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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他說我不配

“什么朋友?”

李朗沒動問了一句,洪晶寶這人堪稱香江交際花,三教九流的朋友一大堆,有些人他可沒興趣打交道。

“我?guī)煹馨垼瑒倧奶郴貋怼!?

哦,大哥啊。

那可以見見。

夜里,兩人走到餐館外。

洪晶在路邊掃了一圈,帶著李朗走向一輛豐田Corolla。

車外一個人靠著車門吞云吐霧,見到洪晶寶笑道:“你要是再不來,我都準(zhǔn)備睡車上了。”

“不好意思闌哥,多喝了幾杯。”

“沒事,喝酒吃飯本是人生一大幸事。”

那人將煙頭丟下踩滅,又看向李朗:“這位兄弟有些面生,不知道是?”

“李朗!”

李朗伸出手笑道:“蔡先生你好,早知道你在這,應(yīng)該給你帶只燒鵝腿。”

沒錯這位開著豐田corolla的人,正是嘉禾制片蔡闌,香江四大才子之一,也是最懂食色性也這句話,并且一直貫徹到老的人。

他出生于新加坡,后來又在日本留學(xué),精通多國語言,1960年在邵大亨的邀請下,擔(dān)任日語翻譯,后來又做了電影監(jiān)制,監(jiān)制過大量武俠片,動作片。

后來還幫嘉禾監(jiān)制過《唐山大兄》。

“哈哈哈。”

面對李朗的玩笑,蔡闌伸出手和他一握笑道:“你就是最近來的編劇?我聽何先生提過你,聽說他那套頸枕和腰靠是你發(fā)明的?”

“小玩意兒,不值一提。”

“怎么能是小玩意,這可是世間上少有的溫柔發(fā)明!”

蔡闌既是個文人,又真正懂生活,連夸獎都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回頭我送你精裝版。”

“那怎么好意思?”

蔡闌擺擺手:“我人工又不低,自己買就行。”

見蔡瀾拒絕李朗笑道:“那我送你頸枕腰靠,你請我喝花雕食燒鵝。”

蔡闌一聽眼前一亮,這是個會吃的。

“你好像對吃很有研究哦。”

“一點(diǎn)點(diǎn)啦。”

李朗道:“喝紹興酒就要配潮汕的鹵鵝,喝高粱就要配咖喱牛雜,二鍋頭就得配麻辣火鍋,川渝泡菜,一口泡椒一口酒,汗流浹背才過癮。

外國的紅酒搭配意大利白松露炒蛋,簡直是人間至味,而威士忌就要配西班牙的火腿,不過我覺得雪莉桶威士忌,還是配粵省的臘腸蒸雞最好,甜酒配甜肉,那酒味自己就會跳出來。”

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吃貨朋友少不了。

李朗前世本就是個吃貨,還是個有錢的吃貨,對吃這件事的理解比蔡闌不遑多讓,所以蔡闌越聽越上頭,干脆和李朗在馬路上探討起了美食。

你說廣東燒鵝。

我說潮汕鹵鵝。

你說北京烤鴨。

我說南京鹽水鴨。

“咳咳。”

一旁的洪晶寶見兩人大有談到天明的架勢,終于忍不住咳嗽幾聲,打斷道:“闌哥,咱們還有事沒做。”

“對對對。”

蔡闌這才想起正事,趕緊打開車門:“阿朗坐副駕。”

一路上兩人談天說地,什么美食佳肴,各國美女,奇聞軼事,李朗都能信手拈來侃侃而談。

結(jié)果認(rèn)識不到一小時,蔡闌就已經(jīng)將李朗引為知己。

聊天的時間總是過的飛快,眨眼間的功夫車就到了旺角缽蘭街,李朗坐在副駕朝外面望去。

如墨的夜色裹挾著七彩的霓虹,街道兩側(cè)開滿了各式舞廳。各種各樣的招牌,散發(fā)著最原始的欲望。

另一側(cè)的唐樓下,幾個衣著暴露的站街女,正在賣力的招呼客人。

她們旁邊不遠(yuǎn),幾個穿夏威夷衫的古惑仔互相推攘著,突然一人飛起一腳,將對方踢翻在路邊摞著的空汽水箱上,驚起兩三只肥碩的灰鼠。

路邊的阿婆似乎早已司空見慣,自顧自的推著自己吱呀作響的木車叫賣:“茯苓膏——解酒保肝——”

很快這一幕就戛然而止,因為缽蘭街并不算長,后世古惑仔電影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幫派火并搶地盤場景,實(shí)際這些地盤并不大。

汽車拐進(jìn)了山東街,停在了大華酒店的門口。

這家酒店只有六層高,是老式唐樓改造,外墻是斑駁的水磨石加綠色馬賽克磚,一二樓是大華夜總會,三到六樓是客房,分短租和長租。

據(jù)說其中307房,常年被一名“撈偏門”的潮州商人包下,專門用來和苔灣買家談判“電子零件”。

“滴滴!”

