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公像不大,一只手高。紅臉、黑髯,綠袍金刀,靜靜地立在一張辦公桌的角落,旁邊還有一根早已干裂的檀香,插在灰燼滿布的陶瓷香爐中。
林凡怔住了。
他看了好久,好久。
關(guān)公像沒什么特別,只是最常見的那種樹脂模具制品,但它是這幢異國大廈中,唯一一個讓他感到熟悉的存在。
那一刻,他仿佛重新記起了什么。
小時候在老家的小賣部門口,也有這么一尊關(guān)公像。
老板說那是“看場子”的神,誰敢偷東西,關(guān)二爺都會記住他。林凡那時候不信,卻每次路過都乖乖地躲著走。
長大后他忘了關(guān)公像的模樣,只記得那神像一直站在那兒,年復(fù)一年,直到小賣部拆掉。
現(xiàn)在,它又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他不知道是誰把它放在這兒,也不知道它怎么穿越千山萬水到了這棟破樓,但它就在那兒,站得筆直,像從未倒過一樣。
林凡的眼睛有些發(fā)酸。他坐直了身子,緩緩伸出手,小心地把關(guān)公像拿到面前。
關(guān)公依舊沉靜,刀鋒直指地面,面容肅穆。
林凡輕聲說了一句:“如果是你,肯定不會放棄吧。”
他忽然覺得自己不能就這么趴下。他活著——這一點本身就足夠了。
他不是為別人而活,也不是為了什么遠大目標,他只是想在這地獄拼出一條生路。
他不想死在這棟樓里,不想死在這陌生的地方。
“這幫美國佬,死了也要給我們找麻煩。”
林凡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拿起地上的砍刀。他把關(guān)公像擦拭干凈,收進背包,轉(zhuǎn)身走到防火門邊,貼著門縫聽了幾秒,沒有異常的聲音傳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他小心打開門。
樓梯間的空氣悶熱、渾濁,林凡深吸了一口氣,長時間的活動讓他有些體力不支,他強撐著,繼續(xù)往上走。
他現(xiàn)在在帝國大廈的四十層,這里出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他發(fā)現(xiàn)越往上,地面上的血跡就越多。
起初只是幾道零散的拖痕,再往上走,便開始出現(xiàn)尸體。
第一具尸體倒在轉(zhuǎn)角處,是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面部已經(jīng)被啃得模糊,腦袋有彈孔。林凡皺起眉,低頭繞過。
再往上,兩具、三具……尸體越來越密集。有的人仰面朝天,有的人身子橫在扶手上,表情或驚恐,或痛苦。有的人手里還緊抓著碎裂的金屬棒,像是在死前試圖反抗。還有一個人臉上蒙著一層風(fēng)干的血,眼睛半睜,卡在樓梯與墻之間。
林凡咬著牙,一步步跨過他們。他沒有去看每一張臉,但他感覺這些尸體的死法不太對勁——沒有明顯啃咬痕跡,大多是頭部被鈍器擊碎或子彈打穿。
像是被人阻止上樓。
四十三層的樓梯轉(zhuǎn)角,尸體已經(jīng)堵滿了整段通道。
林凡站在下方,望著那堆尸體像一堵殘破的墻,層層疊疊,血液早已干涸在樓梯縫里,空氣中彌漫著腐敗的氣息。
他屏住呼吸,試著跨過去,但腳剛踩上去,下面的尸體就滑了一下,幾乎讓他跌倒。他咬著牙,退了回來。
這條路,走不通了,上面的樓道都不知道被塞成什么樣。
他只好從一旁的防火門,進入四十三層的寫字間,里面黑漆漆的。
他點亮手機,照出一排排凌亂的辦公桌,有些還堆著發(fā)霉的文件和掉落的鍵盤。
手機閃了兩下,驟然熄滅了。
“操,這個時候沒電。”
林凡想起樓道的尸體堆,他硬著頭皮回去翻找,居然真找到了一個能用的戰(zhàn)術(shù)手電。
接著回到寫字間,他用手電四處查看,光束掃過天花板,不經(jīng)意間,停在一個角落。
那里,天花板被粗暴地破開一個大洞,洞口邊緣是撕裂的鋼筋和焦黑的墻皮,像是有人用炸藥轟開的。
洞口直通上一層,洞底是堆積如山的尸體,甚至有幾具懸在洞口邊,半個身子垂了下來。
林凡看了一眼,心里發(fā)緊。
這些尸體也不是自然死亡,他們被卡在這個樓層里,像是上面不讓他們上去。
有幾個人還保持著掙扎的姿勢,手扒在地面上,指甲都斷了,血跡混著灰塵干涸成一圈一圈的印記。
他站在洞口下,感覺胃里翻涌,還好只一下便忍住了,他的耐受力也強了很多。
“從這里應(yīng)該就能上樓了。”
他踩在一張倒塌的桌子上,抓住洞口邊緣小心攀爬。他手上的皮膚在鋼筋上被劃破,但他沒吭聲。
有具尸體在他身邊搖晃,肩膀蹭到他的臉。他避開,咬著牙繼續(xù)爬。他不想再看這些死人了。
終于,他爬了上去,翻身躺在了四十四層地板上。
他大口喘氣,滿手是血,混著塵土和尸水。他的心跳極快,臉色蒼白。片刻后,他慢慢坐起,低頭看著那道洞口,神色沉重。
“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些人是想上去?”
但有人不讓他們上去。
林凡照亮手電,觀察四十四層的環(huán)境,赫然發(fā)現(xiàn)這里與下面截然不同。
這是已經(jīng)被徹底改造,原本的辦公格局被打通,地面覆蓋著灰色的防滑地膠,墻面掛著厚重的透明塑料簾,一間間隔離間彼此用拉鏈連接。
空氣中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氣味——酒精、消毒水、霉味、干涸的血,還有些許腐肉的腥臭。
林凡緩步前行,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塵土與殘渣中,鞋底偶爾會壓到金屬器械,發(fā)出輕響。他立刻止步,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傾聽。
整個樓層寂靜得近乎壓抑,他走到一個隔離間前,輕輕掀開塑料簾,里面是一臺生銹的手術(shù)臺。
臺面上有干涸的血痕和斷裂的皮帶固定帶,旁邊的手術(shù)托盤上堆著鉗子、注射器、骨鋸,有些器械上還沾著變黑的血塊。
墻角堆放著幾個醫(yī)療垃圾桶,蓋子敞開,里面的黃色垃圾袋已鼓脹變形,有幾根腐爛的手指從破口露出。
他盡可能用最輕的動作移動,努力尋找前往消防通道的出口。
他繞過幾排遮擋的簾子,突然嚇得怔在原地。
在一個大型開放區(qū),黑暗中密密麻麻地站著幾十只喪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