不敢上前。

就這樣,一直僵持,那穿女衣的男人凄凄慘慘的唱了很久的歌兒,好像非常的傷心難過,雖然我聽不懂那歌曲的內容,卻又恍恍惚惚好像明白那人在想著什么人,才傷心欲絕。

哎。這都好多天了,那個男人幾乎每天都扮成女人,在院子里跳啊,扭啊,唱啊。我他媽現在都有點習慣了,他不出來折騰,我倒睡不著覺了。”

那漢子說完。一個猴臉的瘦子也搶過話頭兒:”我那天也見了。嘿,你別說,那個男人那身段一化妝,還真有點那個意思。”

瘦子這么說的時候,臉上一陣淫笑,惹得幾個人啐了他一口。不過倒沒打斷他。

只聽他繼續說:“這個事兒,我還真知道的比你們多。就在昨天,我們幾個去采買木料。那跟我們一起去的家丁憋不住嘴,跟我們說,那是他們家公子。說是剛從西域回來,不過不是走的陸路,是乘了船,從天竺繞過南海那么回來的,這一路就走了一年多。說是路上太過顛簸。差點把命丟了,回到家睡了小半個月一直沒醒,家人硬是給灌點參湯保著性命。這一天夜里總算醒來了,卻開始抹脂涂粉的,還穿起西域女人的衣服,跳起了胡舞,開始把全家人都給嚇壞了。那家丁在杜家干了大半輩子了,是看著這公子長大的,好好的一個人變成了這樣,他是不住的唉聲嘆氣啊。”

“我看呀一定是撞了邪,狐貍精上身,嘿嘿嘿,八成還是個西域狐貍精,不然怎么的就穿胡女子的衣服唱胡歌呢!告訴你們,這幾天聽丫鬟婆子私下嘀咕,杜家老爺已經在找和尚道士、巫婆神漢的來抓狐妖了。嘿,到時候可要看看是個什么樣兒的小騷狐貍精,把個公子謎成這樣!你們沒見小仙居那個西域小娘子,那個騷浪樣兒,遠遠的看過去就能把人的魂兒勾走嘍!”

眾人聽他們這么一說,都一臉猥瑣的笑起來。那幾個人一時沒了正形,話題扯來扯去,盡轉到大姑娘小寡婦的身上去了。

郭曖也聽個差不多,知道這些賣力氣的窮漢平日里就愛嚼些大姑娘小媳婦神神怪怪的東西。一時也沒太放心上。其間借著湊熱鬧的檔兒,瞥了幾眼,大概摸清了那幾個跟著自己的人在什么地方。只不過,他們只是遠遠的盯梢,不急不緩的,估摸著以后的日子都不會太消停。心里琢磨著,這下可熱鬧了,看來這事牽扯的人還真夠多的。

什么人啊?自己前天夜里收到的信。今天剛回長安,就被盯梢了,還不止一撥人。如此亂世里,還有這么多勢力盤踞在長安。想想,都夠累的。郭曖竟想的累了,一捻耳垂兒,索性結了帳回家。

主仆二人酒足飯飽,牽著馬溜達著往回走。待郭曖回到自家門前,那些盯梢的人竟漸漸退去了。

一連折騰了兩天,郭曖也真累了。吩咐下人燒好水,洗了個澡,他便睡下了。

七寶招呼著幾個近身的家丁丫鬟伺候郭曖洗澡入睡,自己也悄悄回廂房睡了。不敢張揚。這位浪蕩少爺生性淡泊乖張、不拘禮法,白日夜晚沒個正形。還好他平時對伺候自己的幾個丫鬟家丁都不錯,總是樂呵呵的,每每還有不少打賞。是以大家也都替他維護著,輕易不讓掌家的大少爺和老夫人知道。

因為郭子儀將軍連年征戰在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務已經是郭子儀的長子郭曜在打理。

