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同礁石般蜷縮在角落陰影里，破舊的斗笠壓得很低，遮住大半張涂抹著礦泥的臉，氣息收斂到極致，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沉默、虛弱、毫無威脅的底層散修。

目光卻如同最隱蔽的探針，透過斗笠邊緣的縫隙，無聲地觀察著船上的一切。

甲板中央，篝火熊熊燃燒，上面架烤著不知名的海獸肉，油脂滴落，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七八個氣息兇悍、修為在煉氣七層到十層不等的船員圍坐一圈，大聲喧嘩，灌著劣質(zhì)的烈酒。

他們身上大多帶著疤痕，眼神中充滿了對暴力和掠奪的渴望。

一個臉上帶著交叉刀疤、氣息最為暴戾、達到煉氣十層頂峰的壯漢似乎是頭目。

他摟著一個穿著暴露、濃妝艷抹、眼神卻麻木空洞的女修，大手在她身上肆意揉捏，引來同伴粗俗的哄笑。

那女修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任由擺布。

獨眼龍坐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獨自擦拭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分水刺，眼神陰鷙，偶爾掃過角落里的我，如同打量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

他那顆渾濁的獨眼在火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冷光。

除了這群核心船員，船上還有另外幾個搭船的“客人”，如同我一樣被丟在角落或船舷邊，氣息大多萎靡或警惕。

一個衣衫襤褸、渾身散發(fā)著濃重魚腥味的老頭，縮在另一堆纜繩后，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破舊的魚簍，眼神渾濁，嘴里念念有詞。

一個身材瘦小、臉上帶著病態(tài)蒼白的少年，蜷在船舷邊，抱著膝蓋，身體微微發(fā)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不時驚恐地看向那群喧鬧的船員。

還有一個穿著相對整潔但已破損的藍色勁裝、胸口繡著某種海獸標記、修為在煉氣八層的中年漢子。

他靠在一根桅桿旁，閉目養(yǎng)神，氣息沉穩(wěn)，但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和憂慮。

他似乎是這群客人中修為最高的，也最為鎮(zhèn)定。

“嘎...主人...那閉眼的家伙...身上有血腥味...新的...還有一股...海腥混合著藥草味...像是獵妖隊的...估計是隊伍散了，逃出來的...”

禿毛鳥的神念掃描悄無聲息地傳遞著信息。

“嗯?！?

我回應(yīng)。這船上，沒有善類，包括我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目的，也隨時可能成為他人的獵物。

時間在顛簸的海浪和船員的喧囂中緩慢流逝。

夜幕徹底籠罩海面，只有船上的燈火和天上的星辰提供著微弱的光源。

海風更大了，帶著刺骨的寒意。

就在那群船員酒意正酣，喧鬧聲達到頂點之時——

嗚——！??！

一聲沉悶、悠長、仿佛來自深海巨獸的號角聲，毫無征兆地穿透了海浪的咆哮和船員的喧嘩，在寂靜的夜空中驟然響起！

這號角聲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和威壓感，瞬間讓甲板上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船員們的狂笑僵在臉上，醉意瞬間被驚懼取代。

獨眼龍猛地站起身，分水刺橫在胸前，獨眼銳利如鷹，死死盯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船頭左前方的漆黑海面！

“戒備！是鬼音螺！有大家伙！”

刀疤臉壯漢一把推開懷里的女修，抓起腳邊一柄沉重的鬼頭刀，厲聲咆哮，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原本醉醺醺的船員如同被冷水澆頭，瞬間清醒，紛紛抄起手邊的魚叉、骨刃、鐵錨等五花八門的武器，靈力波動瞬間爆發(fā)，緊張地聚集到船舷邊。

那個閉目養(yǎng)神的中年漢子也猛地睜開眼，眼中精光一閃，手按在了腰間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囊上。

