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龜丞相話音落下。
便有蝦兵蟹將進來收拾殘局,蚌女鮫人奏樂起舞,又重新布置了美酒佳肴。
陸通與其他賓客一般,作壁上觀。
心中卻難以平靜。
他驚愕的是那龍女敖珠,明明姘頭被生吞,眼中卻無一絲悲傷。
與其共謀,卻不知是對是錯。
敖螭去后方整理儀容,老龍王敖淵裝作沒事發生一般,重新露出笑容,道:“本王教女無方,讓諸位見笑了。”
“龍王說笑了,令愛這是……真性情。”
眾人說說笑笑,看著蚌女的舞蹈越跳越快,身上的衣物,也越跳越清涼,方才的鬧劇便不放在心上。
只是仍舊有一根刺橫在喉間,難以拔除。
‘如此美艷的敖珠公主,竟然嫁了個這么玩意兒,可惜,可惜。’
……
尋常富貴人家家中喜事,也不會只辦一天。
滿堂富貴的老龍王,在此等事情上,也不會如此小氣。
一場婚宴堪堪作罷,陸通與羅堅拒絕了兩名道友同游龍宮的邀請,便回了客房。
將羅堅放在桌子上,給他倒了杯茶,羅堅邊伸長腦袋邊喝茶,邊心生惋惜:
“可惜了了,你說會不會那惡蛟敖螭手上,有龍王的什么把柄?”
陸通想了想:“應該不至于,兩者實力懸殊,即便那惡蛟手上有什么把柄,又豈是龍王一合之敵。”
那龍王敖淵剛才出手來看,實力出眾,卻是有五品功業在身,又如何會懼怕堪堪六品的惡蛟。
蛟未化龍,便沒有和龍作對的資格。
羅堅點點頭稱是,但對于龍王此舉,卻仍舊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便不再想,問道:“你此前說那惡蛟今夜必死無疑,敖珠公主的手段歹毒,卻不知是何?”
陸通沉默半晌,一時間,也不知如何開口。
今夜乃是新婚燕爾。
敖螭白天受了刺激,夜晚必然拿敖珠撒氣,如同人一般,男人朝女人撒氣,無非是兩種手段。
精神折磨,以及……肉體折磨。
那敖珠卻不知從何處弄來龍蝕燼,那是以黑鱗蝮蛇的毒腺、枯萎龍心草,以及真龍被焚燒而死之后的灰燼,煉制而成。
以龍血作為催化劑,激活毒性,是一種專門針對龍的毒藥。
若有龍身受此毒,初時只覺力大無窮,擁有無盡精力,然而一個時辰后,便會在體內焚燒起蝕龍毒火,將龍軀龍魂燒個干干凈凈。
敖珠將那毒液涂抹在自身之上,尤其是下身那處,誘惡蛟深入,便可將那惡蛟毒殺。
她所拜托陸通做的,便是在此時趕到,將解藥送入她嘴中,如此一來,敖珠才有命活。
整理了下思緒,陸通將此事說出,聽的羅堅目瞪口呆,宛若一條線的嘴巴張開,半天也合不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如此歹毒的計謀,真的是她能想出來的?”
羅堅難以置信。
小烏龜顯然是涉世未深,看待美好的事物時,都是帶著濾鏡的,因此不覺敖珠心狠至此。
陸通皺了皺眉:“我總覺得那老龍王與惡蛟關系不正常,一時半會兒,卻也想不通……”
說著,他拿出那枚青黃色的丹藥,放在桌上。
“羅兄弟,今夜便由你在暗處守候,救下龍女敖珠,我趁此良機,前去打探一番。”陸通道。
羅堅當然不愿意:“我雖然是龜,但不是龜公,如何讓我在門外聽他們在內里歡好,不行不行。”
“英雄救美這種事,你也不愿?”陸通問道。
羅堅小烏龜腦袋撥浪鼓般搖動:“我非英雄,敖珠外表雖美,心卻臟污不堪,不是個良配,與她干系過深,并不是什么好事。”
聽聞此言,陸通緩緩點頭。
沒想到羅堅道友看似貪色,卻也能分明大義,想來若非如此,也不會入了真君大人麾下。
陸通便道:“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去了,只可惜龍宮寶庫內的寶物,卻是與你無緣了。”
“嗯?”
羅堅伸出小胳膊,搭在陸通手臂上,問道:“什么意思,什么龍宮寶物?”
“哦,倒也沒什么,只是那龍女曾經答應過我,若是能救她活命,便可在龍宮寶物之中挑選五件寶物。”陸通站起身子,便要拿起那枚黃色解藥。
羅堅大聲喊道:“我去,此等小事怎敢勞煩蛙神兄弟,況且我身小氣弱,只把手腳腦袋往龜殼里一縮,待在僻靜之處,任誰也發現不了我。”
陸通含笑:“我可未逼你。”
羅堅道:“是我貪財好色。”
貪財好色,卻也得有財可貪。
如今的潁川龍宮水府,話事人還是老龍王,敖珠又如何能夠應允他們,進入寶庫挑選寶物呢。
這便涉及到敖珠所求的第二件事情了……
老龍王活了千年,即將到了渡劫的時候,若渡劫之后,由龍化作應龍,法力增加,說不定便可脫身潁川,去往大海之中開辟水府。
這樣的好事,敖珠這個做女兒的,當然不愿意見到。
因此便想暗中破壞,讓老龍王渡劫失敗,身死道消。
她求的倒不是別的,就是這潁川龍宮水府,為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她那個叫做景兒的龍子。
陸通為了惡蛟之事,不免卷入龍宮水府的紛爭之中,但他卻并不嫌麻煩。
至于幫助敖珠謀算老龍王敖淵,他雖說嘴上是答應了,但但尚需確認心中猜想。
他嚴重懷疑這惡蛟敖螭與老龍王同為天玄會教眾,關系才會如此深厚。
若想印證心中猜想,卻也簡單,只要在這龍宮水府內,找到天玄圣母的神像即可。
……
只待天色暗沉,龍宮水府各處鑲嵌的夜明珠散發強光,將江底照的亮如白晝。
小烏龜羅堅嘴上銜著黃色解藥,陸通將他塞入自己袖子中,便施展了鎖氣歸元隱匿氣息,悄然朝著被七色珊瑚隔開的宮殿摸去。
常言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陸通稍稍靠近了敖螭居住的宮殿,便被巡夜的蝦兵蟹將給發現了蹤影,領頭的是個七品鱔妖,身形細長,一身甲胄,手持一柄開山斧。
“六通真人,此處不可窺視,還望請立即折返。”
鱔將軍言語間倒也算客氣,身后的一眾蝦兵蟹將呈扇形排開,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陸通笑了笑,口中說道:“好,我這就回去。”
卻是在此時,一聲蛙鳴響起,這江底七色珊瑚之間,便生出無盡云霧,裊繞纏綿,將他們身處之地,包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