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袁本初啊袁本初
- 關于曹操重生成皇叔的那些事
- 歸閑人
- 2188字
- 2025-05-18 14:44:20
徐奉執轡的馬車碾過長街。
劉方掀開簾,看那正午的陽光正曬透新萌的草芽。
馬上就要見到那個曾與他一起策馬江湖的少年了……
他們曾誓言結義,也曾決裂雒陽,更有官渡遺恨。
本初啊……
那個被時代枷鎖困住的囚徒。
嚴格來說,并不是他打敗了袁紹,袁紹是病死的,更是被自己打敗的。
袁紹的悲劇始于那個飽受羞辱的出身。
汝南袁氏的府邸中……
明明是袁術傷害于他,卻在父親袁逢面前哭訴求全。
長兄袁基講解經學時,會特意強調“支子不祭……”的禮法。
賤種!
二字成為烙在靈魂深處的火印,驅使袁紹畢生都在進行一場自我證明的苦旅。
袁紹幼年即為郎官,相貌俊美,舉止威儀。
弱冠出任濮陽令,已懂得用清譽作籌碼,因養母逝世辭去官職。
又為早逝的生父袁成補服喪禮,用六年時光在士林中堆砌“孝悌”的牌坊。
當他身著素縞遷入雒陽,腰間懸著名士所贈之劍,每夜研習經學直至燭淚凝霜。
來訪之人不論身份貴賤,袁紹都以與自己平等的禮儀相待,傾心結交。
尤其黨禍之后,本初義名,享譽天下。
那些擠滿街巷的高車駟馬,那些被厚待的落魄之士……
君可知袁氏小孟嘗也?
雖有人言:
“袁本初抬高身價,不應朝廷辟召,專養亡命之徒,不知在干何事。”
呵。
就算是那袁隗聽到風聲后的斥責之音又如何?
袁紹明白,唯有養望才能打破血統的桎梏。
這一路走來,當真是如履薄冰。
……
可袁本初,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
當顏良的頭顱被呈至帳前,袁紹突然怔住。
與其共飲的場景如潮水涌來,望著熟悉的眉骨輪廓,終究沒能忍住眼眶的滾燙。
當文丑部潰散的消息傳來,帳中聒噪著要追究敗軍之責,袁紹擺擺手:
“吾遣文丑追擊時,只顧顏良之痛,求勝心切,催逼太急……”
“此敗在某,非戰之罪。”
這種溫情,在鐵血權謀中格外刺眼……
當探馬回報“斬顏良者乃劉使君義弟”。
帳中皆欲問罪劉備,袁紹卻撫掌長嘆:
“真虎將也……”
“各為其主罷了,豈能因此誅殺玄德?”
或許有人說袁紹優柔寡斷,因謀士勸諫才放過劉備。
實際上,袁紹的決策更源于對局勢的清醒判斷。
前世,袁紹討伐他的旗號是“清君側”與“匡扶漢室”。
一者,需要保留劉備作為“漢室忠臣”的象征。
二者,袁紹深知,若因此殺劉備,正中離間之計。
袁紹重情,更推崇一個“義”字。
那個在幼年傷痕累累的少年,始終向往著一份純粹。
臨終前都曾感嘆:
“若得玄德輔之,冀州可安。”
但是也不可否認,袁紹這一生,都被“情”所累。
所謂謀士如友,士為知己者死。
袁本初做到了這一點。
也正因如此,這份“重情”常與“寡斷”交織。
就像袁紹在沮授病榻前徘徊半夜,捧著涼透的參茶不敢叩門。
沮授力諫“緩攻許昌”,與郭圖、審配的速戰論沖突。
袁紹最終選擇速戰,并非因否定沮授,而是難以壓制內部主戰派的聲音。
因為對每一位的平等在意,所以他的選擇往往就會是人數更多的那一方。
聽著屋內傳來的劇烈咳嗽聲,這個威儀赫赫的河北之主,終于邁入屋內。
“主公何必如此……”
沮授倚杖而起,望著袁紹躊躇如稚子的模樣。
另一旁案頭堆成小山的醫書,最上面掀開的那一卷,還有袁紹親手圈注的“忌生冷”三字。
這種對謀士的珍視,在田豐身上更顯復雜。
田豐曾在袁紹被詆毀時,當眾痛斥袁術“豎子安知英雄之志”。
此人性情剛烈,認準之后便再不回頭。
正如苦諫“據險固守”一事,袁紹無奈只能暫時將田豐困于獄中。
率軍出征前,他親手為老友鋪上西域毛毯,倒上邯鄲黍米酒。
監牢昏暗,袁紹握住田豐的手:
“待吾破曹歸來……”
當許攸家中之人犯法,留守鄴城的審配將許攸的妻小逮捕。
許攸大怒之下,叛離袁紹。
許攸非只因此事而怒。
他氣袁紹不聽他之言,恨帳下之人皆受袁紹寵愛,使其搖擺不定,大計屢屢受阻。
這是許攸覺得大業無望的自甘墮落,于是在火燒烏巢之后,唯有一心求死。
而這審配……
昔年,審配之親在他軍中任職,眾人皆疑審配通敵,袁紹卻拍案而起:
“正南忠烈,豈會因一子而負義?”
這份對審正南的堅信,卻在官渡敗后,成了慷慨赴死的催命符。
審配臨刑前,他幾度欲勸降。
可審配卻望向北方,唯有一言:
“吾主在北,不可面南而死。”
最后,審配向北而跪,高呼:
“主公知某,足矣!”
在一聲蒼涼的大笑中,審正南引頸就刃。
河北義士何其之多!
……
還有袁紹對諸子的愛。
這條始終帶著自我救贖的為父之路,終成敗筆。
……
大營之中,袁紹抱起受傷的長子袁譚,一步步踏入帳中。
袁紹輕輕吹著藥膏,指尖避開結痂的傷口,就像當年養母偷偷為他包扎時那樣。
“疼嗎?”
袁譚搖搖頭,盯著父親鬢角的白發。
見此狀,袁紹欣慰而笑:
“吾兒終成大器。”
這種父愛,也藏在袁紹給次子袁熙的手書里。
袁熙奉命駐守幽州,收到手書展開時,只見上面用朱砂畫了只歪扭的小老虎。
那是袁熙幼時最愛的玩具。
“幽州苦寒,勿忘添衣。”
寥寥數字,卻在末尾反復涂抹。
當三子袁尚重病的消息傳來,袁紹甚至放棄了正在進行的追擊。
所謂,“憂怖,不遑軍事”。
這種因愛子患病而荒廢軍國大事的行為,被孔融諷刺為“家人子不足與謀”。
不過,袁紹卻充耳不聞。
沮授曾勸諫:
“兄弟并據州郡,必起內爭。”
袁紹卻以“吾欲令諸子各據一州,以觀其能”為由拒絕。
這份源于幼時痛苦的彌補,不僅引發了長子的不滿,也讓眾多臣子分派力爭。
袁紹在世時尚能壓制矛盾,其死后,袁譚與袁尚立刻兵戎相見。
……
謀士因“義”歸附,卻因“斷”不足而離心。
諸子因“情”得權,卻因“私”廢公而覆亡。
這個被罵作“賤種”的少年,一生都困在“袁本初”三字之中。
……
本初啊,可記否?
年少時,在雒陽街頭奔跑,面前是漫天晚霞。
那時吾等都以為……
只要跑得快,就能追上心中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