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睜開眼，和那近七千個日日夜夜一樣。

現在是暑假，高考已經告一段落，持續許久的陰霾總算消散片刻，窗外蟲鳴漸起，王良從枕頭下抽出手機，摁滅了八點半的鬧鐘，晃晃悠悠走到電腦桌前，舉起隔夜的啤酒灌進嘴里。

電腦屏幕還亮著，游戲界面還沒退，上面暗紅的失敗界面顯得那么刺眼，接著上面3-16的戰績也不遑多讓。

“真假。”

王良終于吐出憋了一晚的兩個字，像是要把所有郁悶一下發泄出來。

昨晚連跪了七把，父母還要工作，和往常一樣早早睡下，王良一句話沒吭，機械般地看著局局失敗像流水一樣在眼前滑過，不知道幾點，他往后仰躺在床上睡著了。

王良打開窗戶，拿出手機舉在眼前，屏幕唰的一下亮了起來。也不知道面容識別怎么認的，這都能掃出來。王良心里嘀咕兩句，微信里那個白衣女生頭像依然靜靜立在那里，就像一張縮小的照片。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對面回消息的速度越來越慢，王良往上劃著屏幕，只能看見大段的綠框，偶爾出現兩個灰色的色塊，也都顯得極短。

百無聊賴中，他繼續往上翻著記錄，找到一條語音消息，就點開來聽聽，再把最喜歡的一兩句收藏起來，放在單獨的標簽下面。慢慢的，竟然把她的語音記錄全收齊了。

慶幸王良有愛他的老爹老媽。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外面又安靜下來，偶爾風吹過樹梢，卷起沙塵發出呼呼的聲音。

王良把喝完的罐子丟進垃圾桶，拎著滿了的垃圾袋走到客廳，電視柜上是媽媽親手寫的字條，告訴他早飯午飯吃什么，家里需要買哪些菜，事無巨細記錄一天的活動。

“哈哈哈哈...”

窗外涌進不知哪家的歡笑，王良才想起今天好像是查分的日子。

拿起廚房里鍋中的熱飯，王良把凳子拖到桌前，兩腳蹲了上去，迅速往嘴里扒了兩口飯，趁這間隙打開高考網站，查分的人有點多，頁面加載個不停，王良三兩口把飯掃光，望著頁面上一行小字：考生成績已屏蔽。

“唔嚯，真的假的？不是說只有省前五十才有這資格來著？”

王良揉揉眼，卻被粘在手上的剁椒醬辣得一激靈。等再次刷新界面，那行標示著被屏蔽的小字依然沒有消失。

“呵，沒聽說過這也能壞的。”

王良在心里發出一聲悶哼，對于自己能考多少分他大概還是清楚的，前幾次的模擬考試中他從沒上過五百分，甚至整個年級能上五百分的都寥寥無幾，如果這個世界的科學道理還沒有失效的話，省前幾注定與他無緣。

王良撥通了微信上備注“安卓”頭像的電話，趁著嘟嘟聲飛快把碗刷了，剛好對面接通：

“走，上號。”

“良子，今天不是出成績嗎，準備考哪所大學啊？”

幾局下來，客廳傳來媽媽的聲音，王良這才注意到時間已經過了幾個小時。

“嘿嘿，我先撤了，祝君好運。”

安卓說完這句話便掛了電話，微信自動退回到對話框，王良嘆了口氣，那個白色衣服頭像的女孩對話框里仍然是幾小時前他的詢問。

“哎。”

王良又嘆了口氣，這樣的事情經歷多了也就習慣了。但又何必呢，她和自己僅僅是同學而已，甚至座位都沒排在一起。

這個年紀懂什么情情愛愛，無非是一丟丟這個年紀的悸動罷了，可她就像星辰一樣，光是站在那眨眨眼，就能讓王良不顧一切地走過去。

“媽，還沒想好呢，晚點再說。我出去走走，飯你先吃啊。”

“唉，你這孩子，現在干啥去！”

王媽拿著鍋鏟，圍裙沒來得及卸，剛從廚房門探出半個身子，也只看見王良拿著一本書風風火火跑進樓道去了......

王良拿著一本歷年院校分數線，他提早兩天已經把可能考上的學校翻了個遍，書上圈圈點點畫了不少——大部分分不是很高。

他是有點個人英雄主義，可能因為小時候受了些好萊塢大片的影響，總幻想著哪天帶著一群小弟去拯救世界，要么一個人滿世界流浪。

這次也不例外，對于查分的事情他還算重視，對王良來說，他已經滿十八歲好久了，有著自己的判斷，至于以后的去向，他并不想全聽父母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想追求點自由，這已經成了他的一絲執念。

所以他選擇的大半都是離家遠的學校。

“呦。”

王良看見小區門口遠遠站著安卓，正擠眉弄眼地向他笑著。

“看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楊大美女又沒理你？”

王良瞪了安卓一眼：“說什么呢，我像那種為了妹子茶不思飯不想的人嗎。”

“是是是。”安卓岔開話題，伸手摟上王良的肩膀，臉上笑容不減。“剛好看你拿的書，一起去網吧報志愿去，今天我那電腦打不開網站。”

“咦，你也這么巧？”王良略帶疑問開口，緊接著他換上一副賤兮兮的表情，瞇起眼睛揚起下巴，反手拍著安卓后背，“別人就算了，你那絕對是作惡多端報應來了。”

還沒往前走兩步，王良看見面前的馬路上穿過一輛輛整齊黑色的車，最頭上那輛在不遠處掉了個頭，緊接著直向他家小區拐過來。

“安卓，你看這車隊多氣派，你說他們來這做什么的。”王良盯著兩排氣派的車隊，略微有些失神。

“說不定某人虧心事做多了，他們來抓你了...”

但安卓看見領頭的車似乎真的向著他們倆開過來，后半句的聲音越來越小。

第一輛車越過他倆，在不遠處停下來，其他車緊緊跟在后面，像是保護著第一輛車。

“你好好想想有沒有做過什么虧心事，我感覺這陣仗不太對勁。”

王良湊到安卓跟前小聲說著。

車輛后門打開，先是從里面出來兩個穿制服的人，一前一后把小區路上的人和車攔了下來，隨后副駕的門打開，從上面下來一個一頭白發，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中年人。

“初次見面，我叫秦風雪，你們叫我秦叔好了。”中年人看起來和藹可親，但總感覺從他那略顯瘦弱的身軀里似乎藏著旺盛的生命力。

“按照資料，你們是安卓飛和王良，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