郭曖沉沉的睡去,房間里的光色已有些昏暗。夕陽的光照在灰瓦白墻的院子里,惹得爬山虎的葉子如葡萄酒一樣殷紅。

這時,他聽到外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好像有人正攀援著布滿爬山虎的山墻而來。他猛然想起那幾個跟蹤自己的人,也許是他們散去了又派人跟到了家里來。他明顯感到已經有人立在了窗前。

他起身,大方的向窗子走去。他并不擔心被那些人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他們。甚至,他渴望著能夠及早的和這些人過過手。反正自己在明處,他們在暗處。自己對他們的了解如一張白紙。對他來說,任何的信息,都很可能是打開局面的鑰匙。

他看著窗外的人影,輕輕打開窗子。那人影卻也不回避。窗子開來,豁然一股春風撲面而來,卻是那日馬車里的妙齡少女,甜甜的酒窩,莞爾一笑,露出一顆小巧的虎牙。

郭曖心中一喜,剛要開口說話,卻見那少女的笑靨漸漸扭曲,那婉然笑著的小嘴兒漸漸撕裂成血盆大口。赫然眼前的分明是一只黑毛的猴子,正張著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對著自己喘息著。

郭曖猛然醒來,身上一陣涼意。是一個夢。

他疾步近到窗前,窗子被打開了一條細縫。有人朝屋里窺探過。他開窗縱身上了房梁,眼見一個毛茸茸的身影在屋宇間向東南方彈射騰挪,眨眼間消失在一處高樓的陰影里,那里隱約竟是興慶宮的方向。

玄宗皇帝龍還長安后,便以太上皇的身份,居住在興慶宮。

這只死猴子真是掃興,何不待那姑娘開口說上句話再來。

猴子,就是那個飛身而去的跟蹤者,他也在一進長安就跟蹤著郭曖的眾人之列。

那時候,郭曖已經發現了這個渾身黑毛的怪物。那怪物渾身赤裸,只圍了一塊灰色的兜襠布,臉上也是細密的黑毛,只有眼鼻口唇的位置露出紅潤的皮膚,活像一只猴子。

他四下看看,發現只有那只黑毛猴子來過,也不追趕,抽身下躍回了房內。

他不急。因為在郭曖看來,天下的事都不是一天能做完的,也不是一定要做完的,很多事來了就來了,完了就完了。終究無所謂,而又無所可為。

他也不惱。反正那黑毛猴已經走了,而且料定他還會再來。這么想著,郭曖扯了一身居家的袍服穿上,洗涮停當便向前廳走去。已是晚飯的時辰了。

他臉上還是樂呵呵的,甚至有一絲得意。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他明顯感到自己的感知力大大提升,自己的元識正漸漸蘇醒。

經過幾年的密宗修煉,自己總算已有小成。要知道,許多人可能終其一生都停留在體術修煉的階段,根本不能喚醒自己的元識。

元識的蘇醒,不僅會大大增進自己的元力,而且會令自己的眼力、耳力、嗅覺、感知獲得巨大的提升,甚至會形成一個場,環繞著自己,在場內的一切事物,都能清晰的感知到。

因此,雖然被打擾了好夢,卻也有意外的收獲。剛才的夢,前一半是真的夢,后一半正是自己的元識覺醒后,感覺到了那只黑毛猴子就附近,因而生成的幻象。這個夢境更加證明了自己近來的判斷。

前廳里已掌了燈。母親、大哥及一眾家人早已就座,大家正陪著母親說笑。中間是一具精工雕飾厚重渾圓的檀木桌案,桌上擺著大大小小的盤盞,都是越窯、邢窯中的上品。盤盞擺好,蓋著蓋子。只等郭曖來了就可以用晚飯了。

母親及諸位姐妹嫂嫂們的衣飾十分的華貴。因著郭子儀和幾位兒子的功勞,李唐皇室的賞賜總是不斷的。只是位于母親左手邊的大哥郭曜,卻衣著樸素,素色的居家常服,小巾束發,更襯托出他沉靜寡言的性格。

