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神廟。
先前的村民已盡數離開,只有那對夫婦仍在廟前,盼望轉機。
廟門轟然而開,祭臺空空如也。
年輕婦人頓時凄慘哀嚎,眼前一黑,軟癱倒下。
身旁的男人將她扶住,死死地捏住拳頭,指節泛白,面目也變得扭曲。
宋神婆冷眼旁觀。
“好了,蛙神大人已享用祭品,今年村子定然人丁興旺、風調雨順,你們速速離去,不可對蛙神不敬。”
“邪神,你這個吃人的邪神!”男人望著匍匐的蛙神像,憤然爆喝。
“呵呵~”
宋神婆聽了此話也不惱,反而蔑笑一聲:“如此不敬神明,小心遭天譴。”
男人眼底有怒火燃燒。
但看了看其身后的四名壯漢,他咬緊牙關,什么也沒說,扶住妻子轉身向家中走去。
腳步堅定,似乎下定某種決心。
“宋婆,我看他們似乎不會就此罷休,要不要晚上去……”
一名壯漢湊近,甕聲問道。
“不必……為人父母的,眼見孩子就這樣沒了,有此反應倒也正常,你還沒見過更瘋狂的呢……”
宋神婆搖搖頭輕聲說著,到最后語氣漸漸低落,望著那對夫婦離去的背影,眼底亦有幾分隱慟。
與此同時。
陸通順著地下甬道前行。
不消片刻,便從村外背陽山坡鉆出。
一人多高的荒草,遮掩住洞口。
而出洞之后卻發現,此處墳頭林立,但毫無祭拜修整痕跡,顯是一片荒墳,人跡罕至。
恰是黃昏時分,余暉染金。
天邊晚霞如同打翻的胭脂,將周遭浸染出詭異橘紅,陰森詭異。
停靠在坡下的那輛牛車,悠閑吃草的老牛,擺放木柴上車的壯漢,就顯得異常突兀。
少頃。
宋神婆從山坡下趕來,身后仍帶著那幾名漢子,她此時卸下裝束,扮做尋常婦人,風韻猶存。
來到近前,湊身探頭看了一眼,果見兩名童子酣睡在木柴堆中,心中稍安。
隨即向兩人叮囑道:
“一定要趕在天黑前到達赤山縣,將他們交到神使大人手中,教中自會有靈藥賜下,以解我們今年苦痛。”
那兩名壯漢應了一聲,跳上馬車,揚鞭抽在老牛脊背,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哞——”
吃痛的老牛邁開牛蹄向前走去……
荒草深深,陸通匍匐其中,碧瞳圓鼓鼓,注視著一切。
以神之名,拐騙幼童。
聽起來似乎還是屬于某個邪教組織。
牛車緩緩啟程,而后走上大路。
宋神婆幾人注視了一會兒,便迅速離開此處。
陸通冷冷看著,并未沖動。
雖對此方世界知之甚微,但從穿越成為蛙神,以及見識神婆廟中手段,也能猜出一二。
此世定有玄奇高人。
他這個野神卻只有兩門本命術法……
一是驅霧。
二是化毒。
且究竟威力如何,尚且不知。
而眼前幾人尚且不知有何門道,若是正面沖突,能否勝過還是未知。
眼見牛車獨自前行,車上只有兩人,卻是好機會。
不禁心中暗道:
‘定然不能讓他們進城,也不知那神使大人是何名堂,聽起來就不好相與。’
陸通碧綠眼珠轉了兩轉,便有了主意,跟著牛車前行數里,行至荒原無人煙處,便張嘴鼓蕩出聲。
“咕呱,咕呱……”
蛙鳴聲遠遠飄蕩,掠過田野、山林、溪流……
此時天色漸暗,前路朦朧。
趕車而行的兩人,瞪大雙眼,直視前方道路。
眨眼間,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濃霧,卻將前路遮擋,而后環繞流動,兩人便被濃霧包圍。
頭頂不見星空,前方無路可走,后退無門,仿佛天地間,只剩這狹小地界。
趕車的兩人同時側目,其中一人道:“什么情況?”
另一人面色凝重,抽出身后長刀,沉聲道:“小心些,有古怪。”
未幾。
忽有一聲蛙鳴響起,回蕩開來。
“咕呱……”
頃刻間。
蛙鳴便得連聲回應,隨即蛙聲連綿不絕,宛若夏夜蛙響曲。
“咕呱……咕呱……”
“咕呱……咕呱……”
霎時間從濃霧之中,蹦跶出密密麻麻的青蛙、蟾蜍、賴克寶……
體型大小不一,小若拳頭,大如水盆,紛紛瞪起陰冷的瞳孔,注視著兩人。
那兩人頓時如墜冰窖,即便手握長刀,但四面八方皆是古怪,卻也不敢亂動。
其中一人想了想,放下長刀,高聲喊道:
“我兄弟二人趕路經過此地,并無賊心惡意,不知沖撞了哪路仙師神靈,還望寬恕饒過,放我兄弟二人過去,日后必殺牛宰羊跪謝……”
說著,兩人跳下牛車,咚咚咚磕頭。
“留下車上的兩名孩童,便放你們離去。”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濃霧中傳來,落到兄弟二人耳中,卻是令他們臉色大變。
本以為是無意沖撞,卻未曾想到,對方專程前來。
如此說來,豈非借獻祭蛙神,暗中誘拐童子之舉,已被人識破……
就在他們躊躇猶豫之際,忽有兩道漆黑水箭激射飛出,落在牛車車輪之上,頓時將其腐蝕殆盡。
車板失去支撐重重落下,木柴頓時散落下來,露出酣睡的孩童。
卻是蛙群之中,一只通體烏黑,體型若盆的蛙,口吐毒箭,展露出驚人手段。
“有妖。”
兩人互視一眼,皆是滿臉驚懼。
他們身體健碩,也有些拳腳,但卻并無降妖除魔之能。
心中恐懼萬分,丟下那兩名孩童,便朝著身后狂奔。
濃霧蛙群也同時讓道。
兩人以為脫困,當真是腳下生風,卻不想剛剛沖出濃霧,腳下一空,雙雙滾落山坡。
起初還有幾聲痛苦叫喊,而后便徹底沒了聲息,生死未知。
……
陸通從濃霧顯身出現,通體雪白溫潤如玉,于蛙群分外顯眼,頗具鶴立雞群的脫俗氣質。
眾蛙紛紛側目,艷羨好奇。
向前蹦跶幾步,陸通行至蛙群中央,直立起身抱拳致謝,“呱,多謝諸位鼎力相助,在此謝過。”
作為此地蛙神,自然可溝通同族。
方才便是以蛙神之名,邀群蛙前來相助,果然得到響應。
當然,也有未曾前來的同族,相助是情,不幫是理,他自不會心生不悅。
“呱,你既是此地蛙神,自然有權命令我等,何必言謝。”
“呱,日后說不定我等還有事相求,還望你莫要推辭。”
“呱呱,咱們蛙中終于有個爭氣的了,祝你早日成為正神。”
“哼!”
人有人言,蛙有蛙語。
陸通本體便是蛙類,與它們溝通交流自然無礙,一一道謝送別之后,卻見那黑蛙冷哼一聲便要離去。
他急忙一躍向前,口中叫道:“蛙兄,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