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江星睨低聲回答了一句。

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了面前的黑霧之上。

原來是這個發展——江星睨本來還在想這個劇情可能會往什么方向發展，畢竟季山晴再怎么說，也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姑娘。

和趙恨山一樣，只要通過嘴遁，再加上季奶奶在場，十有八九能夠直接把季山晴給勸回來。

一個副本，到最后都沒有戰斗的畫面，全都是嘴炮……

江星睨自我代入一下也會覺得這個劇情實在是過于無趣了。

而這就是編劇的解決辦法。

如果她有心智可以被言語所迷惑，那么就讓她的心智消失。

只要言語不起作用，那么就只能打起來了。

蘇硯知只不過是編劇實現這個目的的一個手段而已，就算沒有蘇硯知說出這些話，也總會出現別的人，最后總會達到相同的結果。

畢竟，故事要迎來一個不太無聊的結局。

“季山晴。”她說道。“如果你還能夠聽到我的聲音，如果你還知道我是誰，就點點你的頭。”

江星睨能夠看到黑霧。

蕭既明沒有說話——畢竟他也看不到江星睨眼中的世界——他只是默默地無言地看著江星睨的神情。

但是季山晴什么都沒有做，她的目光——如果那視線真的能夠稱之為目光的話——越過了江星睨，直直地落在了季奶奶的身上。

江星睨背在身后的手朝著蘇硯知比劃了一個手勢。

下一秒，季山晴根本沒有理會江星睨的話語，整個人的軀體分散成了一縷一縷的霧氣，就這樣順著空隙朝著季奶奶的方向奔去。

江星睨是真的不敢賭季山晴此時此刻到底對季奶奶記得多少。

如果她只是想要回到自己奶奶的懷抱里倒還好，一旦控制不好，導致季奶奶受到了什么危險。

——雖然讓季奶奶進入學校這個主意并不是江星睨最先提起的，但是她同樣同意了。

所以，江星睨仍然認為她有義務保證季奶奶的安全。

如果一個無辜人死在了這里，江星睨會覺得，那同樣是她的責任。

剛剛給蘇硯知比完手勢，季山晴就動了。

面對沒有真實形態的霧氣，江星睨緊緊地盯著前進的路線，想要舊事重提，再一次將季山晴囚禁住。

她失敗了。

成功的不徹底和失敗沒有什么兩樣。

被束縛住的那一縷陰影直接被季山晴所拋棄，同樣被拋棄的也是季山晴的神智。

她不再在乎自己拋棄掉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了。

陰影分出一部分直接砸在了江星睨的腳底下，江星睨及時地收腳躍起，低下頭一看。

只見原本大理石的地板已經被一腐蝕一個坑，坑坑洼洼的，上面還帶著腐蝕出來的煙。

江星睨：。

我說什么來著。

那陰影沒有砸中江星睨倒也沒有停留，而是繼續向著季奶奶的方向蜿蜒而去。

不過是短短眨眼的時間，只足夠江星睨跳起來，甚至沒有墜下，那陰影已經快要纏上了季奶奶的腳踝。

連宋覺霄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更別提向來遲緩的老人家。

季奶奶看不到季山晴的身影，也看不到被她刻意隱藏起來的霧氣。

只是憑借著本能，她微微低下頭來，恍惚之中感覺到，有什么熟悉的東西正在朝著自己奔來。

“在呢。”她呢喃著說道，俯下身來，想要蹲下來抱住什么。

——然后她抱住了一團空。

蘇硯知在陰影觸碰到季奶奶的一瞬間，異能發動，隔著一段距離，直接將季奶奶瞬移走了。

帶有腐蝕性的，觸手一般的東西徑直穿透了季奶奶原本所在的位置，拽住了宋覺霄的腳踝。

宋覺霄已經提前一步用了異能，但是即使在這種情況之下，她也能夠聽到空氣將她和陰影隔離的空洞之中，發出了滋滋的腐蝕聲音。

在隔離的那一層被徹底腐蝕干凈之前，江星睨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在半空之中輕巧的一個翻身，然后順勢將宋覺霄也從束縛之中拉了出來。

“我的，孫女呢？”被瞬移開來的季奶奶倒也沒有離得太遠，她伸出的手撈了一個空，于是只呢喃著這樣發問。

“她在哪兒啊？閨女？”

這一聲閨女是問江星睨和宋覺霄的。

那雙因為年紀太大而顯得混沌的眼眸之中，此時此刻滿滿地都是淚水。

季奶奶問道：“好姑娘，讓我看一眼我的孫女，好不好？”

已經足夠了。

不管是江星睨還是蘇硯知，給季山晴的削弱已經足夠了。

蕭既明掏出卡牌來，層層疊疊的被蕭既明曾經馴服過的詭怪圍繞上來，哪怕看不到季山晴的身影，但是憑借著江星睨躲避的軌跡，他也能夠猜測出季山晴所在的位置。

然后，在江星睨的視野之中，陰影直接被蕭既明所操控的詭怪所控制。

——不愧是主角。

這個念頭從江星睨的腦海中閃過，隨即，季奶奶步履蹣跚地跑過去，直接跪了下來。

不是對著江星睨，是對著她眼中的一片空地。

她伸出手，手掌在空中徒勞地描摹著什么。

“我的孫女，她就在這里，對不對？”她的聲音之中帶上了些許的哭腔。“她就在這里。”

“姑娘，姑娘，奶奶看不見你啊？”

“孫女……”她開始哭，眼淚順著臉上皺紋的紋路向下流淌。

她問季山晴，也是在問江星睨。

“為什么我看不見你？”

“讓我看見我孫女吧，行不行啊？”

季奶奶說：“讓我看她一眼吧，哪怕一眼都行啊。”

——帶我回家。

看著自己奶奶的身影，蠕動的盤旋的陰影在半空之中，哪怕被蕭既明的異能所囚禁，卻仍然執著地向著季奶奶的方向爬去。

“帶我……”黑霧翻滾著，一直都在嘗試發出聲音的季山晴終于學會了說話。

她一字一頓地，用著笨拙的方式，說著：“帶我回家。”

——帶我回家吧，奶奶。

就像是小時候，我坐在幼兒園門口等著你帶我回家一樣。

就像是每一次我睡著醒來的時候，都能夠看到你坐在我的床邊一樣。

她的人性本身就是由能力堆積起來的，而現在，季山晴渾渾噩噩的意識之中，只能想到一件事。

她想要回家。

她想要搶奪蕭既明的身體。

她想要在死后，再看一眼自己的家里人。

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