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隔間的煤氣燈早已損壞，那個酒鬼也沒有裝廉價的煤油燈。

半截蠟燭放置在石壁的凹槽處，火光流轉，在石像附近拉拽出一小片一小片的陰影。

格林此刻就斜靠在一處陰影中。

等待片刻，他看向穿著巫師袍，戴著水晶眼鏡的魔鬼匆匆趕來。

“什么情況，梅菲斯特？”

“我們好像逮到目標了！”梅菲斯特輕呼口氣，故作高深：“你猜猜那位占卜師進來干了什么？”

“我猜他是來找瑞拉父親的。”

格林從陰影中走出，若無其事地取下凹槽中的蠟燭，把玩著上面的火焰：“他是不是‘共濟會’的人？”

魔鬼愣了愣，推推眼鏡：“還真是，你怎么知道的？”

“就那個酒鬼的德行，正常的超凡者會來這里干什么？”格林拿著蠟燭在地下室走動，最后把它放在靠近木門的位置：“麥金一家和這家人的關系很緊密，這肯定不是偶然事件，有‘共濟會’成員來找他們很正常。”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站起身，格林沒好氣地瞥了魔鬼一眼：“你不應該去竊聽他們之間的談話，然后把情報告訴我嗎，只知道他可能是‘共濟會’成員就來告訴我，我還能怎么辦？”

魔鬼冷哼一聲，不服道：“你有‘蛻變’魔法，從某種意義上要比我隱蔽多了。那可是‘占卜師’，很容易能發現周圍的不對勁！”

“你不能去偷聽他們談話？”

“絕對不能！”

“好吧好吧。”

格林聳聳肩，走出地下室門前，他又多拿了幾根蠟燭點上。

以他現在施展魔法的能力，單向“火焰跳躍”的距離大概在五十米左右。

至于如何劃分自己現在的魔法水平……依照梅菲斯特的原話來講，也可以像超凡者那樣以序列數字劃分，只是相較于序列鏈條每一個階段都多出不同的超凡能力相比，魔法水平更加簡單、直白。

吞噬掉一個序列6，以及其他幾個超凡者的靈魂，梅菲斯特信誓旦旦地認為他現在有接近序列7的充沛靈性，不，充沛能夠施展魔法的精力。

放輕腳步，格林很自然地來到一樓的某處房間外。

里面談話的兩人就是酒鬼和那個疑似共濟會的超凡者。

可惜，說話聲很輕，聽得并不真切，但格林還是能隱約分辨出“麥金”、“瑞拉”幾個熟悉的字眼。

“這樣不行啊。”

回眸看向躲在遠處的魔鬼，格林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

沒過一會兒。

伴隨著“咔嚓”一聲，兩道人影從房間內走出，道別后離開。

“那位占卜家走了呢！”

地下室，魔鬼急匆匆地跑回來稟告消息。

“知道了。”

格林動作不慢，解開“魔法口袋”，從中取出一具傀儡并操縱起來。

上次受到阿特維克人形傀儡的襲擊，魔鬼做過判斷，雖然它屬于一件超凡物體，但在上面感受不到任何超凡氣息。

“拿它來跟蹤，應該要比我更好使些。”

格林手上動作不停，輕輕一抹，傀儡的容貌和打扮悄然改變，一副迪格貝斯區晚間流浪漢的形象。

雖然這持續不了多久。

呼——

深吸口氣，格林確認無人打擾后，靠在石像后背，閉上雙眼。

片刻后，視線豁然開朗。

黑夜，遍布污漬的街道，兩排損壞小半的路燈……

行人不多，格林輕松找到自己的目標。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名占卜師的樣子——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和何塞的打扮十分相似，濃濃的成功人士氣質。