蔡闌按了下喇叭,立刻就有泊車小弟殷勤的迎了上來,從蔡闌手中接過鑰匙和一張鈔票。

“先生,第一次來這邊玩?”

門口身穿高叉旗袍的“知客”邁著明晃晃的大白腿,走到三人面前。

“我們朋友在這,不用招呼我們。”

蔡闌又遞出一張鈔票。

“多謝先生。”

知客沖蔡闌甜甜一笑,將三人迎了進(jìn)去。

剛走進(jìn)去,李朗就聽到: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今宵離別后,何日君再來。”

嗯,鄧麗珺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紅了,到處都能聽到她這首《何日君再來》

而且伴隨這首歌,舞臺上居然還有幾個衣著暴露的女人,在大跳艷舞,引得底下狼嚎聲一片。

李朗批判性的看了幾眼,就跟著兩人一起上了電梯,到了六樓敲了敲其中一間門。

‘吱呀’一聲。

門被打開,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面而來。

李朗抬頭看去,就見一個長發(fā)大鼻面色憔悴的年輕人,他看到幾人,就像見到久未謀面的親人。

“大師兄,闌哥你終于來了。”

程龍激動的給一人一個擁抱,當(dāng)要抱李朗的時候,手頓在半空疑惑道:“這位是?”

“李朗,嘉禾的編劇。”

李朗伸手握住程龍半空的手:“幸會。”

程龍被這自來熟搞得一愣,還是說道:“你好,你好。”

隨即將幾人請進(jìn)了屋子。

“到底發(fā)生咩事。”

幾人走進(jìn)屋子坐下,洪晶寶趕忙問道:“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唉,別提了。”

程龍也不在乎有外人在,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道:“我干爹帶我去苔灣見古龍,打算買他的小說,并請他改編劇本,你知道他是怎么說的嗎?”

“他說,他的小說是給狄瀧,江大偉拍的!還說我像猴子,不配拍他的戲。”

說到這里程龍眼眶通紅。

看到程龍這幅模樣,李朗稍微回憶了一下,的確大哥早年星途并不順利。

1971年程龍年滿17歲從戲劇學(xué)校畢業(yè),開始以龍虎武師的身份獨(dú)立打拼,這時候他還叫陳元樓。

在打拼兩年后,程龍得到機(jī)會,開始擔(dān)任第一部戲的武術(shù)指導(dǎo)和男主角,這部戲的名字叫《廣東小老虎》。

結(jié)果這部戲剛剛拍完,這部片的導(dǎo)演和制片人,就帶著膠片人間蒸發(fā)了,當(dāng)然工錢也沒結(jié)。

程龍自然很郁悶,就找了一間酒吧喝酒,就那么巧他碰到了大師兄‘元龍’

原本程龍是很討厭洪晶寶的,畢竟在學(xué)校沒少被洪晶寶‘管教’。

但沒想到這時候洪晶寶居然向他伸出援手,告訴他:“我們是師兄弟,我會盡全力幫你,你也別給我廢話。”

后來就拉著程龍進(jìn)了嘉禾,參與了李曉龍電影擔(dān)任龍虎武師,《精武門》里那個被一腳踢飛撞碎門的就是程龍。

在嘉禾跑了幾部龍?zhí)缀螅听堄忠淮潍@得了做主角的機(jī)會,由大地出資拍了兩部戲《頂天立地》《女警察》。

這兩部戲怎么說那,撲街撲得親媽都認(rèn)不出。

一部七萬票房,一部二十八萬票房。

戲都撲街成這樣,大地自然血本無歸,不過公司的大佬是國聯(lián)的副廠長朱三爺,自然沒有跑路。

但也確實(shí)沒錢給程龍發(fā)工資,所以程龍心灰意冷下,干脆直接回了澳洲。

待了六月后,程龍還是放不下電影夢,又回了香江,沒想到第一部戲就接的是李翰祥的風(fēng)月片,他在里面演一個馬夫,最后感染新型花柳而死。

隨后洪晶寶又給他牽線,接連做了好幾部戲,但無一例外全部撲街。

這時候程龍已經(jīng)出道五年,期間做過演員,武術(shù)指導(dǎo),和李翰祥這樣大導(dǎo)演合作過,也和吳于森這樣的新人導(dǎo)演合作過,進(jìn)過邵氏,去過嘉禾。但卻沒有絲毫起色,程龍二度心灰意冷就回澳洲搬磚去了,嗯,就是字面意思上搬磚。

但沒過幾個月陳自強(qiáng)給他打電話,說有部戲找他做,這部戲的導(dǎo)演就是羅偉。

羅偉這個人怎么說呢?是香江有名的福將,但除了運(yùn)氣好外一無是處,好大喜功不說,還不會知人善用,而且好賭成性。

所以程龍跟了他那是連連撲街,先是拍了《新精武門》結(jié)果兩人犯沖,羅偉想讓程龍模仿李曉龍那種凌厲,兇狠的武打,但程龍是戲班出身。拿手好戲是翻騰,跳躍,兩者沖突下,這部電影上映只收了四十五萬票房。

隨后一路猛撲,一直從香江撲街到了苔灣省,拍了他現(xiàn)在這部《劍花煙雨江南》。

“我想回嘉禾!”

