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魂門重啟的那一刻,天地間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裂痕被撕開。
魂界的穹幕開始顫動,低沉的鐘聲自遙遠彼岸傳來,如冥河深處無聲的召喚。各方勢力嗅到風暴的氣息,紛紛蠢動。歸魂門那扇古老的青銅巨門緩緩敞開,內部漩渦般的迷宮如同活物,向外吐出殘魂與舊神氣息。
林澄站在門前,魂印裂縫的劇痛再度襲來,她踉蹌跪地,卻咬牙撐住身形。
“我沒事。”她抬起頭,雙目清亮而堅定。
宋執從她身后緩步上前,目光沉靜。他察覺到,她體內那條裂縫已瀕臨崩解臨界,魂火在不受控地跳動著,仿佛隨時會引發靈魂自燃。
“再不修復,就晚了。”他低聲道,眼底隱隱燃起一種近乎決絕的意志。
林澄點頭。他們知道,歸魂門一旦徹底開啟,不只是舊神殘魂會卷土重來,連命律的基石都將動搖。而他們,必須在這場混亂中站穩腳步,逆流而上。
燈局內部此刻早已陷入混戰。無面師殘黨趁混亂潛入燈火核心,企圖奪取赤魂之燈;舊制派與革新派之間也爆發沖突,火焰與魂力在魂界交錯碰撞,化作夜空中連綿不斷的幽光雷電。
在這一切的漩渦中心,林澄與宋執并肩踏入歸魂門深處。
歸魂門內,風景與記憶交錯,猶如走進一個由過去拼湊而成的夢魘。
他們穿過一道道幻境,魂界的古老試煉重新啟動。那些曾被塵封的記憶與執念化為實質,追擊著林澄與宋執的靈魂。
在某片冰冷的鏡湖之中,林澄再次看見了那個身披長袍、魂火黯淡的父親——林慎之。他的面容如石雕般蒼白,魂印破碎,血跡斑斑。幻象中,他轉過頭來,目光深沉,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什么。
“魂印裂縫……并非源于你自身。”鏡湖中響起低語,“而是我為你留下的……命律的反噬。”
林澄怔住,眼神微顫。那一刻,她終于明白,父親當年魂燈熄滅、魂印崩解,并不是一次“意外”或“失敗”,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犧牲。他用自己受損的魂印與命律系統交換了她的生存,賦予她與舊神抗衡的可能。
“我一直……都在走你的路。”她喃喃,聲音哽咽,“可你從沒告訴我,你已經斷了自己的退路。”
湖面破碎,林澄幾乎崩潰跪地,魂印劇烈震顫。她的魂火如同被拉入深淵,裂縫之處浮現出血色紋絡,昭示著命律失衡的極點。
這時,一道赤紅的光沖破幻境。宋執毫不猶豫沖進湖中,魂力橫掃而來,將幻象一舉擊碎。他一把將林澄攬入懷中,手掌按在她胸口魂印之上,一縷熾熱魂力渡入體內。
“別怕,我來替你分擔。”
“你瘋了!”林澄猛然睜眼,“你體內的‘不歸魂’若再觸碰命律裂口,你會……”
“我們從不是一個人。”宋執輕聲低語,嘴角染血,“若你陷入沉眠,我愿為你照亮前路。”
他們的魂力交匯在一起,短暫交融之際,林澄體內的裂縫竟微微震蕩,似在掙扎中恢復平衡。
但代價同樣巨大——宋執的體內,“不歸魂”徹底覺醒。
那是一團深淵之火,不屬于命律系統,亦無法被任何燈印所束縛。它仿佛是命運邊界外誕生的異質之魂,冷靜、無情,卻又燃燒著不容抗拒的秩序顛覆之力。
在他的瞳孔深處,一道漆黑火紋迅速蔓延。他仿佛變成另一個人,卻依舊站在林澄面前。
“你還認得我嗎?”林澄顫聲問。
宋執的回答只有一句:“只要你還在,我就還在。”
歸魂門的核心燈火終于重燃。
那是一束澄凈白火,懸浮在命律之井上空。它既非燈局所造之火,亦非舊神殘余之焰,而是一種更本源、更初始的存在。
舊神殘魂在火焰升騰間嘶吼,黑霧四散,它們試圖逃離,試圖反撲,卻被這道純粹之火一一凈化。那些曾附在魂界裂縫上的不和諧意志,亦在火焰下熄滅,像塵埃歸于寂靜。
林澄站在火前,衣袍破損,眼神卻無比清明。她的魂印裂縫沒有完全愈合,卻穩定下來,化作一道不再擴大的傷痕——仿佛命律也接受了她的存在,允許這個“裂魂者”作為一個變數,存活于舊律之外。
“你是第一個在歸魂試煉中未被吞噬的裂魂者。”燈火低語,像是古老意志的回應。
而宋執,此刻盤膝坐于命律井旁,體內不歸魂已無法回返。他的魂識開始融入魂界自身,與命律結構相互牽引。那是一種“非死非生”的狀態,如燈塔一般矗立在命運的分岔路口。
“我們贏了嗎?”林澄走到他身邊,低聲問。
宋執張開眼,聲音平靜:“不,這是開始。”
歸魂門的重新激活,不只是魂界重啟的標志,更意味著命律舊制正面臨顛覆。那些死守權力的守魂者,那些試圖操控命燈之人,都將不得不面對新的律法——一個由犧牲、信任與真相鑄成的新世界。
“接下來要做什么?”林澄問。
宋執看向她,眼神中沒有神祇的冷漠,只有人類的溫柔。
“我們回燈局。”
“是去復命?”
“不,是去——點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