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吧內。

路明非并沒有注意到身旁道哥小聲的贊嘆。

短暫的注目禮后，道哥和其余人一樣默默把目光移開，轉而用余光去偷瞄著剛剛走進網吧的女孩。

不過每個人心里其實都不可避免的浮現出一個小小的期待。

要是能坐我這邊就好了。

這并不是炫壓抑。

這單純是炫壓抑。

女孩穿著版型利落的長裙，長裙外披了一件黑白相間的沖鋒衣，不太和諧的搭配在女孩那張臉蛋的映襯下，卻顯得這一身像是會出現在某個設計師的秀場。

走進網吧四處張望一圈后，女孩在幾波人無聲的期待下邁動了腳步。

女孩走路的姿勢也真的像是在秀場，輕踮著腳步，每一步都仿佛在水面上躍動芭蕾。

道哥看了幾眼后莫名的有些眼熟，心里嘀咕著之前刷到的那部架空歷史短劇里面似乎就看到不少人是這樣的姿勢走路。

合著還是個傳統的姑娘嘞。

看著距離自己這邊越來越近的女孩。

道哥心想穩了。

不過幾秒后他的表情卻又變得有些迷茫。

沒等道哥醞釀出要怎么禮貌的跟女孩打個招呼認識一下。

就見女孩已經邁著步子，緩緩走到專心熱身的路明非座位后面停下了腳步。

路明非這小子……為了提前擊碎對面的心態居然想出了這一招，不愧是被我認可的男人！

但是路哥，打完比賽這姑娘的微信能不能推一下。

外面人多，哥們就在外面給你跪下。

站定的女孩一只手托著下巴似在思考。

片刻后，她的身體緩緩前傾張開雙手，在背后連帶著網吧的椅子和路明非一起環抱在自己的懷中。

路明非正想著摘下耳機問道哥對面什么情況，心說熱身準備的時間是不是有點沒完沒了了，想著讓道哥幫忙催一催。

還急著回家啟動呢。

這次大幾千到手，嘿嘿，又能猛猛消費了。

不對，每日商店不刷出好東西我是不會再給游戲氪一分錢的！

但路明非還沒等抬起手摘下耳機，就感覺肩膀突然一沉。

緊接著路明非的余光中隱約瞥見一張光潔如玉的臉蛋，熱騰騰的臉蛋幾乎跟他的臉頰緊貼在一起。

路明非的呼吸無意識的加重了一些，體溫也因為心跳短時間內的劇烈加速有了小幅度的升高。

下一秒冰涼的觸感出現在另一側的臉頰，一罐冒著淡淡白霜的罐裝冰可樂被貼了上去。

“oi，小明非你看起來有點火熱嘛~”

女孩開口語氣意外的歡快，吐出的文字也歡快，不過這樣歡快的聲音落到路明非耳中又莫名覺得有些悵然，像是小時候在家等爸爸媽媽加班回家等到眼皮打架等到身心疲憊，但爸媽開門后還是會撐起笑臉咪咪著眼睛說你們回來啦！

路明非循著耳邊的聲音輕輕把頭扭了過去，跟一雙清澈的瞳孔幾乎是物理意義上的四目相對。

在路明非轉過腦袋后，女孩清澈的瞳孔中仿佛短暫劃過了幾絲狡黠。

認真看向瞳孔深處，似乎能在里面看到一個戴著耳機有些呆愣的男孩。

大腦深處像是有條巨大的蟒蛇不斷盤桓，刺痛著路明非的神經。

路明非咽了咽口水，看著這張熟悉的、美好的像是妖精一樣的臉蛋，記憶像是長長的磁帶一樣被快速拉回。

無數的畫面在腦海中模糊著閃動。

隨著時間的流動模糊的畫面變得越來越清晰，最終停留在一間被夕陽余暉籠罩的教室當中。

教室空間很大，但里面只有三個人，其中有兩個人站在教室中央，另一個在他們的腳下蠕動。

時間回到陳雯雯生日那天的下午。

文學社活動教室內。

路明非茫然地看著腳下的趙孟華。

轉頭看向表情驚慌的陳雯雯試圖開口解釋。

但還沒等路明非想好措辭，他就發現腳下蠕動突然停了下來。

趙孟華就像是一攤干癟的海綿一樣皺巴巴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路明非看趙孟華這幅樣子心里一驚，心說你他媽的可不能死這里啊。

