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倫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訓練場后，老瑪莎依然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片樹林。

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卻掩蓋不住那一絲不自然的動靜。

“看夠了嗎？”老瑪莎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訓練場，“劍圣家的小姑娘。”

樹叢中的身影明顯僵住了。

片刻后，奧莉安娜緩步走出，銀發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她手中還握著那根樹枝，舍不得自己的作案工具。

“瑪莎女士。”奧莉安娜行了一個標準的致禮，動作優雅無比，“打擾您訓練了。”

老瑪莎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少女。

奧莉安娜的站姿看似放松，實則每一個肌肉都處于最佳防御狀態。

“你在模仿那小子的動作。”老瑪莎直截了當地說，拐杖點了點奧莉安娜手中的樹枝，“為什么？”

奧莉安娜的睫毛輕輕顫動，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樹枝，“因為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

“真正的揮劍。”奧莉安娜抬起頭，眼中落寞，“我的加護......您知道的。”

她自知在老瑪莎面前隱瞞不了什么。

老瑪莎哼了一聲，“和平之誓，劍圣家族史上最諷刺的加護。”

奧莉安娜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她舉起樹枝，以完美的角度揮下，動作流暢如流水過境，卻在即將觸及一片落葉的瞬間，手腕詭異地扭曲，避開了目標。

“這就是和平之誓”奧莉安娜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我的身體會本能地避開一切主動造成傷害的動作。我可以學習任何劍招，卻永遠無法真正使用它們。”

老瑪莎沉默地注視著奧莉安娜。

訓練場的喧囂仿佛遠去了，只剩下兩人之間的寂靜。

“你剛才的動作。”老瑪莎突然開口，“比那小子標準一百倍。”

奧莉安娜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不僅僅是標準。”老瑪莎走近一步，按住奧莉安娜的肩膀，“你的劍里有‘心’，而那個小子，他只是機械地重復動作罷了。”

奧莉安娜握緊樹枝，“但這毫無意義。我不能傷人，不能戰斗......不能算一個真正的劍士。”

“誰告訴你劍士一定要傷人？”老瑪莎語氣柔和，面對姑娘時，她總是這么有耐心，“劍的本質是什么？”

奧莉安娜下意識地回答，“是武器？”

“錯。”老瑪莎的拐杖突然揮出，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

奧莉安娜本能地后退，拐杖點在她的影子。

“劍是意志的延伸。”老瑪莎收回拐杖，“它服從的不是你的肌肉，而是你的心。你的加護限制了你傷人的能力，但它無法限制你對劍的理解。”

“可沒有實戰意義的劍術，又有什么意義？”

“實戰？”老瑪莎伸手敲了敲奧莉安娜的腦袋，“你以為那些在戰場上砍殺的士兵懂劍？他們只是懂殺人罷了。真正的劍術可沒有這么丑陋！”

奧莉安娜感到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

在劍圣家族，劍術永遠與力量、戰斗、榮耀聯系在一起。

“那個小子。”老瑪莎朝夏倫離開的方向努了努嘴，“他有天賦，但缺乏一顆心，但他將來一定會闖出些名堂，他正在蛻變。“

那小子的眼神在變。

心隨眼動，早晚會到那一天的。

“他一定會的。”

對于這一點，奧莉安娜表示認可，但老瑪莎并不打算繼續聊夏倫的事。

“而你看著他的眼神，就像饑餓的人看著一桌盛宴。”

“瑪莎女士，您的意思？”

“我不是在教你什么。”老瑪莎打斷她，“我只是陳述事實，你的加護是限制，也是禮物，它迫使你去思考劍的本質，而不是沉迷于表面的殺傷力。”

遠處傳來士兵們的訓練口號聲，整齊劃一，充滿力量。

奧莉安娜望著那些揮汗如雨的戰士，眼中流露出一絲向往。

“我多想和他們一樣。”她輕聲說，“能夠毫無顧忌地揮劍，感受劍刃斬斷的力量......”

老瑪莎突然笑了，那笑容讓她的皺紋舒展開來，仿佛年輕了十歲，“真正的劍圣，從來不是一個傳承的稱號。”

奧莉安娜猛地轉頭看向老瑪莎，“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瑪莎轉身準備離開，背影佝僂卻不可忽視，“劍圣不是因為你生在劍圣家就是劍圣。劍圣是一種境界，一種覺悟。也許......那個最不像劍圣的人，反而最接近劍圣的真諦。“

奧莉安娜站在原地，手中的樹枝不知不覺掉在了地上。

......

夏倫回到店鋪，稍作休整，就跟著露彌婭開始識字。

木桌在陽光下，鋪開一層暖光，露彌婭就坐在夏倫的對面。

露彌婭頭也不抬地說，羽毛筆在紙上書寫需要的文字，“瑪莎女士的訓練很嚴格？”

“她讓我跑了二十圈，然后揮了五百次劍。”夏倫癱坐在墊子上，手臂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不過處理之后，好多了，可以寫字的。”

他能夠感受到，肌肉正在生長。

“先復習昨天的內容。”露彌婭看在眼里，點點頭，“讀給我聽。”

夏倫盯著那些彎彎曲曲的符號，努力辨認著文字的痕跡。

“這個是‘樹’？”他指著其中一個符號，“這個是‘水’。”

就像幼稚班的小孩在向老師交作業。

“進步很快，現在試著寫你的名字。”露彌婭贊許地點頭。

她已經在紙上寫了一遍，只需要夏倫照著臨摹就行。

夏倫深吸一口氣，羽毛筆尖蘸滿墨水，回憶露彌婭教過的筆畫順序，然后，第一筆就歪了。

這絕對是訓練的原因！

才不是他字狗爬。

幾經努力之后，夏倫可算是復刻出一版比較相像的，至少筆畫什么的，都沒有出錯。

“橫七豎八的，像不像亂軍從中？”夏倫幽默地自嘲。

“別動。”露彌婭按住他肩膀，另一只手拿起筆，給夏倫修正。

“這才是夏倫。”

經過修正后，結構與露彌婭書寫的徹底一致。

“嗷嗷！原來是這漏了，我再訂正幾遍。”

夏倫拿起筆，按著露彌婭的字跡謄抄，隨著次數的疊加，速度越來越快。

看著這認真的神色，露彌婭忽得笑出聲，輕笑聲像店門處的風鈴那般悅耳，她問：“夏倫，之前的提議你考慮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