抱著魚簍的老頭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幾乎要把自己埋進纜繩里。

病態(tài)少年更是嚇得尖叫一聲，死死捂住嘴巴，蜷縮成一團。

我瞬間繃緊，鬼音螺？

一種能發(fā)出惑神音波、通常伴隨強大海獸出現(xiàn)的低階妖螺。

它的號角，往往是海獸襲擊的前奏！

“禿毛！掃描！什么方向？什么東西？” 意念在識海中急吼。

“嘎！主人！左前方！水下！很大！速度很快！氣息...很兇！比那鐵線魚王兇十倍不止！是...是二級巔峰！接近三級了！”

禿毛鳥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懼，魂體都有些不穩(wěn)！

二級巔峰！接近三級。

相當于筑基初期的修士。

在這艘最多只有煉氣十層修士的黑船上，這絕對是滅頂之災(zāi)。

轟隆隆——?。?！

不等禿毛鳥話音落下，左前方的海面猛地炸開一道沖天水柱。

狂暴的水流挾裹著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海狼號”的船體上！

整艘船如同被巨錘擊中，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劇烈地傾斜搖晃。

甲板上的人猝不及防，頓時東倒西歪，驚呼怒罵聲響成一片！

借著水柱炸開時短暫的光芒，所有人都看清了襲擊者的模樣！

那是一條龐大到令人窒息的怪魚。

體長超過十丈，通體覆蓋著暗青色、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厚重鱗甲，頭部猙獰，吻部如同攻城錘般突出，布滿倒刺。

最駭人的是它背上如同帆船巨帆般高高豎起的巨大背鰭，邊緣鋒利如鋸齒，閃爍著幽幽的寒光，一雙巨大的魚眼在黑暗中閃爍著暴虐嗜血的紅光。

“鐵...鐵甲箭魚王？！媽的！怎么會碰上這東西！”

刀疤臉壯漢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充滿了絕望。

鐵甲箭魚，本就是外海兇名赫赫的妖獸，以防御強悍、沖擊力恐怖著稱。

而眼前這頭，體型遠超尋常，氣息更是狂暴無比，絕對是族群中的王者！

“放箭！用法術(shù)！攔住它！”

獨眼龍厲聲嘶吼，聲音尖銳刺耳，手中的分水刺爆發(fā)出刺目的藍光，一道凝練的水箭率先射向那龐然大物的眼睛！

其他船員也反應(yīng)過來，各種閃爍著靈光的弩箭、火球、冰錐、風刃如同暴雨般傾瀉而出，砸向鐵甲箭魚王龐大的身軀！

砰砰砰！嗤嗤嗤！

攻擊落在鐵甲箭魚王厚重的鱗甲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和刺耳的摩擦聲。

火球炸開，只留下焦黑的痕跡；冰錐碎裂，僅僅刺入鱗甲表層。

風刃切割，帶起一溜火花。

只有少數(shù)灌注了強大靈力的弩箭和獨眼龍的水箭，才勉強在鱗甲上留下較深的傷口，滲出暗藍色的血液。

但這些攻擊，對于體型龐大、防御變態(tài)的鐵甲箭魚王來說，如同撓癢癢！反而徹底激怒了它！

“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從它布滿利齒的口中爆發(fā)！無形的音波如同實質(zhì)的巨錘，狠狠撞在船上。

修為稍弱的船員如遭重擊，耳鼻溢血，慘叫著抱頭倒地。

連煉氣后期的刀疤臉和獨眼龍也身形一晃，臉色發(fā)白！

緊接著，鐵甲箭魚王那如同攻城錘般的巨大頭顱猛地一甩，龐大的身軀攜帶著萬鈞之勢，狠狠撞向海狼號的船腹！它選擇了防御相對薄弱的側(cè)面！

“不！??！” 刀疤臉目眥欲裂！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海狼號如同脆弱的玩具，被攔腰狠狠撞中。

堅韌的船木瞬間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爆裂聲。

船體被撞出一個巨大的凹坑，恐怖的裂縫如同蛛網(wǎng)般瞬間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