程龍再次灌下一口酒,說道:“在那邊真的沒人把我當(dāng)人看。”

洪晶寶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蔡闌。

“沒問題,我來的時候鄒先生就說了,歡迎你回來,并且給你三部戲約,每部片酬一萬五千塊,等你那邊結(jié)束就可以過來。”

“真的!”

程龍激動的起身道:“多謝,多謝。”

但也不知道是太激動,還是酒喝多了,他竟然一個趔趄猛的向一邊倒去。

萬幸在座有兩位練家子,洪晶寶一把叼住程龍手腕,把他扶穩(wěn)坐下勸道:“少喝點(diǎn)酒,不然手軟腳軟啊。”

“不是啊,師兄。”

程龍趕忙挽起褲腿,就見小腿上一圈圈繃帶。

“你這是?”

“唉,我干爹讓我吊鋼絲翻滾,我嫌他太老套了就改了一下戲,最后韌帶撕裂了。”

程龍嘆了氣接著道:“他根本不懂我,我本就不是拍新派武俠料,更不是什么李曉龍的接班人,我中意那種.....”

程龍?zhí)蛄颂蜃齑剑碱^緊鎖,似乎在想怎么表述。

“功夫喜劇!”

李朗適時搭了一句腔。

“冇錯。”

程龍眼前一亮,指著李朗激動道:“就是功夫喜劇,我之前和阿華拍過一部《少林木人巷》雖然票房不好,但我好中意那部戲。”

“阿朗,這個功夫喜劇,是不是和《鬼打鬼》一個意思?”

“不是,《鬼打鬼》是靈幻功夫喜劇,側(cè)重點(diǎn)是在靈幻功夫上,喜劇只是一點(diǎn)調(diào)劑,稀釋恐怖氛圍。”

李朗指了指程龍繼續(xù)道:“他說功夫喜劇,更偏向于雜技化的打斗,結(jié)合了南拳北腿,體操,京劇加上夸張的肢體動作,還有面部表情。

而且還要用到生活中隨處可見的道具,比如......”

李朗四處張望一下,看見了床頭掛著的座機(jī),對洪晶寶道:“咱們套兩招,你就懂了。”

說著就將座機(jī)取下,對洪晶寶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收著點(diǎn),別打到電話,要是壞了你賠。”

眾人不知道他葫蘆賣什么藥,一臉好奇的看著,洪晶寶走過去輕輕揮出一拳。

李朗直接拉長電話線,雙手一翻將電話線纏住他的手腕道:“出另外一只手。”

洪晶寶聞言立刻化拳為掌想去搶電話,但李朗把電話線往上一拉,再往下一纏,就把洪晶寶兩只手綁在一起。

然后拿起電話輕敲了一下他的腦門道:“正常打的話,我應(yīng)該很大力敲你,隨后這個電話會爆開,然后你掙脫束縛,開始猛搓自己腦袋。”

“為什么?”

“因為痛啊!功夫喜劇就是要冷不丁表現(xiàn)這種痛,然后又一本正經(jīng)的打。”

李朗把電話線解開,重新掛回墻上。

“嗯?!”

洪晶寶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而程龍則雙眼發(fā)亮的盯著李朗,他之前看李朗太年輕,還沒怎么放在心上,就算李朗說出功夫喜劇,他也只覺得是一個偶然,但此刻李朗真演示了一遍,他才猛然驚覺,這是一個真正懂功夫喜劇的牛人。

“阿朗。”

程龍喊了一句感覺不太合適:“我能這么叫你嗎?”

“可以啊,龍哥,有什么事情?”

“我拍完這部戲,能不能請你幫我量身打造一個劇本,就要功夫喜劇這種。”

程龍期盼的看著李朗,眼神中滿是真誠。

“這個倒是沒問題。”

李朗自然不介意提前拉程龍一把,要是能提前把他綁上自己戰(zhàn)車,以后自己在香江話語權(quán)就更重了。

不過羅偉這個人是個大麻煩,所以李朗繼續(xù)道:“不過羅先生真會放你來嘉禾嗎?你也知道羅先生和嘉禾的恩怨,而且他和那些爛仔關(guān)系不錯,到時候別人找你麻煩,你怎么辦?”

羅偉和嘉禾之間的恩怨,簡單來說就是奪妻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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