郭曜,姿容瑰偉、性情沉靜、文武不凡。這些年平定叛亂收復長安,也頗有功績。授官衛尉卿,從三品,是九寺之一的衛尉寺的正職長官,專管兩京武庫和儀仗軍械,還被加封太原縣開國公,在京城中也是顯貴的人物。

只是身為長子,出生在父親發跡之前的日子里,郭曜身上傳習更多的是郭子儀修身齊家的練達與持重,因此不像眾兄弟姐妹一樣喜歡華貴的衣飾,穿衣用度一向非常的樸素。

郭曜已近不惑,比郭曖大過許多,平日里對郭曖也是關愛有加。可能是他太老成持重的原因,許多事難免會對郭曖嚴加要求。古訓說父不在長兄為大,這一點也是做兄長的責任。所以,郭曖難免對大哥有些敬而生畏,在大哥面前還是留心眼色,注意收斂自己的乖僻。

老夫人見郭曖進門來,招呼他趕緊入座,吩咐開席用飯。老夫人熱心的問了幾句昨天去探訪王居士的事兒,便又和幾位嫂嫂談笑開去。家人之間,你敬我讓,晚飯吃得很是開心。老夫人持家有方,兄弟姐妹妯娌姑嫂間,融洽和樂。膝下兒女都是老夫人生養的,也可見郭子儀與夫人的情意深厚。

用過晚飯,待老夫人和一應女眷孩童各自回房了。郭曜叫來老管家郭安,說是時局混亂,老爺平叛在外,讓他好生督管府中兵丁,看護好宅院,不要出什么差池。老管家點頭答應著退下了。

看來大哥也察覺到什么了,沒等郭曖多想,大哥已經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那天夜里,父親也給了我一封信。”看著六弟一向嬉笑不恭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驚愕,郭曜繼續說了下去:“父親只是說他安排了你查訪那二人,要我幫你把持大局。你不用多想。父親沒有對我多說什么,我料定父親大人給你的信也很簡單。”

郭曜猜的很對,郭曖心中不由得佩服起這位大哥。

“我年少時曾在高仙芝帳下擔任軍鋒從事。那時候你剛出生不久,自然不知道,后來我也沒向你說起過。目前也沒有跟你多說的必要。

我想父親之所以要我幫你把持,是因為這件事牽扯甚廣,甚至關系到李唐天下的運勢。我能告訴你的是:要盡可能的去查訪二人,以及他們牽扯的眾多人物,但是不要急著下結論。

你知道扶乩吧!”

郭曖點點頭。他生性聰慧,從小就對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充滿了好奇,曾經他也是很熱衷扶乩這種事情的。

扶乩也叫做扶鸞、請神,是一種流傳已久的巫術。需要鋪滿細沙的木盤一個,用桃木或柳木做成的丁字形或丫字形的“乩筆”,扶乩時,須正鸞、副鸞各一人,唱生、記錄各二人。正鸞、副鸞各持乩筆的一端,共同推動乩筆在沙盤上刻畫,并由唱生唱出所刻畫的文字,由記錄記下,最后解讀。

只聽郭曜繼續說道:“對于那二人的事,就像扶乩一般。真相,由力量強大而又智慧卓絕的那一股勢力決定,這天下大勢也由此而定。

我郭家自遠祖諱字郭亭時,便于漢高祖時受封阿陵侯,由此發跡數百年家族基業。如今,我郭家收復長安,平定叛亂在即,力挽李唐江山于旦夕,可謂功塞天地。然而盛極則衰,難保日后不為人構陷反遭屠戮。

為此,父親才給你安排了這件事。扶乩,用強則敗,用計則亂。還要循序天道,無為而為。也因此,父親把這件事交給你這個毫不知情的人去查訪,我在暗中把持。以后我也不會過多插手這件事的,但你要謹記我今天的這番話。”

如果郭子儀聽到郭曜這番話,一定會很欣慰的。如今他身為天下兵馬副元帥,時刻與天下兵馬大元帥廣平王李鏖戰于平亂前線。一封信是很難把事講清楚。幸好,他有一個郭曜這樣的兒子,幾乎完美的繼承了自己的智慧與韜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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