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們這些沒有拜入師門的人。

想要出人頭地，打熬筋骨。

常常要凌晨練功，半夜演拳。”

總坊署的后堂就是護坊隊的演武場。

夯實的黃泥地上立著幾根粗木樁。

屋舍旁放著一口水缸。

這便是護坊隊所有的資源了。

雞鳴尚未響起，這里就站滿了學(xué)武的隊員。

而這當(dāng)中領(lǐng)頭的正是范大成。

武師一個月只來一趟，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由范大成負(fù)責(zé)訓(xùn)練。

“不熬夜練，基本練不成真功夫。

一天連下來，汗?jié)褚律溃厝ヒ簿褪浅酝氲唷?

別看在鐵匠營里大家都管我們叫刀爺們。

私底下，咱們都自嘲自己是喝夜粥的。”

二十個漢子一招一式練的無比認(rèn)真。

腳下的黃泥都被他們的汗水浸濕。

范大成聽周銳有意加入護坊隊。

便特此邀請來見識一下他們這些外行是如何練功的。

“咱這師出無名，偶爾才有機會跟著請來的武師練幾招。

頂多拿捏住氣血，有一身好筋骨。

真指望著學(xué)招式，咱這還是差遠(yuǎn)了。”

在范大成看來，周銳絕對是練武的材料。

經(jīng)他的點撥，不出三兩天的功夫就能把氣血提升到這種層次。

身強體壯，渾身上下都是精干的肌肉。

再加上周銳骨架本來就大。

只要堅持練功，體內(nèi)氣息很容易就提上去。

要知道，氣血不光要漲的起來，還得把握住。

那些膀大腰圓的壯漢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保持肌肉的充血狀態(tài)。

若沒有合理的功法搭配，以及相應(yīng)的食補。

單憑鐵匠那貧乏的身子，連提升氣血都做不到。

周銳笑了笑，語氣里透著真心：

“有口飯吃，有把力氣使，能多長點筋骨。

那就是好事，哪能事事都挑得那么細(xì)？”

范大成肯帶他來參觀，無非是想告訴他。

在這練功不光苦，而且成效有限，讓他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能有塊地練功，偷摸著學(xué)幾招，對周銳就已足夠了。

“好！從今兒起，你就是護坊隊的人了！

不過先別急著練功。

其實我之前和你講的那些東西并不準(zhǔn)確。”

周銳那時還不是行會里的人。

范大成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把自己苦學(xué)多年得來的經(jīng)驗送給一個外人。

“所謂外煉筋骨皮，內(nèi)煉一口氣。

那都是武館的行話，并沒有點出練武的精髓。”

周銳點點頭，他自己也在獨自練功的時候遇到了瓶頸。

形意拳在他解鎖十二形拳之后就不再提升。

這并非是他不夠努力。

而是這武功也像是打鐵一樣。

只有找準(zhǔn)地方下手，不斷的推進極限才能提升。

若不然只能原地踏步。

“所有的刀法劍技，近身的殺招，到最后使的不是力，是勁。

用力如砸石，猛則剛矣，一拳出盡。

用勁如行水，力藏不露，綿延不久。

打得久的，贏的是勁。”

只見范大成來到訓(xùn)練的木樁前。

不知不覺間，在場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練習(xí)。

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在范大成的身上。

雙腿剛開扎出馬步，一股強烈的氣場從他的身上揚起。

他隨手一戳，木樁紋絲不動。

清晨的寒氣凝聚成一道白霧，慢慢地纏繞在范大成的身上。

屈指一彈，聲音好似長鞭抽動炸開，一道勁力震入其中。

木樁不動表面，卻嗡地一聲在內(nèi)部震顫。

“看清楚了，力打表，勁入里。”

話音剛落，木樁頓時出現(xiàn)了一道猙獰的裂痕。

“范師兄！”

圍觀的人一同驚呼道：

“這是場上最后一個完好的木樁了！”

剛剛還洋洋得意的青年一聽這話頓時慌了神。

要不是拿幾枚鐵釘就能修好，范大成這幾日的工錢就搭進去了。

“回到正題上來。練武練的是用勁，化勁這兩點。

為什么入門者都得從皮開始練起。

為的就是讓身體盡快的適應(yīng)受到擊打時的內(nèi)勁。

有些高手造成的傷是直入五臟六腑的。

若皮肉不能及時的化勁，不出三招就會因為肝膽破裂而死。

不過換而言之，只要把皮練到了極致。

刀砍不入，棍打不傷，小傷小痛都不算事。”

范大成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那么練筋，練氣為的就是更好的用勁。

勁是化散為整的力量，能將全身的力擰作一股，瞬間釋放出來。

還可以卸力，借力。

在實戰(zhàn)中可以一招制敵，不必硬拼力氣。”

破了練筋一關(guān)。

身體就可以達(dá)到筋如硬弓，肉如鑄鐵，動作沉穩(wěn)，力貫全身的地步。

范大成剛剛的那一擊就是極高純度的用勁。

“范師兄這一下看著輕，力氣卻透到骨子里去了。

敢問師兄現(xiàn)在練到了什么層次？”

青年活動自己的筋骨，似乎想從自己的身上找出答案。

“練筋，正在淬煉勁力。”

也就是說他早就跨過了練皮的大關(guān)。

一個鐵匠出身的青年，沒有銘文的加持。

也沒有高人的指點，和家世的扶持。

光憑自己的努力和天賦就能做到這個地步。

更何況他的歲數(shù)比周銳大不了多少。

這要放在內(nèi)城的武館里，也稱得上是個奇才了。

“別驚訝，雖然我很不想承認(rèn)。

但在我看來，你的天賦是要比我好不少的。

如果你接受了系統(tǒng)性的訓(xùn)練，說不定一年就可以突破練筋。”

范大成的笑相當(dāng)?shù)膶捄汀?

如果周銳有哥哥的話，大概就是這么一種感覺吧。

“師兄過譽了，我半只腳都還沒踏入門，差得遠(yuǎn)呢。”

周銳這要算是沒入門，護坊隊其他的人連門都見不著。

“有沒有天賦，一看便知。

你骨壯筋長，氣血充盈，在一眾武者中算是上乘之資了。

不過也別高興的太早，天賦雖然能提高你的上限。

可沒有一門好的功法，想抵達(dá)瓶頸都難。

我們這護坊隊雖小，卻有兩門功法供你學(xué)習(xí)。

一門是打牢身子骨的硬氣功。

一門是簡單粗暴，一招制敵的斷岳拳。

不知道周師弟你更傾向于哪一招？”

氣血已穩(wěn)，骨肉成勢，硬氣功自然還該練。

但再打底，也只是筑墻加厚，不如學(xué)一門能在刀鋒邊走路的真本事。

斷岳拳簡單粗暴，一拳定生死，正合我此時所需。

我不是練來賣弄拳腳的——得拿真本事立身，靠真功夫吃飯。

再說，這斷岳拳一看就是實戰(zhàn)殺招。

若將來真要接觸那些走刀口、踏血路的人物。

我不能只懂錘鐵——也得懂怎么破甲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