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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鏡中花,水中月!

水面倒影的嘴角,無聲地勾起一抹詭譎弧度。

那雙與蘇越分毫不差的眼眸深處,卻暈開一層淡金異彩,瞳孔之內,仿佛有億萬星辰無聲輪轉、生滅。

蘇越心頭警兆驟生,面上卻靜如寒潭。

指尖于袖中悄然掐定一道“流光訣”法印,靈力引而不發。前世血火鑄就的本能提醒他,此類直指心淵的幻陣,最懼神魂激蕩——心瀾愈狂,愈易被其吞噬。

“倒是沉得住氣?!钡褂邦^顱微側,這非人的姿態讓蘇越脊背掠過一絲冰寒,恍若對鏡自照,鏡面卻已然扭曲?!安焕⑹恰婷鼩w來之人。”

蘇越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復又歸于幽深。體內《補天訣》無聲流轉,在經脈間構筑起一道無形壁壘。

“萬相谷的試煉,便是窺人陰私?”他語帶輕蔑,目光卻如鷹隼般掃掠四周虛空,搜尋陣眼破綻。

倒影驟然爆發出一陣狂笑,聲波激蕩水面,漣漪層層疊疊擴散,水波深處,竟有無數模糊面孔隨波浮沉、隱現。

“何必緊張?”倒影笑聲漸歇,語氣帶著非人的漠然,“萬相之‘相’,本就有觀相顯真之意?!彼斐雠c蘇越一般無二的手,指尖輕點鏡湖,“入此間者,所見之‘我’,皆由心造。”它倏然貼近水面,面孔在波光中變形,“你所見的,正是你心淵最底處……那不愿示人的大恐懼。”

“我的恐懼?”蘇越唇角逸出一絲冷笑,右手已悄然按在腰間星圖玉佩之上,“一個喋喋不休的影子?”

“非也?!钡褂奥曇舳溉晦D沉,眸中金芒暴漲,刺破水波,“你恐懼的,是……被徹底看穿?!?

此言如淬毒冰錐,狠狠鑿入蘇越神魂!重生以來,身份如懸頂之劍。

周天星圖、《補天訣》,任何一物泄露,皆是滅頂之災。更遑論那糾纏前世、步步殺機的血仇真相……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倒影滿意地捕捉著蘇越眼底那瞬息的波動,鏡湖水面泛起詭秘的扭曲光紋。

“第一問——”倒影聲音空靈,帶著直抵神魂的拷問之力,任何虛妄皆無所遁形,“你為何……執著于《補天訣》?”

蘇越深吸一口氣,神魂之力凝定:“為活?!甭曇舻统粒肿秩玷F,“求存,需它重塑道基。還有……我要去尋她?!?

水面波紋悄然平復。倒影頷首:“真言?!?

它繞著蘇越的倒影徐徐踱步,如觀籠中之物:“第二問——若救己身,需萬人血祭鋪路,你當如何?”

蘇越眉峰緊鎖。此問何其陰毒,更……似曾相識!前世夏貍那清冷決絕的詰問,仿佛又在耳畔回響。

“我尋第三條路!”蘇越眸光如星火灼灼,斬釘截鐵,“不棄己身,亦不損蒼生!”他語聲微頓,想起《補天訣》開篇那浩渺真意,“一如補天——天缺則補,道阻則創!”

倒影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水面波紋霎時化作萬千星辰流轉:“好個補天真意……取巧之答,允你……過關。”它忽地抬臂,指向遠方懸浮的七座奇島,“看見了嗎?諸島之上,有你渴求之物——陣道、古法、神兵、延壽仙丹……”

“只允擇其一?”蘇越挑眉,目光如電,在七島異象間逡巡。

“然也?!钡褂霸幟匾恍?,身形如水墨般開始暈散,“然則,六島機緣皆為虛妄泡影,唯有一座……藏有《占星策》真傳。”

蘇越凝神靜觀。柳穆所言不虛,《占星策》與周天星圖同源!他心念微動,悄然運轉星圖秘力,雙眸深處泛起幽邃星芒。同時,《歸塵訣》中“明心見性”的神通無聲開啟——此術得自前世一兇險古墓,專破幻障迷心。

雙重神通加持下,七島虛影在他眼中褪去浮華。唯那座迷霧深鎖的第七島,散逸出極細微、卻與周天星圖隱隱共鳴的星辰律動!

“第七島?!碧K越語聲斬釘截鐵,毫無猶疑。

倒影消散的殘影猛地一滯,似有訝異:“有趣……萬載以降,你是第一個……初臨便直指核心者……”它的聲音徹底融入水波,渺不可聞,“愿星運眷你,逆命者……謹記,萬象皆虛……”

話音未落,鏡湖轟然沸騰!一道璀璨星輝凝成的巨大水柱破湖而出,托起蘇越,如流星般射向迷霧之島!

