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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雙眼臺風
  • 須一瓜
  • 3379字
  • 2025-05-08 11:27:24

天還沒亮透,傅里安就被省刑警總隊二把手老馬的電話吵醒了。比他自己設定的七點鬧鐘,提前了四十分鐘。也就是說,駐守在二輕招待所的審查組組長,在六點多就吵醒了他。

傅局,出事了!

傅里安嚇得頭皮一炸,睜大了因嚴重少睡而酸澀的眼皮。昨晚快四點才熄燈睡下,又輾轉不能入睡。他最多只睡了兩個多小時,一個突然的電話,讓他頭昏腦漲。

老馬的口氣,很怵人:甘文義呼救,說他喘不上氣!要吸氧,心口疼。昨天后半夜,鮑雪飛帶了幾個人去審他了。我半夜聽到有動靜,出來時正好看到他們幾個出來。

挨揍了?

嘿!

跟王廳匯報沒?

這不先跟你商量嗎?

商量什么?!你是審查組組長,怎么可以隨便讓人提審?!甘文義要他媽有個三長兩短,你脫不了干系!!

我隨便讓人審?——他們是偷審!我和你一樣不知道!至少我還在崗!真要出事,你這個副組長也逃不了干系——

老馬低聲咒罵:操他媽,難怪這邊兄弟,都說你這畜生不會說人話!

傅里安咬牙切齒,一時無語。因為他也覺得自己說得不對,但老馬應該明白,他不是那個意思。這么一想,傅里安心里又來了氣,聲音又狠毒了上去:我上午要帶那小子去觥州橋蘆葦蕩看那個隱案現場。這他媽他能走得了嗎?!

不行就擔著去!老馬沒好氣地說。

我馬上到!你要不先跟王廳匯報,出了這么大的事,得趕緊有保護措施!!不然——

老馬直接把電話掛了。

傅里安還沒趕到二輕招待所,王副廳已經大發雷霆過了。

甘文義一早就“啊——喲!啊——喲!”地叫喚心口疼,說警察打人、刑訊逼供啦。老馬查問三個夜班看守民警,都說不知道,是趙武和杜曉光領著鮑局過來的。他們在里面審,關著門的。都說,里面沒什么太大動靜。而趙武和杜曉光兩人口徑一致,都說是市局副局長鮑雪飛來過問過,但只是問問,絕對沒有動手。兩個人都說,我們都知道紀律啊!

傅里安從車里出來,就看到鮑雪飛的司機在車旁吸煙。而他的車子,還沒進二輕招待所大門,鮑雪飛就看到了。她便在前面慢慢走,然后停在主樓樓梯口等著他。已經是深秋,街上的人,都穿薄夾克了,傅里安還是黑短袖T恤,下面是寬大的黑色警褲,仿佛剛從健身房出來。

鮑雪飛向他招手,傅里安視而不見。

在整個省屬范圍里,這兩個人是公認的最有天賦的刑事警察,兩個人都是狠角。區別是,傅里安的狠,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他幾乎不打嫌犯。但是,他似乎總能讓撒謊或企圖撒謊的家伙,看到他,就感到恐懼,就明了這是一條不好惹的毒蛇;鮑雪飛相反,嫌犯第一眼看到她,會以為守護天使在側。但是,正是這個宛如天使的女人,只要她直覺到嫌犯不老實,或者她自己不耐煩了,必定出手,且出手之狠,往往令嫌犯錯愕。一開始,他們個個都回不過神,不能相信這個柔麗如外科醫生的女人,真的打了他啦。等暴力矯正不見停歇,他們很快就明白,這個女人揍他們,就像家庭主婦剖魚殺雞一樣平靜。曾經有個涉嫌殺妻的男人,實在受不了鮑雪飛生不如死的刑訊逼供,利用看守人員的一個疏忽,自己摸電門自殺了斷了。為這事,鮑雪飛從分局刑警副大隊長降為普通警察,一切從頭開始。這是她早年的仕途大坎。

說是神探,傅里安也栽過大跟斗,在舊鐵路啞女強奸殺人案之前三年。中華戲院化糞池改造時,從里頭意外撈出一個人頭骨。調查發現,戲院隔壁小巷里有人失蹤。那是一個家族里的二流子失蹤了。失蹤四五個月了,家人報過警。調查人員發現二流子獨居的屋里有血跡,而且走訪發現,這個好吃懶做的二流子,非常遭家人恨。家族長輩臨終,居然還給了二流子不少房產。諸多線索,指向謀殺。突審后,二流子的姐姐、姐夫,以及他們的孩子,都招供了。他們都聲稱是自己殺的,和他人無關。也就是說,三人爭當殺人兇手,口供比較亂。辦案組認定,這是親人間的互相保護。那么,人肯定就是他們殺的了。因為搶責任,審訊人員被三個嫌疑人混亂的口供弄得頭昏腦漲,把三人羈押了半年,正準備移送檢察院時,二流子出現了,他回家了。原來,他去南方和一個詐騙團伙混上了,后來被警方追散,錢也沒了,他就又回老家來了。而屋里的血跡,是他自己踩到了扔在地上忘了收拾起來的電工刀,警方趕緊放人。這案子實在錯得離譜,被羈押的姐姐、姐夫、侄兒,都氣得要炸掉公安局。經濟賠償后,作為專案組負責人,傅里安三次上門道歉,被他們拿掃把、潑開水地趕出大門,一撥人每次都灰溜溜地回來。傅里安又愧又氣,還爭辯說,誰讓你們個個搶著說自己殺了人。冤主說,不認下來,早被你們打死了。不如認下我一個,好放掉其他人。傅里安大怒,說,我什么時候打過你?!人家說,你手下的人打了,就等于是你打的!

