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激活：鄉(xiāng)土社會自治秩序的重構

那么，秋菊該怎么辦？

在影片中，我們也看到了調解這一東方經(jīng)驗的身影。秋菊到鄉(xiāng)里派出所找到李公安反映情況，李公安推起自行車到秋菊所在的村莊，找到村主任做了思想工作，于是村主任同意賠償醫(yī)藥費。但是，在支付款項時發(fā)生了第二次沖突，當著秋菊的面，村主任將錢撒到了地上，要讓秋菊彎下腰去撿，并聲稱“撿一次錢彎一次腰”，這種羞辱性舉動使得矛盾更加激化，秋菊并沒有撿錢，而是轉身和小姑子進了城。

從這中間，我們也看到李公安調解方法的簡單，一是沒能從根本上化解糾紛；二是若李公安組織一次會面調解，講幾句場面話并讓村主任當場支付醫(yī)藥款，矛盾或許就不會“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同時，從影片中我們也發(fā)現(xiàn)了鄉(xiāng)村調解力量的薄弱。在古代，大部分的民事糾紛和一些輕微民事案件當事人并沒有“衙門見官去”，而是依靠宗族、鄉(xiāng)紳之類的調解主體主持調解。在中國近代轉型之后，鄉(xiāng)土社會傳統(tǒng)的治理結構已經(jīng)逐漸瓦解，新的治理結構如經(jīng)過基層民主選舉產(chǎn)生的村民委員會等成為新的組織架構。《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調解法》（以下簡稱《人民調解法》）第8條規(guī)定：“村民委員會、居民委員會設立人民調解委員會……”第9條規(guī)定：“村民委員會、居民委員會的人民調解委員會委員由村民會議或者村民代表會議、居民會議推選產(chǎn)生……”

如何激活鄉(xiāng)土社會傳統(tǒng)的糾紛解決資源，是一個法社會學領域的問題。在廈門的翔安區(qū)，有一個叫小嶝的小島，小嶝島屬典型的聚族而居的閩南傳統(tǒng)社區(qū)。由于受海洋潮汐影響，落潮時吃水稍深的船即無法靠岸，島上居民與外界的交往十分不便。以往，村民到廈門市翔安區(qū)人民法院大嶝法庭起訴打官司，開庭前，法庭庭長就委托一些德望較高的村民代為通知、送達、了解糾紛發(fā)生的緣起，后來也請他們協(xié)助調解案件，成功率很高，許多案件沒開庭就解決了，且是糾紛實質解決、矛盾源頭化解，在省去村民訴訟煩勞的同時也節(jié)約了公共司法資源。最重要的是，島上村民抬頭不見低頭見，糾紛的妥善解決，避免了兩造當事人的對抗情緒，有利于社會關系的修復。^[3]后來，法院在島上設立“好厝邊會所”^[4]，會所除了是調解員工作室以外，也是當?shù)卮謇锢先说男菹鏊?，村民間有了糾紛，都可以到這里進行調解，包括一些輕微的人身傷害案件。在這里，我們依稀可以看到中國傳統(tǒng)的調解文化中“吃講茶”的身影，所不同的是，“吃講茶”是完全的民間自助，沒有任何公權力的成分，而“好厝邊會所”則是公權指導下的基層群眾自治、自律、糾紛自我解決的工作機制?！昂秘冗厱敝信渲靡恍┯煞ㄔ簬椭嗛喌姆深悎蠹垼用耖e暇時可閱讀，法官、當?shù)嘏沙鏊窬欢ㄆ谏蠉u巡訪、了解社情民意、掌握情況、指導調解工作，會所同時也成為工作聯(lián)系的平臺、樞紐點和送法下鄉(xiāng)的橋頭堡、中轉站。平日，即使法官未上島，遇有事件，特邀調解員也可通過電話請求法律指導，這種指導，不限于糾紛解決，有時村民碰到難事、大事、需要決斷的事，只要不與法院審判職能存在可能的職業(yè)倫理沖突，法官都會以島民朋友的身份，熱心地給予法律方面的中立第三方意見建議，避免法律風險的發(fā)生。

于是，對于秋菊打官司，我們就可以想象出這樣一個場景：萬慶來回到家中，憤憤難平，秋菊將村主任告到了李公安處，李公安想了想，就打電話給王家村所在的人民調解委員，要他們協(xié)助調解，調解委員王三喜是村中的長輩，為人頗為公道，村主任王善堂見他也得喊一聲“三叔”，王三喜接了李公安的電話，就瞅了晌午的時間，到了村主任家，王善堂見了趕緊將他讓上炕桌，叫媳婦熱了壺酒拿上來，三杯下腹，王三喜悠悠地開了口：“善堂啊，你好歹是個村干部，慶來嘴是混賬了點，可你一下子往人家‘命根子’上踢，也難怪人家媳婦跟你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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