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已經好久沒和人說過話了，它顯然是憋壞了。

所以當雷納圖斯坐在圖書館內和它聊天時，它竟恍如久旱逢甘霖，話匣子一旦打開，便再也合不攏。

雷納圖斯的心中依舊存著一份警惕，盡管這書對雷納圖斯的每一個疑問都報以詳盡的回答。

如果不是這書太詭異，他早跑去見鄧布利多了。

既然如此，出于謹慎，他依照慣例，試探性地拋出了一個問題，企圖摸清這神秘書籍的底細。

只要說出目的，無論是否是真的，對他而言都是好事。

“這里不是幻境？”

“幻境？太老套了！“明明只是平淡的女聲，雷納圖斯卻不知為何聽出了戲謔。“我玩的可是記憶。只要我愿意，即便我只是一段記憶，只能用一點微不足道的記憶類魔法，也能輕松扭轉你的想法。”

話音未落，四周場景如破碎的水晶般崩塌。

雷納圖斯踉蹌著想要扶些什么，可一眨眼，他發現自己仍坐在原位，只是平斯夫人不再用看怪物的眼神瞪他，隔壁桌的學生們也重新沉浸在書本里。

“你的視覺，聽覺，嗅覺歸根到底是離不開你的大腦的，而我能輕易編織你的記憶，從而影響你的大腦，扭曲你感覺到的一切。”

書頁輕啟，其聲悠然中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驕傲，但在雷納圖斯的感覺中它在乞求著認同。

“你真厲害”，這句話，簡簡單單，卻讓書輕輕顫動。

“所以你還在篡改我的記憶嗎？”雷納圖斯追問道。

“不要用篡改這種詞，用編織更為貼切。若與你的交流也能算作其一部分，那么，是的，我并未直接與你言語，只是在你的記憶中我正在和你說話。如果你指的是你是否還在我塑造的所謂‘幻境’里，我必須坦誠相告，我如今已不具備那般宏大的力量。畢竟我只是一段記憶，在和你對完話可能就會完全消失。”

它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無所謂你怎么想，然而還是奉勸你看開些。那位圖書管理員所言非虛，確有人因此陷入瘋狂。”

“但你既是我認定的傳承者，我便贈你一言——‘虛假的真實與真實的虛假，其間并無二致。’”

雷納圖斯沉默未語，心中的疑惑卻如潮水般翻涌，終是忍不住繼續發問。

“我從未聽說過攝神取念一類的魔咒能有這效果。”

“攝神取念當然看不到潛意識，但它加上遺忘咒卻足以編織出一場令人信以為真的“幻象”了，只是需要一個大師。”

書頁輕輕翻動，其聲忽而帶上幾分不可一世的傲氣。

“再者，不要把我和那些裹足不前，固步自封之輩放相提并論。即便我是一個庸人，卻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學者。”

“為了探究記憶、肉體、靈魂之間的復雜關系，我親手解剖了一個城鎮的麻伯，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麻瓜。為了我的實驗能更進一步，我甚至親手肅清了一群自詡為貴族的無知之徒。”

“他們曾在我耳畔囂張地炫耀著先祖的輝煌榮耀，他們要是真有就不會被肅清了。為此我專門用他們的皮囊做成了一本書，他們比羊皮紙難用多了。”

“我耐心地將“榮耀”細細雕琢在他們身上，終使他們的愿望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得以實現——此刻，正安靜地躺在你手上的，怎么樣，這份“榮光”，是否別有一番風味。”

雷納圖斯輕輕翻動著手中的書籍，指尖滑過封面，感受著那出乎意料的細膩質感，心中暗自贊嘆。這書頁之下，竟絲毫不見人皮的陰森，唯有藝術與工藝的巧妙融合。

“的確，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佳作。”他低語道。

“哼哼，這可是我們眾多的偉大作品之一。”對方以一種近乎自豪的口吻回應，語氣中藏著不言而喻的瘋狂。

“我們？偉大作品？”雷納圖斯心中泛起漣漪。

“咦，你還不知道嗎？我還當他早已經告訴你了呢？”

“他？”

“那個獨眼的全視者，帝國的大法師。我叫他老瞎子，你也可以這么稱呼他。”

雷納圖斯并無太多驚訝，若他擁有翻閱過往記憶的能耐，目睹自己的預言不過是水到渠成之事，甚至可能連那個名為“系統”的神秘存在也一覽無余。

不過他們竟然認識，這倒是他沒有想到的。

“是的，那個便是我們匠心獨運的杰作。”

等等，它是不是平靜地說出來了什么逆天的話？

“不要緊張，那個系統也是我們的偉大作品之一，旨在探尋世間最偉大的預言家。而我此刻所展現的這段記憶，是專為擁有記憶魔法天賦之人準備試煉和鑰匙。”

“然而，我依稀記得，它初時并非此番模樣，不過它的設計中包括能幻化為傳承者心中最為契合的形象。沒想到在你的心中，它竟呈現如此風貌。”

書頁輕翻，帶著一絲懷舊的語氣，緩緩說道。

“可我不覺得你們這些人會在乎同伴，會在乎愛與和平。可是它為什么會這樣呢？”

“很抱歉，我只能感知到偉大作品的存在，并不知道它的具體模樣或者說了什么，也完全不知道它變成了什么樣，我的記憶中也不包含這些東西。”

書頁輕輕翻動，似乎在沉思。

“而且，我的時間快要到了，無論你信不信，我只能再回答你幾個問題。”

雷納圖斯心中一緊，無數未盡之言在舌尖打轉，不過現在是時候做出抉擇了。

“你們都有誰？”

“不知道，我們不過是個松散的集合，常以庸人或愚者自居。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目標，是老瞎子的那臺計算機，將我們串連在一起。”

“至于你，我的傳人，我尚不清楚你在占卜之道上的天賦深淺，但老瞎子的嚴苛標準我略知一二。”

“我不建議你現在去找我們都是誰，我不希望我的傳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做無意義的事。不愿你的時光過多地消磨在無謂的尋覓之中。這是一條漫長且繁復的路，需要你傾注大量的時間去尋找、去記錄、去剖析。”

“除非你擁有大法師同樣擁有的計算機，不然你只會荒廢十幾年得出無聊的結論。”

“哎呀，看來一口氣說多了，實在是可惜。為了尋覓到那位能承繼我衣缽的傳人，我將這本書安置在了《記憶的解構與建構》旁邊，順便一提，這亂七八糟沒什么用的書是老瞎子寫的。”

“只有擁有讀取老瞎子那本書能力的小巫師，并且通過我的考驗才能接受我的傳承。”

“過往歲月里，我確實邂逅了不少天賦異稟的人，比如你口中的鄧布利多，但他志不在此。幾十年前，我還遇到個天賦極好的，只可惜他心比天高，才卻不足以支撐其雄心，終究是不愿腳踏實地，刻苦鉆研。”

“老瞎子曾斷言，我的傳人將在此地現身。我一開始還不信，現在看來老瞎子還有點本事嗎。”

“還有問題嗎？我要消失了……”它的聲音漸漸微弱，仿佛真的即將融入虛無。

這么快嗎？

“那穿越是怎么回事？是你們干的嗎？”雷納圖斯急忙問道。

“穿越，那是什么意思？什么，你說你還有上輩子的記憶，等等……”

它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