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的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李遠站在警局門口,看著天空中烏云密布,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他剛剛收到科恩的短信,邀請他參加下午兩點的內部會議,討論路易吉·曼吉奧內案件的最新進展。
“看來我的發現確實引起了重視?!?
李遠心中暗想,同時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這幾天的調查讓他對這個案件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路易吉不僅僅是一個因背痛而走向極端的年輕人,他還是一個被系統性地拒絕醫療需求,并親眼目睹自己參與開發的AI系統被用來傷害患者的人。
這種復雜的動機讓李遠對FBI將案件簡單定性為“恐怖主義”感到不安。
出租車在紐約警察局總部前停下。
李遠付了車費,快步走進大樓,避開已經開始落下的雨滴。
會議室里已經坐了十幾個人,氣氛嚴肅而緊張??贫髡驹诜块g前方,旁邊是幾位身著深色西裝的男女——顯然是FBI的特工。
李遠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盡量不引人注目。
“各位,”科恩開始說道,“感謝大家參加這次會議。今天我們有幾位來自FBI的同事,他們將接手路易吉·曼吉奧內謀殺案的部分調查工作?!?
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嚴肅的女性站了起來:“我是特別探員珍妮·菲舍爾,FBI反恐部門。根據我們的初步評估,曼吉奧內的行為符合國內恐怖主義的定義——出于政治或社會動機,針對平民實施的暴力行為,意圖影響政府政策或公眾輿論。”
李遠皺起眉頭,但保持沉默,繼續聽她講解。
“曼吉奧內精心策劃了這次暗殺,目標明確,并留下了政治性宣言?!狈粕釥柪^續道,“更重要的是,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可能不是獨自行動?!t療正義’組織的多名成員與他有過接觸,可能提供了思想上的支持,甚至是實際幫助。”
科恩點點頭:“我們確實發現曼吉奧內在失蹤前曾與該組織的幾名成員會面?!?
“正是如此,”菲舍爾說,“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將接手調查該組織與曼吉奧內之間可能的聯系。如果確認存在共謀,將對所有參與者提出恐怖主義指控。”
李遠終于忍不住舉手發言:“菲舍爾特工,我理解您的觀點,但我認為將這起案件定性為恐怖主義可能過于簡化了問題的復雜性?!?
會議室里的氣氛突然變得緊張,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李遠。
“請說明你的看法,史密斯先生。”菲舍爾的語氣冷淡。
“根據我們的調查,”李遠平靜地說,“曼吉奧內的行為更像是個人的極端反應,而非組織性的恐怖活動。他確實接觸過‘醫療正義’組織,但沒有證據表明他們知道或支持他的暗殺計劃。事實上,他的筆記本電腦和日記都表明,這是他個人的決定?!?
菲舍爾挑眉:“你似乎對嫌犯很了解,史密斯先生?!?
“我只是基于證據說話,”李遠回應道,“我們獲取了曼吉奧內的筆記本電腦備份,上面詳細記錄了他的思想變化過程和行動計劃。這些都指向一個被系統傷害、絕望而行動的個體,而非恐怖分子。”
“動機不改變行為的性質,”另一位FBI特工插話道,“無論他多么‘絕望’,有預謀地殺害一名企業高管仍然是恐怖主義行為。”
李遠搖搖頭:“我不是為他辯護,他的行為無疑是錯誤的。但如果我們將這簡單地標簽為‘恐怖主義’,我們就忽略了背后的系統性問題——醫療保險公司如何系統性地拒絕合理的醫療需求,以及這如何影響普通人的生活?!?
“這聽起來像是為暴力行為尋找借口,”菲舍爾冷冷地說。
科恩清了清嗓子,試圖緩和氣氛:“Lee提出了一個值得考慮的觀點,了解完整的背景對我們構建案件很重要。”
一位年輕的FBI特工——約翰·克拉克——突然開口:“也許史密斯先生說得有道理,但我們也不能忽視一個更廣泛的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科恩問道。
克拉克環顧四周,聲音壓低:“我們有情報表明,這起案件可能涉及更復雜的利益關系。聯合健康保險最近推出的AI系統不僅僅是一個商業決策,它背后有強大的政治和金融支持?!?
“你是說有人想要通過這個系統獲取政治利益?”李遠追問。
克拉克意味深長地看了李遠一眼:“不僅如此。我們懷疑某些能源和科技巨頭可能參與其中,特別是來自德州的幾家公司?!?
李遠感覺克拉克意有所指。
自己的養父約翰·史密斯就是德州最大的能源公司之一的所有者,而他暗示約翰遜讓自己來調查這個案件的動機突然變得更加可疑。
菲舍爾打斷了這個話題:“這些都是未經證實的猜測。目前,我們將按照標準程序處理這個案件??贫魈絾T,請確保你的團隊將所有資料移交給我們。”
會議結束后,李遠正準備離開,科恩攔住了他:“我們需要談談,不是在這里?!?
