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看了一眼鍋里的肉燉蘿卜，覺得火候還得一會兒，便對易中海說道：“行，壹大爺，那您先幫我看著點火，我去后院把老太太背過來。老婆子腿腳不方便。”

“去吧去吧，這兒有我呢?！币字泻Ｅ闹馗瑧?。

傻柱應了一聲，擦了擦手，便出了門，往后院走去。

沒多一會兒，傻柱就背著那位耳朵不太好使，但心里亮堂得很的聾老太太，慢悠悠地往回走。剛走到后院通往中院的月亮門附近，一股極其霸道誘人的肉香就鉆進了兩人的鼻孔。

這香味，比傻柱家鍋里的可濃郁多了，帶著豆瓣醬特有的咸香和豆豉的醇厚，還有辣椒和蒜苗混合的辛香，勾得人肚子里的饞蟲都快造反了。

“嗬！這什么味兒??？這么香！”傻柱吸了吸鼻子，他也是個廚子，一聞就知道是什么菜，“是回鍋肉！嘿，這味道可真地道！誰家做的？”

聾老太太雖然耳朵背，但鼻子靈光著呢。她使勁嗅了嗅，渾濁的眼睛朝著香味飄來的方向——凌兵家的小屋看了一眼，慢悠悠地說道：“是小遠家吧……這孩子，做菜是把好手?！?

隨即，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像是惋惜，又像是無奈。“走吧，柱子，回家。”

老太太心里清楚得很。當初因為偏袒賈家，傷了凌兵那孩子的心。那孩子面上不顯，但心里有數，是個記事兒的。

從那以后，凌兵對院里這些老人，就淡了情分。逢年過節，別人家孩子送來的東西，凌兵那份，總是缺席的。她這心里，不是不遺憾的。

傻柱聽見老太太嘆氣，以為她是饞肉了，又或者是想起了以前和凌兵的關系，連忙安慰。

“嗨！當時就是他凌兵不對！您老甭嘆氣！不就回鍋肉嘛，有啥了不起的？趕明兒我也給您做！咱回家也吃肉！我鍋里燉著呢！”

傻柱嘴上說得硬氣，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鍋里那點肉，跟凌兵這正經炒菜用的肉量，根本沒法比。

買那么一小塊肉燉蘿卜，肉星兒都沒多少，大部分還是蘿卜撐場面。

哪像凌兵，五級工程師，工資高，票證也多，吃穿用度比院里大多數人家都強出一大截。

他背著老太太，加快了腳步，仿佛想盡快離開這誘人的香味范圍，也離開那段讓他心里有點別扭的過往。中院自家的飯菜香雖然淡些，但那是自家的，踏實。

傻柱背著聾老太太，腳步沉重地穿過月亮門，回到了中院。易中海正往灶里添著柴火，看到他們回來，連忙起身。

“老太太，您來了。”易中海臉上堆著笑，顯得格外殷勤。

旁邊，一直沒吭聲的一大媽，大約是聽到了剛才傻柱和老太太在后院的對話，又或是被凌兵家那過于霸道的肉香刺激到了，忍不住開口了，語氣帶著幾分尖酸：

“哼，有些人啊，現在當了工程師，架子也大了。老太太滿門忠烈，對院里也多有照拂，他倒好，逢年過節連點表示都沒有！”

她這話，明擺著就是沖著凌兵去的。

“就是！連許大茂那樣的，平時見了老太太，還知道給點棒子面、紅薯干什么的呢。他凌兵倒好，自己關起門來吃香的喝辣的，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一大媽越說越覺得凌兵自私自利。

聾老太太聽著，只是又輕輕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緒，并沒有接話。她心里有桿秤，知道當初的事兒，怨不得凌兵記仇。

傻柱把老太太穩穩地放在炕沿上，聽了一大媽的話，也冷哼一聲：“行了，一大媽，咱不說他！咱回家吃飯！我燉的肉也不賴！”

聾老太太被傻柱扶著坐好，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拍了拍傻柱的胳膊：“對，回家吃飯！還是我大孫子做的飯香！”

在她心里，易中海兩口子和傻柱，才是將來能指望得上的人。凌兵那孩子，雖說有點可惜，但終究是隔了一層，那點愧疚，遠比不上眼前的實在。

凌兵家那鍋回鍋肉的香味，像是長了腿，不僅飄滿了后院，更是肆無忌憚地鉆進了中院各家各戶的窗戶縫里。

秦淮茹家里，氣氛有些沉悶。

剛吃完半碗棒子面糊糊的棒梗，正意猶未盡地舔著筷子，小鼻子使勁嗅著空氣中誘人的肉香，含糊不清地嚷嚷：“媽，肉！我想吃肉！”

旁邊的小槐花也眼巴巴地望著門口的方向，小嘴微張。秦淮茹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這肚子里還揣著一個呢，家里開銷眼看著又要增加。

賈東旭本來就因為身體不得勁，工作上沒什么起色而心煩，聽到兒子吵著要吃肉，臉色頓時拉了下來：“吃什么肉！整天就知道吃！家里什么條件不知道嗎？”

前兩天好不容易從傻柱那兒哄了幾個雞蛋回來，給棒梗解了饞。但這豬肉，金貴著呢，可不是張張嘴就能訛來的。

倒是賈張氏，一聽寶貝孫子想吃肉，立馬接口道：“吃！怎么不吃！我乖孫想吃肉，奶奶指定給你買！”她嘴上說得響亮，卻連肉票在哪兒都沒譜呢。

她也聞到了那股香味，皺著鼻子問秦淮茹：“這誰家做肉呢？這么香？是傻柱家？”

秦淮茹輕輕搖頭，眼神復雜地瞥了一眼后院的方向：“不像傻柱，他家燉肉沒這么霸道的香味，應該是……凌兵家?！?

“凌兵？”賈張氏一聽，立刻豎起了眉毛，聲音也拔高了八度，“又是他！這個小王八蛋！吃獨食！掙那么多錢，也不知道接濟接濟鄰居！真是個白眼狼！”

她唾沫橫飛地罵著，仿佛凌兵吃的不是自家的肉，而是從她碗里搶走的一樣。

聽到凌兵的名字，秦淮茹的心又像被針扎了一下。

要是……要是當初她聽了王大媽的，真跟凌兵成了，現在這肉香，不就是從自己家鍋里飄出來的嗎？

哪還用得著看著兒子饞肉干著急，聽著婆婆罵街心煩？她甚至能想象到，凌兵那干凈的小屋，和他那雙做菜時利落的手……可惜，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