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縣槐花里。
老朱看過錦衣衛遞呈的密報久久不語,時不時的還嘆息兩聲。
馬皇后見到丈夫如此長吁短嘆,忍不住問道。
“重八,又咋了,朝中出大事啦?”
朱重八擺擺手,隨即將密報遞給馬皇后。
“妹子,你自己看吧!”
“哦?”
馬皇后在圍裙上擦擦手,這才接過老朱遞過來的密報。
“陳平安于洪武七年搭商船從崇明上岸,自言曾游歷海外諸國,特回大明尋祖……”
“是年來到應天府,在賄賂應天府小吏田應元后,獲得上元縣槐花里陳洪六之孫身份,遂于此地生活至今……”
“另查陳平安確實系誠意伯弟子,此事已由誠意伯親口氣確認!”
“據錦衣衛誠意伯府密探所奏,近五年來,陳平安多次資助誠意伯父子,米面糧油饋贈無數……”
馬皇后看過之后也沉默了,誰能想到看上去人畜無害的鄰居,竟然隱藏了這么多秘密。
“重八,你打算咋辦?”
“唉!”
老朱聞言重重的嘆息一聲。
“咱就是不知道咋辦才愁的!”
“按說以他這種藏頭露尾的身份,咱應該立馬將其除掉。但……此子頗有幾分才華,前日跟咱提起的銀行、準備金等制度……”
“雖然好些個名詞咱都搞不懂,但這個模式卻讓咱耳目一新,豁然開朗。”
“讓咱意識到,原來發行個寶鈔有這么多路數……”
馬皇后見老朱這樣說,當即無所謂的笑笑道。
“既然你愛惜此子的才華,何不賞他個官當,讓他為朝廷效力?”
老朱聞言沒好氣的瞪了老妻一眼。
“他姓陳!”
“他這個姓,你讓咱咋放心!”
“陳?”
“你說的是陳友諒?”
“是啊!”
“當年咱剿滅陳友諒之時,陳友諒確實是死了,但他的舊部卻護著陳友諒的小兒子跑到了海上!”
“算算年紀,估摸著跟現在的陳平安差不多……”
“這……”
“要是這樣說起來,這個陳平安還真不能用了……”
“是啊……”
“唉!”
“只是可惜了這孩子的才華,虧得咱大孫如此喜愛,天天跑去他家聽課……”
馬皇后還是第一次見到老朱為了一個人而如此糾結,當即忍不住撲哧一笑。
“嗨!”
“這點事算啥,至于讓你長吁短嘆?”
“你把他交給我,甭管他是不是陳友諒之子,我都保管將其收拾的服服帖帖!”
“你?”
老朱滿臉不敢置信的看向馬皇后。
“你有啥好辦法?”
馬皇后此時卻賣起了關子。
“你就瞧好吧!”
當天,馬皇后讓兒媳蒸了一鍋饅頭,然后掐著飯點來到陳平安家。
“你就是陳平安吧?”
“啊……”
“這些日子多虧你教導劣孫啦,今天家里正好蒸饅頭,知道你單身一人,特意給你送過來一些,免得你生火做飯啦!”
“啊?”
“哎呀呀,你屋里咋這么亂呀,我幫你收拾下吧!”
“啊!”
“這男人呀沒個女人就是不行,衣服臟了都沒人洗!”
“哦對了,嬸子有個侄女,長得那叫一個漂亮,改天叫來讓你瞧瞧。你若是合眼,嬸子就撮合你倆結婚……”
“這些臟衣服嬸子先帶走啦,等洗干凈給你送過來,哈哈哈!”
“啊?!”
馬皇后笑呵呵的抱著一堆臟衣服離開,只留下陳平安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
直至此時他都沒搞明白這女人是誰,又為啥給自己洗衣服!
哦對了,他剛剛說劣孫……
應該是新來的兩名學生的祖母吧?