雖然路明非很想說這件事情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他只是晃了晃神，稀里糊涂的恢復清醒后趙孟華就已經變成這副樣子了。

可教室里就只有三個人在現場。

首先排除陳雯雯這個胳膊比趙孟華細了一圈的柔弱女子，其次排除他這個2077里從不鎖喉路人的善良小男孩。

那么總不可能是趙孟華突發惡疾自己肘擊自己吧？

看著手上被濺到的血跡和依稀保留下來的拳拳到肉的反饋感，路明非的心里莫名的有些發涼。

他想著跟陳雯雯借下手機，先把救護車喊來總是對的。

可是當路明非轉過身后，只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再次凝滯。

這次不是因為內心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而是他突然發現教室里的情況有些不對。

陳雯雯臉上惶恐的表情就像是一張抓拍的照片一樣在路明非長久的注視下一動不動，動作同樣像是定格了一樣，停留在快步后退，即將跌倒但還沒完全跌倒的微妙狀態當中。

路明非想起去年這個時候為了準備畢業晚會的節目，文學社排練話劇時，陳雯雯經常會為了一個細微的表情反復像這樣定格似的練習。

但這不是文學社籌備話劇的彩排現場，陳雯雯的演技也不可能一夜之間進化到如此邪門的程度。

現在這種情況，既然邪門的不是陳雯雯，路明非看了看這個教室內唯一算得上正常人的自己……

我成主角了？

看起來還是一部時停作品……

路明非走上前在陳雯雯的眼前晃了晃，還作勢戳了戳陳雯雯的瞳孔，但對方卻真的像是被時停了一般毫無反應。

教室，時停，暗戀的校花。

路明非的嘴角抽了抽，心想人生如果是一部游戲的話，那么現在一定是一個關鍵的選擇節點。

他接下來做出的選擇，必定會徹底影響人生這個游戲的主線接下來的發展方向。

只是片刻的猶豫后路明非走過去抱起陳雯雯。

走向一旁的桌子上把陳雯雯平躺著放了上去。

緊接著，路明非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

輕飄飄的蓋在陳雯雯因為平躺時衣服后移露出的小腹上。

溝槽的老天爺不知道老子最討厭的就是時停系列了嗎。

我，可是純愛啊……

等路明非再次轉過身，發現剛剛陳雯雯的位置旁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團飄動的黑影。

似乎是感覺到了路明非的視線投了過去，黑影緩緩消散，露出里面穿著西裝一臉壞笑的小男孩。

“哥哥，嘿嘿嘿……”

男孩雖然什么都沒說，只是一味的笑，但路明非總覺得在男孩的語氣中聽出了些遺憾的味道。

不過路明非更關心的是這個男孩剛剛的用詞：

“你在說什么，誰是你哥哥，你哥哥又是誰？”

“我是你的堂弟路鳴澤啊……”小男孩頓了頓，盯著路明非深情地詠嘆道，“夕陽，你在嗎？”

路明非心里一震，有些結巴的問：“你，你剛剛說你是誰？”

被人當面揭穿私底下釣魚，還是女裝釣魚的小號。

驚悚程度無異于當面念出你昨晚在小飛機搜索的關鍵詞……

但自稱是堂弟路鳴澤的小男孩像是沒聽到路明非的問題。

自顧自的走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趙孟華身旁，高高抬起皮鞋，對準地上躺著的趙孟華腦袋毫不留情的開始猛踩。

踩踩華的同時手上也沒閑著，像是大風車一樣張開揮舞，咧開嘴角臉上帶著笑容對路明非喊道：

“哥哥，干得漂亮！這樣卑賤的存在就應該被我們狠狠踩在腳下才對！那些背叛我們的逆命者，也終將逃不過被我們踩在腳下碾碎的命運！”

“你終于肯承認地上這家伙是被你搞成這樣的了？”

路明非直接無視了男孩中二的發言，提取了幾句關鍵詞后義正嚴詞的抬手指向不遠處的小男孩。

結果男孩聽了路明非的話后馬上停下了踩踩華的動作，看向路明非一臉驚訝的說：

“哥哥，你不記得了嗎？”

路明非呸了一聲：“記得，我當然記得，剛剛你說的話我會刻在腦袋里對警察同志一五一十的復述！”