他們在警局附近的一家咖啡館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確認周圍沒有人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后,科恩才開口:“你對克拉克的說法有什么看法?”
李遠謹慎地回答:“很有趣,特別是他提到德州能源公司的部分?!?
“你知道些什么,是嗎?”科恩直視李遠的眼睛,“你父親的公司與聯合健康保險有什么聯系?”
李遠搖搖頭:“我不知道,但這可能解釋了為什么FBI會接受一個德州輔警協助調查紐約的謀殺案?!?
“我一直覺得這很奇怪,”科恩承認,“沒有冒犯的意思,但你的資歷不足以參與這種高調案件?!?
“所以你認為有人在試圖利用這個案件達成某種政治目的?”李遠問道。
科恩喝了一口咖啡:“這不是第一次了。每當有重大事件發生,總有人試圖從中獲利。問題是,誰在背后操縱,目的是什么?”
“如果聯合健康保險的AI系統確實與德州的能源和科技公司有關,那么路易吉的行動可能打亂了某些人的計劃?!崩钸h思考著說。
“或者正中下懷,”科恩意味深長地說,“有時候,一場危機正是推動某些政策的最佳時機?!?
李遠想起了約翰對他說過的話——警局工作會讓他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人和信息,這種“視野拓展”對未來接管家族企業至關重要。
現在這些話有了新的含義。
“我需要更多信息,”李遠最終說道,“關于聯合健康保險的AI系統,以及它與德州企業的可能聯系?!?
“小心行事,”科恩警告道,“如果真有陰謀,那么參與其中的人不會希望被揭露。你已經引起了FBI的注意,這可能不是好事。”
李遠點點頭:“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離開咖啡館后,李遠決定步行回酒店,希望能借此整理思緒。
紐約的雨已經停了,街道上水汽氤氳,倒映著城市的燈光。
走了大約十分鐘,李遠注意到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子似乎一直跟在他后面。
每當他放慢腳步,那人也會放慢;當他加快步伐,那人也會跟上。
“看來科恩的警告不無道理?!?
李遠突然拐進一家百貨商店,快速穿過各個部門,然后從側門出來。
那個男子果然跟了進來,四處張望,試圖找到李遠的蹤跡。
李遠躲在一根柱子后面,觀察著那個人。
他看起來三十多歲,身材魁梧,動作專業,很可能受過訓練。
“FBI?還是別的什么人?”李遠思考著,同時計劃如何甩掉這個尾巴。
他等那人走向商場深處后,迅速從側門溜出,攔下一輛出租車。
“請繞著這個街區轉一圈,然后去時代廣場。”李遠對司機說,同時通過后窗觀察是否有人跟上來。
出租車開了幾個街區后,李遠確認沒有被跟蹤,才讓司機直接送他回四季酒店。
“今天的游客真多,”李遠對酒店前臺說,同時遞過房卡,“能幫我查一下我的包裹到了嗎?”
這是一個臨時想到的借口,讓他能在大堂多停留一會兒,觀察是否有可疑人物跟蹤他到酒店。
前臺查詢了一下:“抱歉,史密斯先生,沒有您的包裹。”
“沒關系,謝謝?!崩钸h微笑著說,然后走向電梯。
回到房間,李遠立刻注意到門鎖似乎被動過。
雖然看起來正常,但門框上有一道幾乎不可察覺的劃痕,像是有人用工具撬過。
他謹慎地推開門,房間看起來整潔如常,但李遠的直覺告訴他有什么不對勁。
他環顧四周,一切似乎都在原位——床鋪整齊,窗簾拉開,他的行李放在衣柜里。
但當他打開筆記本電腦時,發現它的位置與他離開時略有不同。
更令李遠覺得危險的是,當他檢查U盤中的數據時,發現某些文件的訪問時間被修改了。
“有人檢查了我的資料,”李遠下意識地想到,“而且他們對路易吉的案件非常感興趣。”
他立刻撥通了科恩的電話:“科恩,我需要你的幫助。有人闖入了我的酒店房間,檢查了我的電腦?!?
“你確定嗎?”科恩的聲音立刻變得警覺。
“可以肯定,而且我回來的路上被人跟蹤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不要離開房間,也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的發現。我會派人過去檢查,同時,把所有重要數據備份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掛斷電話后,李遠迅速將路易吉的資料復制到一個新的加密U盤上,然后藏在一個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他開始思考誰會對這些信息感興趣——FBI?聯合健康保險?還是約翰·史密斯的人?
窗外,紐約的夜色漸深,摩天大樓的燈光如同無數雙眼睛,冷漠地注視著這座永不停息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