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膝蓋在鑄鐵管道里磨出血痕,懷表齒輪轉動的咔嗒聲在密閉空間產生詭異的共鳴。當他從下水道口跌入配電室時,表盤邊緣突然彈出十二枚青銅簧片,將時針牢牢卡在Ⅳ與Ⅴ之間的血色刻度。
“第三個祭品......”嘶啞的低語從頭頂通風口傳來,帶著冰晶碰撞的清脆回響。林深抬頭看見凍尸倒懸在天花板,眼眶里的冰殼融化成血水,滴落在他腳邊形成逆時針旋轉的漩渦。那些血珠懸浮在半空,折射出便利店玻璃櫥窗的倒影——本該漆黑的夜色泛著不自然的銀白。
懷表突然自發倒轉,林深聽見自己心跳聲被拉長成低頻轟鳴。凍尸撲擊的動作凝固成膠片卡頓的幀率,飛濺的冰渣懸停在鼻尖三厘米處。他的視網膜殘留著奇異的重影:便利店的每塊玻璃都在此刻變成監控屏幕,三百六十度映照出妹妹在不同時空的掙扎畫面。
“小虹!”林深撞開配電室鐵門,時停領域隨著他的移動擴張。貨架上的商品包裝正在急速褪色,生產日期全部退回到三年前的四月四日。當他沖至冷藏柜廢墟時,凍尸脖頸突然浮現暗紅色符咒——正是湘西辰州符中的“鎮尸紋”,但尋常朱砂換成了汞基化合物,在時停結界中泛著幽藍磷光。
玻璃幕墻突然炸裂,月光如銀汞瀉地。林深發現那些裂紋恰好構成北斗七星的圖案,而懷表此刻的震顫頻率與月相變化完全同步。凍尸在時停結界中艱難轉頭,腐爛的聲帶擠出沙啞的字節:“月......食......”
鮮血從林深鼻腔涌出,時停領域開始波動。他瞥見收銀臺電腦屏幕自動亮起,監控錄像顯示三年前的自己正在貨架間整理商品,而冷藏柜玻璃上正緩緩滲出“不要相信月亮”的血字。那些字跡的筆畫順序與此刻玻璃幕墻的裂痕完全重合,形成閉環的時間悖論。
“砰!”
時停結界破碎的瞬間,凍尸的骨爪離林深咽喉僅剩半寸。懷表突然迸發高頻蜂鳴,十二枚青銅簧片彈射而出,在空氣中排列成微型渾天儀。凍尸脖頸的辰州符驟然發亮,黑色黏液從七竅噴涌,在地上匯成湘西地圖的輪廓,紅點標記著武陵山脈深處的某個坐標。
林深抓起貨架上的食用鹽撒向黏液,鹽粒與汞基符咒接觸后爆出青煙。凍尸發出瀕死的尖嘯,皮膚下的黑色晶體如退潮般縮回心臟位置。當最后一塊冰殼從它眼眶脫落時,林深看見瞳孔深處閃過妹妹的臉——她的嘴唇正以慢五倍的速度重復著“不要開門”。
玻璃幕墻上的血字突然流動起來,月光透過文字在地面投射出甲骨文“朙”字。林深摸到懷表背面新出現的凹痕,指尖觸感顯示是“戊戌年辛酉月”的干支刻印——對應著光緒二十四年的某個秋夜,恰逢史料記載的“辰州僵尸暴動”事件。
配電室突然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林深轉頭看見三個透明的人影正在組裝某種青銅儀器。他們的工作服印著“749局”的褪色標識,動作與三年前便利店監控錄像里整理貨架的自己完全同步。當他想靠近觀察時,懷表突然反向加速旋轉,將他的意識拖入記憶斷層。
黑暗中有銅鈴搖晃,林深發現自己跪在法壇前。穿赭色法袍的老者將辰砂混入他的血液,在凍尸額頭畫下鎮尸符。“戊戌年生的純陽命格......”老者嘆息著將桃木釘刺入凍尸天靈蓋,“能撐到月蝕之夜.....”
現實中的便利店突然地動山搖,林深驚醒時看見凍尸心臟位置的黑晶正在坍縮成微型黑洞。懷表的青銅簧片組成八卦陣圖,將坍縮能量導入地底。最后一刻,所有玻璃表面的血字突然蒸發,在空氣中凝成妹妹的半透明虛影。
“哥,記住月亮是——”虛影的警告被尖銳的電磁脈沖打斷,便利店所有電子設備同時爆炸。林深在耳鳴中摸到冷藏柜廢墟里的員工手冊,內頁夾著的黑白照片顯示:三年前的深夜,妹妹正將懷表交給穿749局制服的男子,背景里是武陵山深處巨大的青銅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