小男孩聞言卻只是勾了勾嘴角，似乎對路明非的威脅完全沒放在眼里。

下一秒路明非的眼前突然蹦出了一個電視大小的長方形，方框內開始還是一片黑暗。

小男孩指了指半空中的方框。

“請看VCR，哥哥。”

下一秒，方框中就變成了路明非熟悉的畫面。

正是他剛剛站在后門外，看著教室內趙孟華和陳雯雯互相拉扯的那一幕。

看著趙孟華一次不成還要繼續上前拉住陳雯雯。

畫面中路明非的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

這時候不遠處黑西裝的小男孩也出現在了畫面當中。

小男孩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突然冒了出來緩緩湊近路明非的耳邊，聲音低沉仿佛魔鬼的低語：

“哥哥，你現在想要把那張丑陋的臉狠狠地踩在腳下，對嗎？”

“是啊……”路明非在恍惚中答應道。

路明非驚恐的發現，在應下小男孩的低語后，畫面中的自己緩緩推開了教室的后門。

舉起拳頭，在趙孟華呆滯的目光下，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

“哥哥……夠清晰嗎？”

“你這他媽的就是教唆犯罪！”路明非沒什么底氣的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剛剛那個方框又是在哪弄出來的，趙孟華和陳雯雯現在這樣也是你的杰作吧？”

“哥哥你就當我是魔鬼好了，魔鬼會交易給你力量，而你只需要付出一些微小，微小的代價。”

小男孩指了指地上的趙孟華輕聲說。

“哥哥，你要的力量已經給你了，那，魔鬼是不是可以開始收取代價了？”

“什么代價？”路明非的語氣越來越虛，“我說你這不是強買強賣嗎？”

小男孩嘿嘿笑了笑：

“哥哥，我是魔鬼欸，我們魔鬼一般都是強買強賣的嘿嘿，抱歉啦。”

“至于代價嘛……很簡單。”

話音剛落，路明非的耳邊傳入了一道清脆的響指聲。

……

晉北，八松。

這座晉北的小城內，等來了一年中難得有那么幾天太陽高懸著暖洋洋的日子。

平日里少人人至的岸口也變得熱鬧起來。

水面上，一艘巨大雙層花船正緩緩浮動。

岸上做苦工的男人們在休息時看著漂浮的花船，互相開了幾句玩笑，覺得頭頂的陽光似乎變得更加燥熱了。

船艙內。

周圍擠滿了穿著華麗的男人和衣衫輕薄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姑娘們。

路明非四處轉動了一圈視線，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發現還是剛剛在教室里那一身不太合碼數的衣服。

低下頭這一會功夫不斷有姑娘從他的身旁掠過。

偶爾有幾位姑娘會伸出手指，在路明非的腰間輕輕一點，路明非抬起頭后她卻用薄紗掩起面容，嬌柔地對路明非輕輕一笑。

就是在看清路明非這一身打扮后動作會稍微有些凝滯，似乎是摸不準這位客人穿這一身走的是什么路數。

不過這些不會彈琴沒什么特別才藝，還沒有固定的熟客需要主動攬客的姑娘，對于客人的容忍度還是非常高的。

何況路明非除了身上的衣服不像是本地人之外。

不光生得樣貌清秀，年紀看起來還不算大，不用問就知道大概是攢了點小錢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雛，算得上是她們最喜歡的一類客人了。

事后開心了說不準還會反過來給路明非包一份不小的紅包。

大膽一些的姑娘已經直接上手拉住了路明非的胳膊。

對路明非眨巴幾下眼睛，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路明非哪見過這種陣仗，他最出格的一次還是道哥在網吧給他點了個陪玩，陪玩小姐姐穿著可愛的lo裙問路明非哥哥你平時都玩什么游戲，表示打瓦就給路明非當專屬奶媽，在召喚師峽谷中野綁定隨意吃線，CSGO的大狙只留給路明非一人。

最后在道哥茫然的目光下，打了一下午黑魂的陪玩小姐姐暈頭轉向的走出包間，幽幽地對道哥說以后不做這位客人的生意了。

被拉住胳膊的瞬間路明非慌亂的抽出胳膊后退幾步，衣服下的皮膚已經泛起一層細密的疙瘩。

在他看來，眼前這光鮮亮麗的船艙就像是個張開血口的怪獸就要把他吞沒。

“哥哥，你看起來不是很喜歡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