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根本不理睬張翻翻。

他目光犀利地轉向杜霖，開門見山地說：“請問，小馬奔騰對劉老師的《三體》感興趣？”

杜霖沉著老練，只是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按照他的意思，既然他能在這里出現(xiàn)，自然代表了小馬奔騰的意向。

柳云卻不依不饒，緊跟著追問說：“那么未來跟劉老師簽授權合同的主體是小馬奔騰？”

杜霖氣勢一餒，眼神避開柳云，沒敢直接回答。

這個問題尖銳犀利，直刺授權合作的核心。

宋淳羽這娘們有點著急，搶著解釋說：“小馬奔騰是開發(fā)項目的主控方，劉老師授權合同是跟我們簽，然后是我們委托小馬奔騰開發(fā)制作。”

“這是兩回事！”

顏冰冷冷地插嘴說：“今天你們跟劉老師談改編授權，拿小馬奔騰主控作為籌碼來談合作，那就要把小馬奔騰主控作為條款簽在合同里，如果未來做不到，劉老師有權收回改編權并要求你們做出賠償。”

宋淳羽如遭重擊，面色僵硬，不敢再發(fā)出聲音。

她再怎么忽悠，也不敢在律師面前同意把這些條件寫到合同條款里。

大劉看顏冰的眼神中再度流露出贊許神色。

他認為她是個正直的律師，確實站在自己立場上著想。

張翻翻轉頭去看杜霖，眼神中流露出求救意味，要他想辦法先應承下來，到時候再慢慢忽悠大劉，在簽合同的過程中耍手腳。

杜霖咳嗽一聲，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他緩緩抬起頭說：“我們內部確實有人對《三體》有興趣，正在考慮買下改編權來進行開發(fā)。”

“是么？”

柳云不動聲色地追問：“那你們打算選誰做導演呢？”

噗！

又是一把尖刀插入杜霖胸口。

但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張翻翻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說：“當然是我做導演，這是我們之前都說好的。”

“是嗎？”柳云目光在杜霖和林銘杰身上來回掃動，嘴角掛起一絲帶有嘲諷的笑容。

杜霖嘴角抽了抽。

林銘杰也不禁低頭推了推眼鏡。

以他們的身份，無論怎么吹牛逼，“支持張翻翻做電影導演”這種事情，肯定無法說出口。

但凡他們今天表達出贊同的意思，未來張翻翻兩口子肯定會拿到圈子里，說小馬奔騰兩個總監(jiān)都支持他做導演，成為他忽悠別人的背書。

大劉再單純，反射弧再長，也發(fā)現(xiàn)了小馬奔騰的兩位態(tài)度十分曖昧，并非跟張翻翻攜手同心。

彭欣緊皺眉頭。

他對小馬奔騰很認可，心中期待他們能拿下《三體》的改編權。

但眼前卻是柳云占了上風，把小馬奔騰兩位總監(jiān)問得有些啞口無言。

柳云看到杜霖暫時啞火，轉而又對張翻翻說：“既然張導信心十足，想必兩本書是看完了吧？”

“當然！”張翻翻理直氣壯，昂起頭說，“沒看完怎么想買來開發(fā)？”

“那你準備怎么拍？”

張翻翻早有準備，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拍好萊塢那樣的超級大片！小馬奔騰杜總認識港城最頂級特效公司先滔數(shù)碼，做視效大片是一流的。還有各種明星……”

“等等！”柳云打斷他說，“你剛剛說到先滔數(shù)碼，我想問問你，你知道暑期上映的《姬器俠》也是科幻題材，是劉鎮(zhèn)威導演，先滔數(shù)碼制作的嗎？你了解過這部片的成本和票房成績嗎？”

張翻翻如遭電擊，張口結舌地回答不出。

他再怎么蠢，也不敢踩著《姬器俠》吹噓自己。

杜霖也心頭一緊，仿佛被當眾揭開傷疤。

他滿懷怨恨地瞪了張翻翻一眼，對他觸發(fā)柳云這次攻擊表示不滿。

大劉和彭欣相互對視一眼。

雖然投資方盈虧跟他們沒關系，但作品成敗還是涉及到作家臉面。

柳云仿佛知道他們心意，轉過頭解釋說：“電影跟圖書不一樣。書只要放在貨架上，讀者想讀，什么時候都可以來買，但電影只在市場上銷售幾個禮拜，如果不能精準營銷，很難帶起觀影熱潮。”

“而且影視作品是視聽語言，無法精準表達文字中很多讀者的想象部分，這必然給改編帶來難度，稍有差池就會引起書迷反感。”

他拍拍手，作為強調說：“所以影視改編特別難，需要考慮的問題非常多，如果不是想清楚再做的話，多半是為了忽悠，純粹是建個項目出去扎錢。”

張翻翻臉色變了變，想要反駁，卻又不敢開口。

大劉聽著不停點頭，認為柳云這番話比較公道，并沒有明顯立場。

柳云繼續(xù)追問張翻翻說：“先不說產品定位也行，故事方面有什么想法嗎？”

“唔…”

張翻翻不敢再輕易拋出想法，只能繞圈子求穩(wěn)說：“故事我還要再醞釀，將來要多請好編劇，好專家，集思廣益，開發(fā)個好作品。”

柳云用手一指：“劉老師現(xiàn)在還在寫第三部，你打算是每本書拍一部呢，還是只拿前兩本書的內容拍？”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連彭欣都不知道大劉正在寫《三體》的第三本書。

大劉瞇起眼睛看向柳云，不斷琢磨到底是出版社還是其他地方走露了風聲。

張翻翻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努力想了想，壯起膽子說：“當然是每本書拍一部，就像《星球大戰(zhàn)》那樣拍個三部曲。”

“是么？”柳云冷笑著搖頭，“那第一部葉文潔那條線全都砍掉嗎？紅岸基地的情節(jié)要不要改？要不然的話，角色背景怎么交代，故事起因又在哪里？”

所有人都再度震驚！

這絕對是個關鍵問題！

這段情節(jié)涉及不可說的歷史，在夏國影視作品審查中極難過關，如果要改編影視作品，這個問題必須要解決。

張翻翻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眼睛翻了又翻，根本給不出答案。

宋淳羽一直替老公著急，指尖都快在褲子上摳出洞來了，想不到他居然連個做動畫的小年輕都說不過。

杜霖感覺到柳云厲害，心里不敢再有任何輕視的感覺。

他甚至有點后悔來這里，覺得三體不三體的跟自己沒半毛錢關系，平白無故地來這里憋一肚子氣。

林銘杰眼鏡鏡片上有精光閃過。

他雖然沒有看過《三體》，但發(fā)現(xiàn)柳云在講問題的時候非常專業(yè)，幾乎每句話都直指關鍵，讓人無法反駁。

他仔細觀察柳云行為，回味他每句話，打算無論張翻翻是否能拿到授權，等他開始講方案的時候，都要從中間挑點刺出來，讓他知道天底下并非沒有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