只是這個祖母有點年輕呀,看上去跟三十多歲婦人似的……
還有她剛剛說啥,她有個侄女要介紹給我?
蒼天呀!
我都跑到大明啦,咋還逃不過催婚的命運!
然而,馬皇后的套路才剛剛開始,在這之后他就天天去陳平安家,有時候幫他收拾下屋子,有時候拉著他嘮家常,還時不時的給他送點飯菜。
總之,沒幾天就跟陳平安混熟了,還順便收陳平安當義子。
其實陳平安并不想認干娘,只是這位婦人的母性光輝太強了,強的他根本無從拒絕……
老朱在聽到馬皇后收了陳平安當義子,給他開心壞了,一口氣挑了兩缸水。
“妹子,他管你叫干娘,是不是就得管咱叫干爹?”
“當然!”
“妹子,你是咋收下這個義子的?”
馬皇后聞言不悅的白了老朱一眼。
“我這些年幫你收的義子、義侄還少呀!”
“總歸是個沒爹沒娘的毛頭小伙子,就算有點本事,當依然是孩子本性。咱們只要對他多關心,多照顧,他自然愿意跟咱們親近。”
“妹子,你打探出啥來了?”
“沒啥……跟錦衣衛打探的差不多,他說他爹娘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他在這個世界孤身一人……”
“哦哦哦……”
“他有沒有提陳友諒?”
“沒!”
“我也沒往那個話題上引!”
“重八,依我說,咱們就忘了這茬吧?”
“我看這孩子憨厚的很,不像是帶著仇恨來的,咱們干脆認下這個義子算了!”
朱元璋聞言沉吟半晌,然后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般。
“這樣吧,你今天叫他來咱家吃飯,咱在飯桌上試探試探。他若是真跟陳友諒沒關系,咱就認下他這個義子。”
“若是有關系……”
“二虎!”
“你帶幾個人藏在屋子里,只等咱一聲號令,就將此子就地拿下!”
“諾!”
馬皇后見夫君如此安排,只覺得心中不安,有心想提醒陳平安一下,又怕惹惱小心眼的老朱。
“重八,何至于此?”
“妹子你不懂,咱這叫防人之心不可無!”
“陳平安若真是陳友諒之后,不論他想不想報仇,咱都不能容他!”
“你想想看,咱倆都多大歲數了,他才多大歲數?”
“他還這么有本事,懂這么多學問。將來若是欺負咱的兒孫,咱的兒孫咋辦!”
“這……”
馬皇后聞言依然不情愿,但卻沒再說反對的話,只是默默的走進廚房,領著大兒媳燒火做飯。
老朱見老妻已經同意,當即緊了緊腰帶,然后氣勢洶洶的來到隔壁。
此時陳平安正在授課,在給學生講一種名為“物理”的學問。只見他不知施了什么法術,竟然只用一片木板,就將整個竹筒的水擋住,甚至將竹筒倒過來都不會灑。
老朱漸漸看的入迷,非但忘了安排殺手之事,甚至連請陳平安吃飯都給忘了。
直至陳平安授課結束,親自走到他面前,他這才回過神來。
“干兒子,你剛剛用的是啥法術,該不會是白蓮秘法吧?”
“干兒子?”
陳平安對這個稱呼非常反感,黃夫人喊一喊也就罷了,你個老頭子湊什么熱鬧?
“不是法術,那只是大氣壓強小實驗而已!”
“任何人按照我的方法,都能將水關在竹筒里倒不出來!”
“咱也行?”
“當然!”
“不信您親自試試!”
“試試就試試!”
老朱親自走上講臺,照著陳平安剛剛的動作來了一遍,還真將水關在了竹筒里,不論自己怎么倒都倒不出來。直至自己揭開蓋子,竹筒里的水這才嘩啦一下流出來。
“這這這……”
“咱還真能做到!”
“哦對了,晚上家里燉雞,你干娘叫你過去一起吃!”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