同時，格林也注意到它脖頸上的那條琥珀項鏈，顯而易見是由黃寶石靈擺改造成的裝飾品，能夠進行占卜等超凡能力。

沒有手提包，也沒帶眼鏡，這位占卜師走得并不快。

但格林也不敢跟得太近，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十幾分鐘，只見他沒有乘上公共馬車離開迪格貝斯區的打算，而是堂而皇之地走進中世紀風格的宏偉建筑。

圣克拉斯教堂，數十年前建立，是迪格貝斯區中唯一一所教堂。

對于每天渴求神明降臨希望的貧民來說，這里也是人群最熙攘的地方。

只是，現在是晚上七點過十分，距離六點半的晚禱過去大半個小時，信徒們的“圣日”已經結束，里面沒有多少人。

他進去干什么？

這個地方有什么特別之處？

“真是奇怪。”

格林沒有輕易就跟他走進去，而是觀察起周圍的情況。

教堂外的大型石雕磨損的不成樣子，但總體看依舊透著一股莊嚴，大型彩色玻璃上蓋著一層薄灰，這里的神職人員相較于每天來祈禱的貧民要懶散很多。

幾個月前，剛搬來迪格貝斯區的那幾天，格林來過這里幾次，回想起來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思索和巡查無果，最后，他在教堂外找到較隱蔽的角落，靜靜等待。

時間流逝，直到“蛻變”魔法失效，那個占卜師都沒有出來，甚至整座教堂都沒再人出來。

是被發現了？還是……

將轉移傀儡到安全地區后，地下隔間里的格林輕輕皺眉，睜開雙眼——

“什么情況？”

“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太激進的跟蹤方式我又不敢輕易嘗試……”

格林簡要講了講占卜師進入圣克拉斯教堂這番奇怪的舉動，接著，他從“魔法口袋”里掏出某樣金屬事物。

一塊銘牌——

“調查員”之間保持聯絡通訊的超凡物品，先前在卡爾頓家中，卡萊爾手中捏碎，緊急呼叫醫生的就是這件物品。

先把情報上報給調查局，獲得更多幫助總比自己魯莽行動要好很多。

格林將它放在唇邊，正要捏碎并開口傳遞情報，卻驀地聽見樓梯傳來腳步聲。

嗒——嗒——

旋即，他趕忙收起銘牌，裝起工作模樣。

噠噠噠！

敲門聲傳來，格林就知道是誰來了，他隨即笑著對門口喊道：“瑞拉小姐，我只是你們家的雇傭工人，又不是客人，沒必要這么禮貌。”

嘎吱~

下一秒，木門推開，灰裙女孩手上提著老式油燈，火光映照下，她蒼白的臉頰微微泛紅。

她看著格林。

“你，你還在干活嗎？”

“那可不，今天把上面的灰擦干凈，明天就該抬到上面去了。”格林擦擦不存在的汗水：“你父親催的很緊。”

“這樣啊……”瑞拉低低應道，站在門口，似乎還想說什么，但久久沒有開口。

但，格林能通過表情解讀出來。

擦拭一會兒，他放下帕布，主動走到女孩面前：“有什么要對我吩咐的嗎？”

“不，不是吩咐。”瑞拉立即搖頭否決：“唔……地下室沒有床，晚上會很冷，睡得也不舒服。”

“那也沒辦法。”格林聳聳肩：“對于我這種人，能多活一天就很幸運了，怎么敢奢求更多。”

“倒是瑞拉小姐你，時間可不早了，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保重身體。”

格林很自然地后退半步，眉眼作低垂狀，轉身就要拿起帕布。

“格林，你在搞什么鬼，現在我們不應該借此機會跟她套近乎嗎！那個酒鬼是她的父親，瑞拉肯定多少知道一點消息！”

“你在急什么。”

昏暗光線中，靈性調動，格林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澄澈。

一次深呼吸的時間。

“那個，科，科……”

“科波菲爾。”格林背身提醒道。

“你，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可以和我一起睡。”

下一刻。

就連憑借“解讀”自認為十拿九穩的格林，也劇烈咳嗽起來……

「格林，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