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清了秦麻子家的方向，陸沉轉身離開藥房，快步趕去。

他必須弄清楚，這病是巧合，還是人為。

秦麻子雖然有錯，但罪不至死。

如果瘟疫是白燼妝傳播的，那她手段也太過歹毒。

見是陸沉敲門，秦麻子媳婦急忙將陸沉迎進屋來。

陸沉斬殺水匪的事，雖然有人嚼舌根，但大部分村民，還是敬佩的。

聽到陸沉剛從藥房回來，看過秦麻子，婦人更加感激。

“我也不知他是怎么染的病，昨天回來時還好好的，睡了一夜就發病了。”提到秦麻子，婦人邊說，一邊抹淚，這個世道，小病靠挺，大病等死，雖然秦麻子送到藥房里，但婦人并不相信赤腳醫生秦匣子的醫術。

“他發病也就罷了，還把我家小麻傳染了。要是他們兩個都救不過來，我可怎么活啊。”婦人越說越傷心。

陸沉忙問：“小麻呢，不是說吃了治水患的藥好轉了，怎么不見人？”

“昨晚吃藥時退了點熱，紫斑也淡了，我還以為能緩過來。”婦人吸了口氣，臉色愈發蒼白：“結果今天一早又復發，紫斑蔓延得更快，我沒有辦法，又熬了藥讓他喝著。”

“讓我看看。”

婦人急忙領著陸沉走向里屋。

因為這病很像瘟疫，平日走得近的親戚都不敢上門，沒想到陸沉毫不嫌棄，婦人更是感激不盡。

穿過偏屋，來到最里間的睡房，小麻正躺在床上。

房間昏暗，窗紙糊得發黃，床榻簡陋，小麻身上沒蓋被子，瘦弱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皮膚泛紫，還涂著一層顏色怪異的藥膏，隱隱發出一股刺鼻草腥味。

陸沉掃了一眼四周。

床頭一張老舊木桌，臨時被當成梳妝臺，桌上擺著幾根掉漆的簪子，還有一盒開了封的胭脂。

正是白燼妝送的那盒。

盒蓋沒蓋嚴，紅色膏體邊緣微微凹陷，顯然已經用過。

看到胭脂用了一部分，陸沉靈光一閃。

“嬸子，你昨天用了胭脂對吧。”

不知道陸沉為什么這么問，婦人老老實實答道：“是用了一些。”

“那小麻有動過胭脂么？”

婦人想了想，解釋道：“難不成胭脂是劣質的，害得他們爺倆染病了？不對啊，那我用了，沒什么事啊，秦麻子他也沒碰這胭脂啊。”

“所以，小麻涂了這胭脂對吧。”

婦人點頭：“我給他畫了臉蛋，只是哄他玩，就沾了一點。”

陸沉點點頭，不動聲色的順走了胭脂，隨后說道：“嬸子，我看看你給小麻敷的藥，是不是你用藥出了錯。”

“不能啊，都是秦匣子給我開的方子，都是按他說的弄的。”婦人早就沒了主心骨，見陸沉關心，立刻把藥盆端了過來。

陸沉假意檢查，實際上將胭脂膏混進去攪拌。

看見藥膏又稠了一些，陸沉道：“嬸子，這藥要攪勻到這種程度才行，之前太稀，貼上去不吸收。來，再敷一遍試試。”

死馬當活馬醫。

婦人雖然看不出太大的差異，但還是遵循了陸沉的安排。

將摻了胭脂的藥膏涂遍小麻全身，沒多久，小麻的燒退了，人也從昏睡中清醒過來。

陸沉站在一旁，沒說話，只是緩緩攥緊了手掌。

果然，這瘟疫和白燼妝有關。

這胭脂，氣味是毒藥，胭脂膏是解藥。

“嬸子，晚上再給小麻涂一遍，我回藥房看看麻叔好點沒。”

陸沉起身告辭，快步趕到藥房。

“我去麻叔家看了，小麻已經退燒了，你這藥還真有效。”陸沉隨口鼓勵一句。

秦匣子一愣，隨即笑了：“那是自然，我這套方子，壓水患、驅瘟毒，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嘿嘿。”

陸沉走近秦匣子，關心道：“掌柜的，你也涂點吧，你離秦麻子太近了，可別被傳染了。”

說完話，陸沉拿起藥盆，裝模作樣的攪拌起來，同時將胭脂膏全部混了進去。

待到胭脂膏和藥膏融為一體，陸沉拿藥勺剜一大塊，不由分說的涂在秦匣子臉上。

“你這孩子，我也沒起斑，涂什么外用藥膏，我喝點藥湯就好了啊。誒、誒、輕點，你這孩子手勁也太大了，停，停，都涂我鼻子里去了。”

秦匣子想要掙扎，但不是陸沉的對手，被按著涂了一臉。

“好了，掌柜的，我去給麻子叔也涂點。”

陸沉跑到病床前，將剩下的藥膏全都糊在秦麻子身上。

這胭脂，聞到才會中毒。

所以，不用擔心瘟疫會傳染整個村子，只要治好接觸過胭脂的人就夠了。

秦匣子身上沒癥狀，只是每天在秦麻子身邊，吸入毒香的幾率極高，必須盡早處理。

給秦匣子上了解藥，再把秦麻子一家治好，瘟疫的源頭，胭脂已經用光，這次的麻煩也就全部解決了。

用過藥后，哀嚎的秦麻子緩解了一點，漸漸安靜下來。

臉上的紫斑沒那么嚇人了，燒也退了些，整個人疲倦地睡去。

秦匣子頂著泥臉，好奇的搶過陸沉的藥盆：“嗯？怎么這藥膏，香香的。”

陸沉面不改色，打岔道：“你看，麻叔都睡著了，這藥一抹上就見效，還是你的藥厲害。”

哈？

秦匣子急忙撲到病床邊翻看。

手搭額頭，掀開衣袖，反復比對斑紋顏色，臉上漸漸浮現難以置信的神色。

“真的退燒了，紫斑也淡了。”

“陸沉，你記不記得，我剛剛往這藥盆里放什么了？”

秦匣子急得直掐大腿，他清楚這膏藥的作用，要生效早生效了，就是一直治不好病，他才反復翻看醫書，尋求解決的辦法。

剛剛他確實根據醫書改良了一下膏藥，添加了幾味藥材，但不記得有帶香氣的。

陸沉一本正經地皺眉：“我確實看你抓了幾味藥，但真沒記住具體是啥。”

陸沉故意將秦匣子帶偏，隨后離開藥房。

“好了掌柜的，你繼續想，我就不打擾你了。”

秦匣子也沒心情招呼陸沉了，只是抱著藥盆不停原地打轉，嘴里喃喃不停：“哎呀，我到底放了什么啊，天啊，快點想起來，這要是能記起來，就是傳世方子啊！”

秦匣子抱著藥盆，不舍得放下，轉身跑進后屋，一邊翻醫書，一邊一味藥一味藥的核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