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香火造化,陸通體內神力浩蕩,隱有變質。
這是突破的征兆。
他因此更加專心修行。
此前吸收的鬼氣也被煉化為陰氣,而后以太陰真炁將其包裹,抽出怨煞,只留純粹陰氣。
又以太陽真炁達成陰陽調和,煉化后,偶然得到凝結陰珠。
陰珠入腹,竟有幻術之能。
且喚霧與幻術分外契合,同時施展而出,自成一方幻世。
于是,他便挑了兩個思念亡魂,盼望相會,一解相思之苦的祈愿。
一個是柳姓村民,痛失發妻,日夜思之。
一個是吳姓婦人,雙親盡失,每念低泣。
陸通便在兩人深夜獨坐窗邊時,以濃霧構建世界,以幻術障目化真,顯出心心念念之身影。
畢竟陰陽相隔,若從幽冥撈人,難度太高。
非他這野神所能。
雖為假,情卻真。
完成此二人祈愿,靈臺玉蛙也認可,獎勵卻合并為一。
‘通幽。’
‘世人只道相思苦,豈知一念可通幽。’
陸通得了這門法術,心中甚喜,心念一轉便以香火神力護體,施展通幽術法。
法成。
他只覺天旋地轉,眼前畫面失真,耳畔陰風陣陣,又一剎那,視野才逐漸清晰明了。
幽暗的蒼穹下屹立著高聳的城墻,城門處黑霧籠罩,宛如上古兇獸猙獰巨口。
又似幽靜深淵,誓要吞噬一切生命……
而城門之上,上書兩個古纂大字——
【酆都】
他向前蹦跶了一下,城門處值守陰兵便上前詢問:“何方上神,入酆都所為何事?”
空中飄著層層霧氣,皆是陰氣所化,陸通玉蛙神身分外顯眼,香火神力如黑夜螢火,是以早有陰兵側目。
陸通直立起身,兩個前掌蛙蹼向前拱了拱,態度謙卑:“靈澤村蛙神,特來尋兩只亡魂與親人相見,不知可否?”
“荒謬!”
陰兵一聽,厲聲喝道:“哪里來的草頭野神,陰陽殊途,強求何益,既已魂歸酆都陰司,豈有再返陽間之理,若再糾纏,恐禍及汝身。”
“是。”
陸通回話完,心神一沉,便已返回蛙神廟。
‘呼……’
他重重吐出一口陰氣,落于神案時,那肥美的豬頭,竟瞬間凝冰。
酆都陰氣濃郁,即便有神光護體,卻也是遍體生寒。
也是他實力不濟。
不過有了這條路子,日后許多事,倒也不至于束手無策。
深夜。
月色沁涼,晚風幽幽。
陸通繼續吐納月光精華,月華若流螢在蛙神像周身縈繞。
他全身心沉浸其中,蛙神廟內何時現出一道身影,都未有察覺。
這道身影宛若鬼魅出現,悄然無聲。
見陸通吐納月華修行,也不曾出聲打擾,反倒頗有耐心,靜靜站在廟內等待。
過不多時,陸通有所驚覺,顯化靈體神身,一躍而起落于地面。
抬頭,便見眼前站立一人,身著赭黃福紋長袍,腰系玉帶,手拄盤根錯節的桃木拐杖。上掛青皮葫蘆。
圓臉寬額,雙頰豐潤,眉眼含笑,銀須垂胸。
卻是一老者形象。
眼見陸通顯化玉蛙神體,老者這才慢吞吞開口,“小友好深的造化,憑空顯化靈體,化作神身,老朽實在羨煞地緊。”
發現廟內有人影時,陸通便以望氣術查看,見其周身檀香濃郁,神力浩然與大地勾連,便已猜出一二。
土地公又名福德正神,屬于地祇,也就是管理一方土地的神靈。
也兼顧處理妖鬼之事。
類似于鄉村的守護神,社區片警的角色。
雖說神位不高,卻是有編制的正神,受轄于城隍爺。
一般來說多為具有仁人之心,身懷功德之人死后,才會被受封。
陸通見其未表明身份,便揣著明白裝糊涂發問:“老先生說笑了,我不過精怪野神,有何可羨。”
又問:“不知您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老者拱手,“老朽雖此時身居土地神神位,此前卻也不過是河中水鬼,俗名王六郎……此番冒昧前來,一來是恭賀小友,二來則有事相求。”
王六郎……水鬼……土地神……
原來是聊齋世界。
穿越至此半月,陸通才知身處何方世界。
將此心思暫且擱置,又道:“土地公又在折煞小神,您老執掌周遭地脈,乃當地正神,而我不過精怪野神,如何能令您道出相求二字。”
土地神王六郎不置可否:“正神野神其實并無分別,都是為了百姓香火,若品行不端,即便是得了封敕的正神上仙,也比不過造福鄉里的野神家仙。”
陸通聞言一笑:“那之前宋神婆所行之事,土地公全然未知?”
他此番言語并不算客氣,甚至頗為尖銳。
直指土地神受盡香火,卻不干人事。
然土地神嘆了口氣,一臉無奈:“那群邪教妖人所為,老朽自然知曉,只是……”
說著,抬起頭看向陸通,徐徐道:
“鄉野村夫愚昧,受其蒙蔽,因此,未有祈愿祭拜,呈現在土地廟,那老朽便不能顯化靈應。”
陸通碧瞳瞪的圓鼓鼓,本就碩大的眼珠子,好似要掉出來般。
不是,大家都這么現實的么,沒有供奉就不干事,這是做神仙還是打螺絲啊!
陸通覺得不該如此。
他印象中的王六郎,也不是這樣的人。
根據聊齋中描述,王六郎本是一只水鬼,需要替身才能投胎轉世,卻因動了惻隱之心,不忍懷抱嬰童少婦淹死,以他一人投胎轉世,拿兩條人命來換。
正是這份仁人之心,才被招攬為此地土地神。
怎么成神之后,變得如此市儈,淮南之橘淮北變枳?
土地神王六郎看出陸通心中疑惑,又解釋道:“小友有所不知,宋神婆誘騙孩童,此為人間之事,并非妖邪作祟,任何正統仙神都不可主動干預人間事態,否則便會因果纏身,輕則神力潰散,重則神格崩塌。”
聽聞此言,陸通立刻想到了城隍,不假思索:“難道不是因為此事關乎城隍神,也就是你的直轄上官。”
王六郎頃刻陷入沉默。
好半晌,他取下拐杖上的青皮葫蘆,拔下塞子,酒香四溢,猛灌了一口,才聲音低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