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

此處隸屬禮部，但和其他官衙不同，這里裝潢奢侈，規模宏大，為大唐的門面。

來來往往的異國使團構成了一副別樣生動的畫面。

而今日，鴻臚寺內卻格外安靜，所有使團都知道突騎施使臣被殺一事，皆閉門不出，防止臟水潑到自己身上。

安樂公主帶著崔道恒來到府衙，鴻臚寺各級大小官員出門迎接。

一個留著小胡子的官員點頭哈腰，說道：“公主殿下，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安樂公主并沒有正眼瞧他，只是輕聲說道：“娑臘在何處？”

小胡子官員不敢怠慢，連忙帶著安樂公主和崔道恒進了鴻臚館，在所有異國使團的側目下，來到了其中最大的一個館閣。

這個館閣住的就是突騎施使團。

娑臘早早帶著所有使節成員立在門口，看到安樂公主，也不馬上行禮，而是輕笑道：“公主殿下，在下送的鷹，您還滿不滿意？”

安樂公主見此人無禮，也不惱怒，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抬手道：“奉大家旨意，特命大理寺正崔道恒徹查使臣被殺一案。”

聽到此話，后面的使臣團炸開了鍋，他們紛紛開始大聲嚷嚷，有的甚至用突厥語連珠似炮地抗議，就算不懂他們語言的人，也知道他們罵的很臟。

小胡子官員大聲吼道：“放肆！你們竟敢對公主無禮！”

娑臘雙手抱胸，輕蔑地道：“公主殿下，我們千里迢迢前來圣朝進貢，想不到使臣竟遭毒手，怎么說也是你們大唐的責任！”

他身后一個小個子的突騎施使臣突然上前，用蹩腳的漢語，說道：“你們殺了我們的人，就不怕我們大汗二十萬大軍嗎？”

“默啜拉祿，不得無禮。”娑臘看似出言阻止其部下，實則并沒有嚴厲呵斥，任誰都知道他是縱容部下說出了威脅大唐的話語。

安樂公主雙手放在袖子里，臉上仍舊掛著笑容。

她輕喚一聲，“盈盈。”

盈盈出列，朝著默啜拉祿緩緩走了過去，就當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時，一個結實的巴掌扇在了默啜拉祿的臉上。

瞬間，紅色的手印就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事情發生的太快，娑臘等人根本無從反應，更想不到一個小小的侍女竟敢打使臣巴掌。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不知該說什么好。

默啜拉祿捂著通紅的臉，怒目而視。

此時，安樂公主輕聲說道：“盈盈放肆，小心大汗的二十萬大軍饒不了你！”

崔道恒差點笑出聲來，想不到安樂公主如此有手段，一下子就震懾了囂張的突騎施使節團。

一來，是他們理虧，先對公主無禮。

二來，盈盈只是個小小侍女，如果娑臘對她大呼小叫，反而失了身份。

三來，事情發生太快，眾人都沒有想到，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失去了反擊的最好時機。

默啜拉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吃了虧，怒目圓睜，想要發難，卻被娑臘一個眼神勸退。

他瞇著眼睛，重新審視起眼前這位公主。

娑臘幽幽地說道：“公主應該知道，此次大汗讓我們前來，本就是詢問先汗之死，如若陛下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恐怕......”

娑臘欲言又止。

崔道恒在來之前，也了解到了這件事的經過。

突騎施的先可汗烏質勒和安西都護府大都護郭元振商議軍事。

那日，正好天降大雪，奇寒無比。

根據兩國禮節，兩人對話皆立于帳外。

這是為了防止一方埋伏刀斧手威脅主帥而定下的軍前禮儀。

好巧不巧，那日雪越下越大，沒了人的膝蓋。

烏質勒回去后，便因為年紀大，體力不支，感染了風寒。

沒想到這風寒卻要了烏質勒的命。

烏質勒死后，其子娑葛繼承汗位，陳兵二十萬，威脅大唐安西都護府，把烏質勒之死歸結于郭元振的陰謀。

郭元振數次上書陳述事情經過，并跟娑葛議和，此次便有了使團進京一事。

沒想到本來兩國關系已經緩和，又發生了使臣被殺一案，一下子舊賬新仇便一起算上了。

崔道恒覺得此事甚是蹊蹺。

首先，是烏質勒之死。

雖說他年紀頗大，但作為西部草原的霸主，他常年在惡劣的環境下生存，怎么就連一個風寒都抵擋不住？

再者，和郭元振雪日交談，如有不適，他大可提出，郭元振也不會執意立于帳外。

那日，烏質勒并沒有提出身體不適，甚至興致勃勃，拉著郭將軍聊了很久。

聯想到突騎施和太子勾結誘口生意，娑葛的嫌疑就被無限放大了。

崔道恒猜測烏質勒大汗的死和他的兒子脫不了干系。

此次使節被殺，也許跟太子有關，也不一定。

安樂公主仍舊冷著臉，看到娑臘繼續威脅，她說道：“陛下已經下旨，五日內給你們使團一個交代，不論兇手是誰，都將秉公執法！”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讓娑臘倒吸一口涼氣。

這公主不同凡響，如若違抗她，恐怕使臣團性命不保，到時真的開戰，第一個殺的就是他們這些使臣。

把自己性命丟了，對他們就不劃算了，此次來長安互市，他賺的盆滿缽滿，夠他回突騎施好好享受了。

和大唐開戰，也非他們本意，他們要的并不是大唐領土，而是錢財和女人。

想到這里，娑臘決定給眼前這位公主一個薄面，他用右手拍了一下胸脯，說道：“我們必須給大汗一個交代，公主，我們只給大理寺三日時間，找出兇手！”

又是三日，三日魔咒是崔道恒逃不過的緊箍。

安樂公主眼神望向崔道恒，尋求他的意見。

崔道恒雙手抱拳，說道：“只要娑臘大人肯配合我們查案，下官三日之內，定會破案！決不食言！”

見崔道恒說的如此胸有成竹，娑臘也不好再說什么，他陰冷的笑了笑，說道：“那就靜待大理寺的好消息。”

安樂公主滿意的點點頭，朝小胡子官員揮了揮手。

小胡子官員如蒙恩寵，一蹦一跳地湊了過來。

“你......”

“下官名喚李光，靜聽公主吩咐。”

“你聽崔寺正的吩咐，協助破案！”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