就在水柱升騰的剎那,蘇越眼角余光瞥見——第三座殺伐之島上,一道煌煌劍光撕裂幻境,劍意中正磅礴,赫然帶著天元宗鎮派絕學“天元一氣”的獨有神韻!

“竟有人捷足先登?!”蘇越心頭劇震。天元宗乃東煌巨擘,素與星瀚皇室同氣連枝。其門人現身于此,絕非偶然!

星輝水柱瞬息千里,須臾間便將蘇越送至第七島邊緣。濃稠迷霧如活物般向兩側退散,露出一座恢弘的白玉廣場。地面銘刻的古老星紋繁復玄奧,隨他腳步落下,次第點亮微光,似在呼應。

廣場核心,七根擎天石柱巍然矗立,排列暗合周天北斗主星之位!柱身之上,蝕刻的并非尋常文字,而是無數扭曲蠕動的太古星符,在蘇越凝注下,竟似活物般不斷衍化、重組!

恰在此時,他懷中那枚月華令牌陡然震顫!一道清冷如月魄的精芒自玉簡中激射而出,于空中靈性盤旋一周,最終落定于中央石柱之前,光華流轉間,化出一道絕世身影。

青衣素雅,墨發如瀑垂落腰際,僅一道背影,便散發出令虛空凝滯的浩瀚威壓!那是修為臻至不可思議境界方能自然流露的“道域”之勢!僅是這道靈念化身逸散的一縷氣機,已讓蘇越體內奔流的靈力變得如陷泥沼,遲滯難行!

“古副宮主?”蘇越沉聲試探,周身靈力暗涌,戒備提升至極致??v是柳穆所贈信物,面對此等存在,容不得半分懈怠。

身影聞聲,徐徐轉身。

一張足以令星月失色的容顏映入蘇越眼簾。遠山含黛的眉,寒星碎玉的眸,唇邊一點朱砂小痣,于那近乎完美的清冷中,點染出驚心動魄的妖冶風華。

然而,更令蘇越神魂俱震的,并非這超越塵世認知的絕美,而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難以言喻的熟悉悸動!

蘇越心神劇蕩,竟有剎那失神。他前世閱盡絕色,然眼前這古副宮主的氣質,卻獨樹一幟——既有執掌乾坤的無上威嚴,又透著一絲超然物外的縹緲仙韻,矛盾而和諧。

“你識得吾?”古月華的聲音清冽如九幽寒泉,在空曠寂寥的廣場上冷冷回蕩,字字叩擊神魂。

蘇越強行壓下心中滔天駭浪,躬身執禮:“見令如晤宮主尊顏。”他自懷中取出那枚月華令。令牌觸及廣場彌漫的濃郁星力,頓時清輝大放,寒意凜然。

古月華眸光微垂,視線落在他腰間那枚星圖所化的玉佩上,只一瞥,便已洞悉本源。

“乾嵐宗的周天星圖……難怪能直抵此間核心。”她素手忽抬,一道凝練如實質的銀色毫芒破空而至!

快!超越思維之速!

蘇越根本不及反應,只覺眉心驟然一涼,仿佛被萬載玄冰刺穿!

古月華的指尖輕點他額前,一股浩瀚如星海、深邃如歸墟的恐怖神念,瞬間掃過他四肢百骸、紫府識海!在這股神念之下,他感覺自己如同被剝離了所有偽裝的赤子,魂魄最深處的隱秘都纖毫畢現,無所遁形!

“果然……”古月華收指,清冷眸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你身負《補天訣》本源氣機,更融有星河道人的神識烙印。”她繞著蘇越緩緩踱步,青衣無風自動,“更奇者……你之魂魄與這具廬舍,并非渾然天成,倒似……”

蘇越背脊瞬間被冷汗浸透!方才那一剎,他感覺自己前世今生所有隱秘,包括那逆天歸來的最大依憑,都似曝于烈日之下!他心念電轉,《補天訣》已在經脈中蓄勢至巔峰,周身氣機引而不發,如繃緊的弓弦。

“無需妄動。”古月華倏然止步,轉身面向中央石柱,語聲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倦意,“你之根腳,吾無意深究?!彼硨μK越,聲音穿透廣場的寂靜,“既承此身,便是學宮弟子。”

“為學宮之人,當行學宮之事?!?

蘇越瞳孔驟縮如針!“強者面前,果然無秘可藏!”他心念急轉,靈覺卻敏銳捕捉到對方氣息中一絲微不可察的異樣——浩瀚磅礴之下,隱有后天雕琢的痕跡。

“此非本體靈念降臨,乃是造物境大能化身所攜的一縷分神!”他瞬間了然,緊繃的心弦稍松。

“況且,”古月華的聲音繼續傳來,指尖輕撫過石柱上流淌不息的星符,“你身兼周天星圖與《補天訣》,便是預言所示……‘星隕之人’?!?

