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編鐘的震顫穿透巖壁，九道音波在空中凝成血色符文。張啟明背后的畸形虛影張開巨口，饕餮獠牙間垂落的不是涎水，而是裹挾著異獸精魄的黑色霧氣。他右眼已徹底化作豎瞳，左手五指如鉤刺入山海經殘頁，硬生生將應龍鱗片撕下一片按進自己胸膛。

“當年你喂給我的饕餮精血，現在燙得骨頭都要化了。”少年嘶聲笑著，傷口涌出的血竟化作赤紅蜈蚣，順著青銅鎖鏈攀向鬼面人，“不如讓我看看…這所謂弒神者的真面目！”

李斬橫劍格擋時，生死簿竹簡突然不受控地懸浮起來。泛黃紙頁嘩啦啦翻動，顯出七百年前某夜的星象圖——紫微垣偏移，貪狼星大盛。蘇綰綰指尖剛觸到竹簡邊緣，整本生死簿突然迸發黑芒，在空中凝成八條鎖鏈直刺張啟明后背。

“小心！”鬼面人突然閃身上前，殘缺左手硬接三條鎖鏈。鐵鏈與皮肉接觸處爆開金紅火花，他袖中甩出的封神榜殘卷卻精準裹住張啟明心口，“蠢貨！他現在是三器共鳴的活靶子，你想讓他死兩次嗎！”

李斬瞳孔驟縮。封神榜殘卷裹住張啟明的瞬間，少年周身黑霧竟凝成實體，分明是只背生雙翼的饕餮幼獸。山海經殘頁突然劇烈抖動，應龍虛影殘余的鱗片紛紛剝落，化作金色流星釘入饕餮獸身。每片鱗刃入體都帶起刺耳尖嘯，張啟明卻笑得更加燦爛，染血的牙齒在深淵火光中泛著森白冷光。

“師兄…你教我的第一課，不就是弱肉強食么？”少年喉間滾出非人嘶吼，饕餮獸首突然轉向鬼面人，“既然封神榜能改命數，為何不把自己寫成弒師的主角？”

話音未落，深淵四壁突然浮現萬千劍痕。李斬手中長劍悲鳴震顫，那些古老刻痕竟如活物般游動起來，最粗糲的幾道劍意徑直撲向鬼面人。蘇綰綰揮袖掀起冰墻，飛濺的火星在半空凝成“誅仙”二字，又迅速被生死簿溢出的黑霧吞噬。

“李斬！看腳下！”女子清叱炸響時，少年才發現自己影子不知何時被拉長成扭曲巨蟒。封神榜殘卷在他腳邊熊熊燃燒，躍動的火苗組成密密麻麻的蝌蚪文，仔細看去全是“哪吒”二字的不同寫法。鬼面人殘缺左手突然插入火堆，任由金焰灼穿手腕，竟從烈焰中拽出半截斷裂的紅繩。

“當年你剔骨還父，抽的可是混天綾？”李斬劍鋒挑飛襲來的劍氣，看著鬼面人掌心血淋淋的紅繩突然愣住。那繩子斷口處分明纏著根黑色長發，與他記憶里某個雨夜割斷的臍帶一模一樣。

深淵編鐘第二波音浪襲來時，張啟明背后的饕餮虛影突然分裂。半數黑霧凝成山海經記載的異獸，半數卻化作封神榜上的上古神將。生死簿竹簡轟然墜地，書頁間飄出無數透明人影，個個額間貼著發光的“罪”字。蘇綰綰冰藍瞳孔映出駭人景象——那些人影竟是歷代持有三器的修士，此刻全被黑色絲線拴在編鐘青銅架上。

“原來如此…”鬼面人突然輕笑，任由劍氣劃破臉頰，鮮血順著紅繩滴入火堆，“三器共鳴不是開門，是獻祭?！彼狙氖种更c向李斬眉心，封神榜殘卷突然裹住少年全身，“你以為封神榜寫的是功德？它記的是所有觸碰過三器的人的…命數！”

生死簿竹簡突然自行書寫，這次浮現的是李斬從未學過的彝族文字。蘇綰綰指尖剛觸到竹簡邊緣就猛地縮回，冰晶順著手臂攀爬至肩頭：“它在吸食我們的因果！這些文字在吃掉我們與三器的羈絆！”

張啟明在混沌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饕餮虛影正在吞噬最后幾位異獸化身。當應龍鱗片盡數嵌入他血肉時，深淵頂部突然裂開一線天光，照得所有編鐘表面浮凸的銘文清晰可見——那赫然是三千年前昆侖墟之戰陣亡者的姓名。

“快斬斷紅繩！”蘇綰綰甩出冰錐刺穿鬼面人手腕，纏繞其上的黑發紅繩應聲而斷。但墜落的封神榜殘卷并未消散，反而化作金甲神將撲向李斬。少年橫劍格擋時，劍鋒突然變得綿軟，竟是生死簿黑霧正悄然侵蝕劍身。

“來不及了…”鬼面人抹去臉上血痕，露出與李斬愈發相似的神情，“還記得客棧里那碗湯藥嗎？你喝下的從來不是蒙汗藥——”他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赫然嵌著半塊生死簿殘頁，與蘇綰綰手中的竹簡產生劇烈共鳴。

深淵編鐘第三波音浪降臨的剎那，李斬終于看清紅繩本質——那根本不是混天綾，而是產床里剪斷的臍帶。封神榜殘卷燃燒后的灰燼在空中凝成“李”字，山海經應龍虛影最后一片鱗片正巧落下，拼成完整的“哪吒”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