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熊俊馳的眼球,極其輕微且幾乎難以察覺地轉動了一下?
顧陰的動作瞬間僵住,他肯定剛才那個不是錯覺。
然后顧陰注意到,熊俊馳渙散的瞳孔,極其緩慢的從天花板的方向……向下偏移。
最終,落到了顧陰的臉上。
那雙眼睛里,沒有痛苦,也沒有恐懼,而是一種極其復雜的無奈甚至還有一絲……自嘲?
這眼神的轉變太過突兀,太過詭異
顧陰一時完全愣住,大腦飛速運轉卻無法理解眼前的變化,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
是警戒?是試探?還是上前查看?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了幾秒。
突然!
“呼——哧!!!”
一聲極其粗重且沙啞聲猛地從熊俊馳那微張的嘴里猛的爆發出來。
緊接著,熊俊馳那僵硬攤開的胸膛開始劇烈地起伏,伴隨著一陣陣如同溺水者被救上岸后的喘息聲。
如果要形容的確切一些,那么他像一臺被強制重啟的機器,每一個呼吸的動作都顯得異常艱難,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雜音。
這時,熊俊馳用一種極度沙啞,帶著濃濃疲憊的語氣,有氣無力地吐槽道:“咳…咳咳……你別……別他媽傻站著看了……我……沒死……”
空氣安靜了幾秒。
顧陰還是沒有主動靠近:“你現在是什么狀況?”
熊俊馳咽了口唾沫,說道:“中午去了一個大別墅處理靈異事件,不得已動用了詭異能力,現在有點副作用是正常的。”
說著,他又補充了一句:“當初從火祭鎮出來后,我就這樣在家里躺了一晚上。”
顧陰點了點頭,這才放下心來向著對方靠近。
熊俊馳這時已經能緩慢抬起頭了,他看了眼顧陰。
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驟變。
“鞋……鞋帶。”
鞋帶?
顧陰不明所以,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又往熊俊馳身上看了看。
這才看到熊俊馳的鞋帶是松著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給你系鞋帶?”顧陰不明白熊俊馳的意思。
熊俊馳點了點頭。
看來你不光潔癖,還有一點的強迫癥……顧陰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很顯然,當熊俊馳看到一只鞋帶系的緊緊的,而另一只鞋帶卻是松的后就會本能的不舒服。
于是顧陰蹲下來,開始給熊俊馳系鞋帶。
說實話顧陰這才意識到,人這么躺在地上后去給對方系鞋帶并不是什么簡單事情。
顧陰系完后發現鞋帶會自動偏到鞋子的另一側,準確來說是外側,顧陰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原理。
看到鞋帶被系上后熊俊馳松了口氣,但是看到鞋帶偏向另一側后還是有些不舒服。
好在這個時候,副作用的后勁差不多過去了。
熊俊馳自己能勉強坐起來。
于是他重新給自己系了一次鞋帶。
半晌過后,顧陰和熊俊馳坐在熊俊馳家的沙發上。
顧陰把手機中一些關于案件的信息給熊俊馳進行了說明。
并拿出了警方還沒公布的一些現場照片。
原則上來講,顧陰的行為是違反規定的,但他現在沒得選擇了。
熊俊馳喝了口熱水,緊盯著那些照片。
說實話,在聽完顧陰對案件的描述后,熊俊馳認為自己好像沒辦法給顧陰提供多少幫助。
因為他也看不出案件中的漏洞。
交代完這些事后,顧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臥室房門依舊緊鎖著。
他能聽到里面有血液在蠕動的聲音,也能聽到有什么東西在血液里掙扎的聲音。
顧陰不管這些,從后腰處掏出了小說本。
然后翻開到第一頁。
這一頁的內容是顧陰自己寫的小說內容,主要寫向國慶的故事。
但是很顯然這次的嘗試并不成功,直到現在向國慶都沒有變成厲鬼來找自己。
“難道是因為我新加了一些設定的緣故?”
顧陰喃喃自語:“只能套用林忠杰的設定,以番外的方式續寫嗎?”
很顯然,短時間內顧陰不會得到答案。
如果想要了解的更多,還需要進行更多的嘗試。
把筆記本收回,顧陰躺在了沙發上。
就這樣大概查了三個月的時間,期間顧陰和熊俊馳都沒有任何的突破。
最重要的是,顧陰感覺自己的狀態越來越差了。
他認為這應該和血水長時間沒有回到左腳上的原因有關。
自從血水融入到顧陰身上成為顧陰的左腳后,從根本上來算已經成為了顧陰身體的一部分。
而現在,血水因為需要困住丁夢,所以長時間無法回到顧陰的身上。
這就導致顧陰的狀態越來越不對勁。
顧陰也是直到此時才知道自己和血水之間竟然有這樣的聯系。
晚上八點,顧陰和熊俊馳又一次約在了熊俊馳樓下的咖啡廳里。
“不知道為什么,我盯著這張照片,始終覺得有什么讓我很不舒服的點。”熊俊馳看著丁夢受害的第一現場照片,跟顧陰說道。
看到死人的照片,正常人應該都會覺得不舒服……顧陰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顧陰也盯著照片,但并沒有看到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這種感覺已經圍繞我快一個多月了。”熊俊馳說道。
隨后,兩人沉默不語。
晚上顧陰回到家。
發現臥室里的情況逐漸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現在臥室里的聲音不再是血水蠕動的聲音,而是撞擊聲。
或是撞擊在墻面上,或是撞擊在木門上。
看來得加快破案的速度了。
他草草洗漱,倒在沙發上。
身體疲憊到了極點。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沒拉嚴的客廳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不斷變幻的光帶。
緩慢的,疲憊最終壓倒了緊繃的神經,將他拖入睡眠中。
黑暗,粘稠的黑暗。
然后是熟悉的墜落感。
忽的,顧陰猛地睜開眼。
或者說,他感知到自己再次置身于那個夢境空間。
陌生又熟悉的臥室布局,熟悉的死寂,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但這一次,空氣似乎更加粘稠。
顧陰的目光幾乎是本能投向床頭那個角落。
它還在那里。
那團盤踞在角落的、臃腫龐大的陰影。
但和三個月前,甚至上一次夢到它時相比,它……更大了!
如果說之前它還像一座塞滿棉絮的小山丘,那么現在,它已經膨脹成了一個幾乎塞滿整個房間、甚至溢出到旁邊地板的巨大肉山。
它的體積龐大到了一種令人作嘔的地步,輪廓更加模糊不清,邊緣仿佛融化在更深的黑暗里。
只有那龐大到不可思議且近乎球形的軀體輪廓,散發著令人絕望的沉重感。
僅僅是看著它,顧陰就感到一種被巨大質量擠壓的窒息感。
“它…在長大?或者說是在不斷變胖?”這個念頭帶著冰冷的寒氣鉆進顧陰的意識。
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真的現實里的人嗎?
就在這時,那龐大到令人心膽俱裂的陰影,蠕動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種緩慢費力的撐起,而是整個山巒般的軀體內部,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翻攪、鼓脹。
“沒關系的,他應該快回來了。”身影開口了,依舊帶著哭腔。
“他不會拋棄我們的,他最愛我們。”
緊接著,一陣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從陰影的最深處傳來。
那聲音比之前更加沉悶,更加粘稠。
哭聲里充滿了無法言說且沉重的痛苦和一種近乎絕望的哀傷,不再是單純的煩擾,而是一種能滲透骨髓,將靈魂都拖入泥沼的悲鳴。
她是被誰給拋棄了嗎?
顧陰低聲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