“預言?”蘇越敏銳地抓住這關鍵之詞,心中警鈴大作。前世縱橫東煌,從未聞此預言,莫非是局?

古月華未答,青蔥玉指遙點石柱。

“此乃《占星策》之第二部分——星隕篇。昔年摘星、乾嵐二祖各得半部傳承,卻不知那最核心的命輪真章,深藏于此?!?

蘇越凝目望去,石柱之上蝕刻的哪里是文字?

分明是一幅幅玄奧莫測、緩緩運轉的立體星圖!當他的目光與之接觸的剎那,體內《補天訣》與周天星圖同時轟鳴共振!那些沉寂的星圖驟然在他識海中“活”了過來,演化成一片浩瀚無垠、命運軌跡縱橫交錯的動態星宇!

“這是……”

“東煌州未來三載……星軌命途之顯化?!惫旁氯A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凝重,字字千鈞,“三年后,傾覆東煌之大劫將起。預言昭示,唯‘星隕之人’可尋一線生機?!?

蘇越神魂劇震!前世他身隕道消之際,東煌州確已天象大亂,星辰移位,靈潮狂暴肆虐……種種征兆,竟與此預言隱隱相合!

“荒謬!”蘇越斷然搖頭,眸中寒光如電,“人族亙古之劫,皆源于外族覬覦!豈是什么天道預言可定?”

古月華眼底掠過一絲激賞:

“見識不俗。然此刻,將手按于中央石柱之上?!彼畹?,不容置疑,“若你果為應讖之人,自可引動……星隕真章!”

蘇越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心潮,手掌緩緩貼上那冰冷刺骨、仿佛蘊藏亙古寒意的石柱。

嗡——!

七根石柱同放光華!無量星光自柱身噴薄而出,于穹頂之上交織、匯聚,化作一幅涵蓋八荒六合、命運長河奔涌不息的恢弘星圖!

圖中,七顆主星璀璨奪目,其中六顆已然光芒盡斂,死寂如灰,唯余最后一顆,在浩瀚星海中孤獨而倔強地閃爍著!

“果然是你……”古月華眼中復雜之色更濃,“七星已隕其六,你乃……最后的星火?!?

蘇越心神尚沉浸在那命運星圖的震撼推衍中,一股源自周天星圖的強烈心悸預警,如冰錐般刺入識海!

危險!迫在眉睫!

與此同時,他駭然發現,星圖顯影中代表第三座殺伐之島的位置,數個猩紅刺目的光點正以驚人速度向核心區域突進!

“宵小已至。”古月華亦有所感,冷哼一聲,“暗影衛的穢蟲,也敢染指萬相?”她素手輕揮,面前虛空蕩漾,凝成一道清晰水鏡。

鏡中所顯,正是第二座烈焰焚天之島!

三名黑袍身影正與一頭熔巖凝成的百丈巨獸浴血搏殺。

為首者手持一柄纏繞著不祥血紋的漆黑魔劍——正是暗影衛統領墨刑的標志,兇名赫赫的“噬魂”魔刃!

更令人心膽俱寒的景象,來自第三島水鏡分影!

但見三皇子蕭景琰面沉似水,一劍揮出,森寒劍氣將最后一尊攔路石像斬為齏粉,厲聲喝道:

“速進!占星策真傳,絕不容落于他人之手!”

其身后,十名暗影衛結成一個殺氣森然的戰陣,人人眼瞳深處跳動著詭異的血芒,如擇人而噬的兇獸。

而隊伍最末,一道身影尤為可怖!青銅鬼面覆臉,步履所踏之處,腳下自動彌漫開粘稠如血、腥氣撲鼻的猩紅霧瘴!其周身散發出的氣息,赫然已強行拔升至……偽超凡之境!

“血蓮教大祭司!”蘇越倒吸一口寒氣!此獠的“萬靈血祭大法”兇名昭著,乃是以億萬生靈精魂為柴薪的邪道禁術!蕭景琰竟與此等邪魔外道勾結,星瀚皇室已然徹底撕下偽裝,不擇手段!

古月華面色冰寒如萬載玄冰:“以血祭邪法破禁……至多半炷香,必臨此地!”她霍然轉身,目光如電射向蘇越,“即刻承接星隕傳承!隨后速離!吾為你……阻上一阻!”

蘇越欲言,腳下白玉廣場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仿佛整座島嶼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穹頂星圖之中,那代表第三島的數點猩紅,速度陡然暴漲!而第二島水鏡內,正與火獸纏斗的墨刑似也感應到核心異變,竟不顧焚身之險,嘶吼著爆發出滔天魔氣,悍然向島嶼中心發起了亡命沖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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