那節骨眼,正是全局干部調整,由于業務能力強悍,傅里安本來要被再提拔重用,這事一出,不僅事情黃了,還要降職懲戒。但因為他業務水平連敵對勢力也折服,最終只受了警告處分。當時,市兩會馬上要召開,冤主一家到處告狀,如何處置錯案責任人,局領導層傷透了腦筋,反復開會討論了很久。說起來,在領導圈,傅里安沒有一個朋友。他從來是一條任何人都敢得罪的瘋狗,有個高層領導有一段時間,就用“狂犬病”直接替代傅里安的名字。幾乎每個領導,都在他手里碰過一鼻子灰。但負負得正,大家都知道他誰的人都不是,充其量,不過是條只懂干活、無人圈養的野狗,而每個管理者心里,畢竟希望有些個出成績的能手,這樣,具有工具箱性質的傅里安,反而不時吉星高照了。所以,他的仕途升遷,基本體現了領導層“任人唯賢”的準則,也算天無絕人之路。不過此中,鮑雪飛暗中幫了很大的忙。那時候,鮑雪飛已是市局政治部科級要員,嫵媚慷慨,上下關系良好,能干能歌,論劍時可論色,論色時她論劍,豪放粗魯,活脫脫一塊警界瑰寶。她的影響力輻射紅道黑道、三教九流,連京城官員路過本城,都喜歡有她歌酒同歡。

二輕招待所的樓梯口,鮑雪飛笑瞇瞇地等傅里安一起上樓。視若無睹的傅里安,老遠地,轉身去了總臺那邊的廁所。鮑雪飛啐了一口,獨自上樓了。傅里安上樓后,直接去找了審查組曹支隊長和劉元。劉元在聯系醫生。他說,甘文義一直說自己胸口疼,還干嘔了好幾次,跟我老婆懷孕似的。曹支說,應該是他媽的在裝!傅里安說,有傷,也有夸張。鮑姐出手,怎么可能是輕輕按摩?

人家根本不承認動過手啊。幾個人都苦笑。說話間,他們來到王副廳的房間,未進門就茶香奪人。鮑雪飛和王副廳,分坐在沙發上。看表情,兩人談得不錯,老馬像個奴婢在忙著泡工夫茶,一屋子茶香氤氳。看這里的祥和氣氛,再看專案組的最高指揮官王副廳,也不是他想象的怒發沖冠的樣子,傅里安臉上馬上就掛霜了。曹大勇知道傅里安那毒舌肯定要噴毒,便不動聲色地等茶喝。

鮑雪飛倒先開口了:里安嘗嘗。這可是真正的武夷山大紅袍!正山小種!一克兩百塊哪!王廳剛剛才知道,他過去喝的大紅袍,都他媽的是狗屁啊!你快嘗嘗!這些天,兄弟們辛苦了,我犒勞英雄一下……

傅里安不接茶杯,一字一句地:昨晚偷偷審人,你心安了?

鮑雪飛轉身對王副廳:我說得沒錯吧?什么事到里安那里,他都會小題大做。

要審你大大方方地跟老馬提啊,他是審查組組長。他批準就行。再說,這是我們專案組的內務,又是省廳領導下來督戰的大案,你隨便打我們的嫌犯,刑訊逼供,很不合適吧?

看你小氣的,連嫌犯都是你的了!鮑雪飛看了王副廳一眼,眼風有點糯軟,但轉瞬就鋒利了,王廳,還好我來前,你自己就問過趙武、杜曉光了。我就不辯解了。

王副廳長說,叫他倆來!

杜曉光、趙武一進屋,鮑雪飛就說,你們如實說說我昨晚順路過來的情況吧。

杜曉光說,鮑局昨天有事路過我們這,覺得我們辛苦,順道想看望兄弟們一下。她以為我們還在連夜突審,沒想到我們正好歇息了。反正都來了,她就想看看那小子。鮑局也不想過問其他,只想問問和她有關的案子。我們覺得,“6·11”案子,是鮑局當年辦的鐵案,全國多少媒體都報道過的。所以,鮑局也算是與此案有關,不是外人,再說,她是市局領導,也是高度責任心使然……我們就帶鮑局過去看了幾分鐘,陪鮑局問了幾句話。鮑局確實沒有動手,他自己起床時,摔了一下,有起床氣,說我們不讓他睡覺,是搞刑訊逼供。現在,那小子譜很大,讓我們好吃好喝地哄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動輒不高興,有人戳破他謊言就很惱怒,我覺……

——混蛋!夠了!傅里安大喝一聲。

場面一時死靜,只聽到王副廳很響地嘬了一口茶。

至于嗎,里安?鮑雪飛叫里安的時候,總像是叫“亮”。這倒有點像傅里安母親叫他。鮑雪飛冷著臉,腮幫子還顯出明顯的咬肌抽動,里安,王廳還在這聽下情呢,輪得到你發火嗎?你實在憋不住,至少可以等到醫生驗過傷情再發威吧?

傅里安被鮑雪飛噎得臉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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