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你的作業到底寫沒寫!”英語老師坐在講臺上,雖然是個年輕的女老師,但發起火來與老教師的樣貌不分千秋。
“老師,我昨晚寫了啊。”王良的聲音細若蚊嘶,低著的頭即使站起來遠遠看去也見不到嘴巴,只有細碎的頭發對著講臺。
“大聲點,早上沒吃飯嗎?”老師的聲音從講臺遠遠傳來,在教室里來回蕩漾。
或許是在倒數第二排,王良找回來點微薄的自信,聲音多了些底氣,
“寫了,早上走得急,沒帶...”
“沒帶就是沒寫!今天放學前寫完再走,要不就不要回家了。”
老師手中的練習冊重重敲著講桌,毫不留情的打斷了王良,像一頭發怒的獅子。
王良費勁建立的自信瞬間土崩瓦解。
“還要我說幾遍,去后面地上趴著寫去。”
講臺上老師吼著,聲音像一記重錘給了王良最后一擊。
那天王良不記得怎么度過的了。
“你還在寫啊。”好聽清脆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慢慢向這里靠近。
王良一下抬起頭,教室的燈只亮了他這一排,最后一個值日生剛剛放下掃把出門。
聲音的主人笑著向王良走來,現在開學不久,王良卻對這個身影記得格外清楚。
“楊秋靈啊,你怎么也沒回去?”
“我是英語課代表啊,全班的作業就差你的一份了。”
楊秋靈背著手,身子稍稍前傾,坐到王良斜前方的桌子上。
“行了,不逗你了,看你臉紅的。”
馬尾輕晃,楊秋靈背著的手伸向前方,遞出一本練習冊。
“拿回去寫吧,不用客氣。”
王良快快接下,在桌子上攤開,里面的填空不僅寫著答案,有些地方還密密麻麻寫著解析。翻回第一頁,空白的地方娟秀的字跡寫著:
高一六班
楊秋靈
“謝謝妹子,你真救我小命。”
王良合起那本練習冊,抬起頭,視線始終沒越過眼前的女生的脖頸,他費盡全力也不敢看清楊秋靈的臉。
“往哪看呢,小伙子。”
這倒是一下點醒了王良,他連忙扭過頭,才注意窗外的夕陽只剩一絲,昏黃的光透過十字窗框,已經不早了。
“走啦,跟塊木頭一樣。”楊秋靈在教室門口關了燈,王良眼前一下暗了下來。
“好好,這就走。”
王良飛快地收拾好書包,又鄭重的把兩本練習冊放在最中間的兩本書中間,飛快追了出去。
“爸?”
校門口父親站靠在電動車前,頭盔下的臉看不清表情。
聽到聲音,父親抬頭先看向王良,然后扭頭看著楊秋靈。
“怎么這么晚。”
父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有種莫名的氣勢,似乎他的眼里只有王良。
王良忙向楊秋靈道別,小跑到后座跨上去。
“沒事,在教室寫作業,不知道你來接我了。”
日子或許就該這么一直走下去,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楊秋靈和王良說的話越發短暫,高考前幾個月她就像一塊寒冰,臉上見不到半點輕松。
王良的英語不是很好,雖然他花了大把的時間努力去學,甚至不惜占用復習數學的時間,但英語成績永遠像一潭死水,停留在一條線上。
因為這事,安卓老拿他打趣。
要是沒有意外,王良就應該上一所普通的大學,過普通的日子,在不知道什么歲數的時候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子,和普通人一樣去追求他心里的夢想,或許夢想發霉了也沒實現。
但像今天這樣的情況絕對不在計劃里。
王良甚至沒回家和母親說一聲就被帶走了,在秦叔出示了一個大紅色的證件之后。
秦叔告訴他們會和他們各自的家長說明情況,但對他們要去的地方卻緘默其口,只解釋這涉及保密協議的內容,而且不會太長時間。
如果不是那張證件和氣勢恢宏的車隊,王良真的會懷疑是不是碰上了人販子,要把他們賣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但現在他真的開始懷疑了,因為兩邊的人給他們分別戴上了一副眼罩。
車輛兜兜轉轉拐了不少彎,最開始還能聽到車流發出的喇叭聲,現在只剩他們車輛的轟鳴。
“不會真遇上人販子了吧?都怪我沒有仔細看看他們的證件,萬一是偽造的呢。”
王良心想,他努力回憶著秦風雪出示證件的樣子,試圖找出一絲不對勁,不多時他就放棄了,記憶不算他的強項,三千個單詞他用了三年都沒記住,何況當時他還沒細看。
而且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他們可是有一個車隊啊。
“還不錯,至少心理素質挺好的。”
或許是察覺到了氣氛有些壓抑,秦風雪主動開口。他的聲音和剛才一樣柔和,一絲安心涌了上來。
“要殺要剮隨你們便吧,憑我們兩個也反抗不了。”
王良醞釀半天,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身子卻已經舒服地癱在座椅上。
“哈哈,到了到了,你們自己把眼罩摘了看看吧。”秦風雪笑著,“這里實在特殊,沒法和你們兩個小伙子講清楚,實在抱歉。”
兩人四處張望,車輛已經駛入一條隧道,頂上規律的白熾燈管飛速向后掠去,他們正處于車隊的第二輛車。
王良看向安卓,發現安卓也一同看過來,兩人眼中有著同樣的震驚,作為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們從沒聽過有這么一號地方。
“那總能告訴我們來這里的目的吧。”
安卓的語氣也蔫了下來,見王良又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靠在座椅上。
王良心亂如麻,想著報志愿,想著楊秋靈,想著家里的媽媽,如果晚上不跑出來就好了。
“你們去報志愿沒錯吧。”秦叔開口,打斷了王良的思緒。“在你們選大學前,我們可以多提供一個機會,荊棘鳥學院。”
秦叔遞過來兩張宣傳報紙,王良拿起一份翻看著,獨立校舍,教學質量也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在網上查不到有關荊棘鳥學院的任何信息。
“查不到信息,那不是野雞大學嘛。”王良心里想著,但嘴上沒說。
“秦叔,那我們現在去做什么?”安卓提了一嘴。
“好樣的,不愧是我好兄弟。”王亮暗道一聲,這也是他想問的,他在心里默默給安卓豎了個大拇哥,這一刻安卓的地位暫時和現在的太陽沒什么分別。
“面試。”秦叔轉回頭,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隨后徹底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