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剛過，天還沒亮，就聽到小蠻小聲呼喚，“少爺，快起來。您今日第一天到大理寺值勤可別遲到了。”

“哎，天還沒亮呢。”崔道恒一把捂住臉，不想起床。

“已經(jīng)雞鳴了，您不去值勤，老爺會怪罪我的。”小蠻聲音帶著哭腔。

無奈，崔道恒伸了個懶腰，看著屋外蒙蒙亮的天空，不禁感慨萬千。

他忘記古人起這么早了。

他又想起娘親給他準備的一箱銀子，心更痛了。

伸手摸了摸袖子，昨天藏起來的一錠還在，看來娘也不敢直接違抗父親，等風頭過了再問娘要錢，這段時間就靠大理寺的月俸過活兒了。

匆匆吃了點東西，崔道恒就上路赴任了。

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小蠻已經(jīng)幫忙準備好馬車和馬夫了，看來在路上還能睡個回籠覺。

……

“撲通！”一聲巨大的顛簸把崔道恒震醒，他的頭頂重重的撞在木板上，這大唐是跟他腦袋過不去嗎？

崔道恒走出馬車，問道：“怎么了？到了嗎？”

車夫搖搖頭，緊張的說道：“有人的馬車擋住了道，不肯讓開。”

崔道恒瞇起眼睛，仔細觀察，那馬車鑲以金邊，用烏木雕刻成的裝飾令人側目，兩匹寶馬就算不懂行的人也知道價值不菲。

看來來者不善。

小蠻也隨之走了出來，看到馬車后，驚呼道：“少爺，我們快繞道，是盧進！”

“大道兩邊，各走一邊，為何我要繞道？”

崔道恒不解。

小蠻解釋道：“少爺，您真的失憶了，這盧進是范陽盧氏的嫡子，平時就愛欺負你，上次你還被踢到泥地里，吃了滿嘴泥呢。”

崔道恒皺起眉頭，聽小蠻的描述，這盧進就是個天生壞種，仗著出身高貴，仗勢欺人。

此時的崔道恒已經(jīng)不是原主，自然不會再怕他。

“別怕，我來會會他。”崔道恒安撫小蠻道。

果然，從金碧輝煌的馬車上下來了一個貴公子，他身著貂衣，腰帶金佩，頭戴玉冠，手執(zhí)一把折扇，眼白翻上天，態(tài)度傲慢。

“怎么？崔道恒！見到我就要逃嗎？”盧進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問道。

崔道恒知道他來者不善，應該是在路邊特意等他，就算繞路，也絕對逃不過他的糾纏。

崔道恒最怕麻煩，解決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直面麻煩，而不是逃避。

他淡淡的回道：“我正要去大理寺任職，不知盧公子有何貴干？”

見崔道恒條理清晰，口齒伶俐，和往日不同，盧進吃了一驚，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話。

只能硬著頭皮，說道：“你的馬車剛剛撞了我的馬車，掉了一層金漆，你要怎么賠我？”

“哼，多少錢？”崔道恒冷冷的說道，他是萬萬沒想到堂堂世家公子竟然用碰瓷這么低端的手法。

沒想到崔道恒這么爽快，一改以往唯唯諾諾的神態(tài)，讓他不免語塞，怒道：“一千兩！”

“好，到崔府問我娘要，小蠻，我們走！”說罷，就拉著小蠻回到車廂內。

“等等，你個傻子竟然敢戲耍我？”盧進惡向膽邊生，拍了拍手，一群惡霸從暗處跑了出來，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看來以前原主少不了受他欺辱。

小蠻瑟瑟發(fā)抖的抓住崔道恒的衣袖，小聲說道：“少爺，他們是來真的，上次你被打的鼻青臉腫，老爺雖然生氣，但也無可奈何，對方是盧家大房，惹不起，就算主母也不想和他們?yōu)閿场！?

崔道恒深吸一口氣，跳下馬車，主動來到惡霸的面前，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大聲說道：“我是今日上任的大理寺丞，你們如果毆打朝廷命官，后果如何？這是朝廷下發(fā)的告身，你們睜大狗眼看清楚！”

惡霸們面面相覷，看向盧進。

盧進揮舞紙扇，大聲吼道：“你們怕什么，有小爺給你們兜底，他們崔家能拿你們怎么樣？”

惡霸們聽后又擼起袖子，步步逼近。

崔道恒負手而立，并不退縮，怒目道；“我上官乃大理寺少卿崔掩舟，他嫉惡如仇，不畏權貴，你們想想范陽盧氏能不能保你們？”

他的一番話起了效果，惡霸們都停住了腳步。

崔道恒賭對了，他沒有看錯崔掩舟這個人。

以他的性格定然名聲在外，清河崔氏又壓范陽盧氏一頭，惡霸們投鼠忌器，即使盧進嘴上說保他們，但到時大理寺來抓人，他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就糟了。

從前，崔道恒只是個閑人，如今有告身在手，他是命官，毆打朝廷命官，輕則充軍，重則斬首。

是個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選，何況這些混跡市井多年的惡霸。

為首的惡霸揮一揮手，對盧進說道：“盧少爺，你給的錢我們不要了。”

盧進氣急敗壞，跺腳道：“你們這些廢物，被個傻子幾句話就嚇到了？”

“哼，現(xiàn)在我可以走了吧。”崔道恒緩緩走向盧進，盧進嚇得連連后退，“你敢打我，我就去告訴我爹！”

崔道恒當然不會這么傻，他抬起一腳踹向盧進的馬車，馬兒受驚朝道路旁跑去，讓開了一條道。

“哎呀，又掉了些金漆，一起記賬上，到崔府問我娘要吧。”

說完，跳上馬車，揚長而去，留下盧進在后面咒罵。

崔道恒知道這些世家公子最好面子，他絕對不會到崔府去要錢，不過，如今得罪了他，恐怕以后被麻煩纏上了。

小蠻看著眼前的崔道恒，不敢置信，“你還是我的少爺嗎？感覺像換了一個人。”

崔道恒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也許真的換了個人也說不準。”

兩人相視而笑。

“等等，什么時辰了？”

“已經(jīng)辰時了。”

“遲到了！”兩人驚呼道。

“老李快點！”崔道恒沖車夫大喊道。

“少爺，坐好了！”老李自信的拍著胸脯。

長安市集，商家們漸漸擺起攤頭，開始忙碌的一天，街上的百姓也多了起來，吆喝聲此起彼伏。

這是現(xiàn)今世界第一大城市，人口超百萬的超級都市。

就在這座城市里，一輛東倒西歪的馬車飛馳而過，掀起一陣塵土。

【作者注：當時世界第一大城市是長安還是巴格達，學界有爭議，但不可否認兩者都有可能超過百萬人口，作為中國人當然更愿意相信長安為世界第一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