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谷入口的青石坪上，風卷著幾片枯葉打著旋兒，十日歷練的尾聲已近。

蘇川靠在一塊巨石上，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摩挲著天元宗的考核玉牌，上面的血狼計數(shù)停在兩百八十，遠超合格線。

齊鳳揚則在一旁踮著腳張望，時不時低頭看著腰間的玉牌，臉上的笑就沒下來過。

“蘇兄，你說長老們會不會帶點慰問品來？”

齊鳳揚湊過來，笑嘻嘻道：“你看我這剛夠一百，多虧了你，不然就得卷鋪蓋回家了?！?

蘇川瞥了眼他那閃著微光的玉牌，沒接話，只是淡淡道：“站好?！?

齊鳳揚嘿嘿一笑，也不在意，乖乖站到他身邊，眼睛卻不時掃過陸續(xù)從谷里出來的弟子。

這會兒出來的人漸漸多了，大多是灰頭土臉，衣衫上沾著血污，臉上帶著掩不住的喪氣。

有個矮胖弟子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唉聲嘆氣道：“完了完了，才殺了三十只，仙門無望了……”

“我廢了一條腿，能活著就不錯了，無緣入仙門，只能說我等命該如此?！?

……

旁邊幾個弟子也跟著附和，語氣里滿是沮喪，手中拿著玉牌，顯然沒達標。

齊鳳揚指著遠處那幾人，壓低聲音，“這幾人兩天前，被血狼群追得屁滾尿流，當時我還聽見他們慘叫聲呢?！?

說著，他又道：“蘇兄，你看這入口人還真不少。我剛才數(shù)了，至少有大半人耷拉著臉，跟丟了魂似的。跟咱們一比，簡直是天上地下啊。”

蘇川不理會他，閉目養(yǎng)神。

正說著，一名身形高瘦的弟子恰好從旁經(jīng)過。

齊鳳揚眼角余光瞥見他，故意挺了挺腰板，手在腰間輕輕一拂，那枚掛著的玉牌便晃悠悠地顯露出來，上面清晰烙著的“一百一十”字樣，在陽光下格外扎眼。

那高瘦弟子原本腳步匆匆，目光掃過玉牌上的數(shù)字時，腳步猛地頓住，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像是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物件。

他喉頭動了動，半晌才擠出一句酸溜溜的話來，“喲，這不是齊鳳揚嗎？看不出來啊，你這運氣倒是真不錯，這才多久的功夫，就解決了這么多血狼？”

話里的“運氣”二字被他咬得格外重，仿佛篤定對方能有這般成績?nèi)珣{僥幸似的。

齊鳳揚立刻挺了挺胸脯，道：“什么叫運氣不錯？這都是我跟蘇兄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他特意把“蘇兄”兩個字咬得很重，眼角余光瞟向蘇川，見對方?jīng)]反應，又補充道：“當然了，主要是蘇兄厲害，我跟著沾光?！?

那高瘦弟子的目光落到蘇川身上，見他一身干凈，玉牌上的計數(shù)亮得晃眼，臉色頓時更難看，悻悻地轉(zhuǎn)過頭去。

蘇川看向齊鳳揚，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齊鳳揚見蘇川神色淡淡，立刻識趣地收了聲，臉上的得意勁兒瞬間斂了大半，轉(zhuǎn)而堆起一副討好的笑，顛顛兒地湊到他旁邊坐下，壓低了聲音道：“蘇兄，你別往心里去。

我剛才那舉動，其實是想讓旁人瞧瞧，你有多厲害，畢竟這玉牌上的數(shù)，大半都是托你的福才掙來的。”

齊鳳揚頓了頓，眼角瞟了瞟方才那高瘦弟子離去的方向，撇撇嘴補充道：“方才那小子，是我從前在道院時的同門，叫趙奎，仗著入門早，平日里總愛擠兌我，跟我一直不對付。

我這不就想借著機會，稍稍氣氣他，讓他也見識見識，我如今可不是任他拿捏的了?！?

蘇川聽完，眼皮都沒抬一下，道：“很閑？”

“不閑不閑！”

齊鳳揚連忙擺手，“我就是……就是覺得跟您一起出來，倍兒有面子。”

蘇川閉了閉眼，感覺太陽穴又在跳。他算是發(fā)現(xiàn)了，帶齊鳳揚出來，比殺一百只血狼還累。

“再說話?！?

蘇川的聲音冷了幾分，“就把你玉牌上的數(shù)字劃過來。”

齊鳳揚立刻捂住嘴，只用眼神示意“我不說了”，但那憋笑的模樣，怎么看都透著點欠揍。

兩人正說話之間，一道身影從谷口走了出來，他滿臉煞氣，來人正是厲絕，他一下子看到了蘇川，是你小子！

兩人話音剛落，谷口忽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心臟上。

一道身影裹挾著凜冽煞氣，自陰影中緩緩走出那人眉頭擰成疙瘩，眼底翻涌著近乎實質(zhì)的戾氣，正是厲絕！

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谷中，視線猛地定格在蘇川身上，像是見了生死仇敵，瞳孔驟然收縮，周身的空氣都似被這股殺意凍結(jié)。

厲絕死死盯著蘇川，牙關(guān)咬得咯咯作響，右手攥緊，指節(jié)泛白，“是你這小子！”

這聲怒喝里充滿了殺意，顯然他沒忘先前金角被奪的仇。

厲絕大步流星地沖來，每一步踏在地上，都讓腳下的碎石微微震顫，他周身的殺氣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帶著凜冽的勁風刮得周遭草木低伏，人還未到近前，那股噬人的戾氣已先一步壓了過來。

他猛地頓住腳步，聲音中的怒意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的刀刃，“蘇川！上次讓你僥幸逃脫已是天大的便宜，你竟敢還偷我金角！

今日既然碰到你，定要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蘇川緩緩抬眸看向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仿佛眼前這滔天的殺意不過是拂過耳畔的一陣清風，連眉峰都未曾動一下。

他略一沉吟，只是淡淡開口，問了句不相關(guān)的話來。

“她呢？”

他問的自然是寒瑤。

若非當初那女子將金角相贈，他斷不可能那般順利突破境界。

此刻想起，蘇川心中對那位行事莫測的魔女，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

厲絕聽到這話，臉色驟然一凝。

他怎會不知蘇川口中的“她”是誰？

這小子都死到臨頭了，反倒還惦記著那個女人？

更讓他怒火中燒的是，對方那副全然無視自己殺意的模樣，像一根針，狠狠刺中了他的怒火！

“你還敢提她？！”

厲絕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快意，道：“那臭女人早已被我親手擊殺，尸骨無存了！

她既然護著你，那便陪你一起下地獄，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蘇川眼底驟然寒光一閃，他緊緊盯著厲絕的臉，目光銳利如鷹，仿佛要從對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辨出這話究竟是真是假。

這一刻，四周的空氣驟然變冷，連流動的風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