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路188號的玻璃幕墻反射著晨光，像塊豎立的冰川。寧凡站在婚姻登記處門口，第三次確認手機上的地址。系統掃描顯示這棟建筑有37個監控探頭，其中8個直接對準入口。

“身份證帶了嗎？“

林雨菲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今天穿著奶油色套裝，頭發松松挽起，比昨晚宴會上年輕至少五歲。但寧凡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上戴著枚素圈戒指——前世報道里提到這是她母親的遺物。

“我以為我們要逃命。“寧凡掏出證件，“結果你帶我來結婚？“

林雨菲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想得美。“她拽著寧凡袖口走進大廳，“是給你辦港澳通行證，我叔叔在出入境管理局有人。“

空調冷氣混著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登記處擠滿了甜蜜的新人，唯有西北角坐著個穿灰色夾克的男人，正在看《財經日報》。系統立刻標記出他虎口處的老繭——長期用槍的標志。

“張主任。“林雨菲對柜臺后的女官員微笑，“這是我同學，急需商務簽注。“

女官員推了推眼鏡：“林小姐，特殊加急需要提供...“她的目光突然停在寧凡臉上，“您是昨晚電視上的寧先生？“

寧凡一怔。系統調出記憶——昨晚宴會確有媒體在場，但他的鏡頭不超過三秒。

“對，冷鏈物流項目的技術負責人。“林雨菲自然地接話，“下周要去澳門參加亞太冷鏈峰會。“

女官員突然熱情起來：“我弟弟在物流公司工作！聽說你們的智能分揀系統...“

談話間，寧凡感覺有視線如刀鋒刮過后頸。灰夾克男人已經放下報紙，正用手機對著他們。系統捕捉到鏡頭反光——那不是普通手機，而是專業監控設備。

“好了。“女官員將回執遞給林雨菲，“下午三點來取。“她壓低聲音，“林老身體還好嗎？我父親總念叨要找他下棋。“

走出大廳時，林雨菲突然挽住寧凡的手臂。這個動作看似親昵，實則讓他轉向某個角度，正好擋住灰夾克男人的視線。“別回頭。“她嘴唇幾乎不動，“那個人跟了我們四條街。“

寧凡假裝為她拉開車門，趁機觀察后方。灰夾克正在路邊攤買煙，但拿煙的姿勢像握槍。“不是趙家的人。“他低聲道，“趙家的保鏢都用Zippo打火機。“

林雨菲的保時捷拐上高架路。車載顯示屏突然自動亮起，地圖上出現紅色標記點。“去這里。“她輸入導航地址，“有東西給你看。“

寧凡注意到她的香水換了，今天的后調是白麝香與琥珀，掩蓋著更濃郁的藥物苦澀。系統分析她的瞳孔直徑比正常大15%，顯然是服用了某種鎮靜劑。

車子最終停在外白渡橋附近的老公寓前。這棟1930年代的法式建筑有著凋落的浮雕和生銹的消防梯，與周圍玻璃幕墻的摩天樓格格不入。

“我母親生前的工作室。“林雨菲用鑰匙打開斑駁的銅門，“現在是我的安全屋。“

電梯是古老的鐵柵欄式。上升時，寧凡透過網格看見每層樓道都堆著古董家具，灰塵在斜射的陽光中漂浮如金粉。頂層的門鎖是特制的，需要指紋加密碼。

“歡迎來到我的秘密基地。“林雨菲踢掉高跟鞋。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滿原木地板。這個挑高近五米的 loft里，一半是現代化辦公區，一半保留著畫室的原貌。寧凡的視線被墻上巨幅油畫吸引——穿旗袍的女子站在外灘岸邊，面容與林雨菲有七分相似。

“母親最后的作品。“林雨菲遞來冰水，“畫完第二天，她就從這扇窗戶跳了下去。“

玻璃杯壁凝結的水珠滴在地板上。寧凡突然明白為什么這套公寓能成為安全屋——沒有電子設備，沒有竊聽死角，連窗戶都是單面玻璃。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昨晚怎么回事？“林雨菲突然切入正題，“趙天宇為什么突然針對你？“

寧凡從內袋取出折疊好的文件：“因為這個。“那是冷鏈項目的股權轉讓協議，“51%的控股權觸動了某些人神經。“

林雨菲冷笑：“不止。“她走向書架，從《國富論》書脊后抽出一個牛皮紙袋，“看看這個。“

照片上，趙天宇與陳閻在澳門葡京酒店的VIP包廂舉杯。日期顯示是兩周前，正是寧凡第一次見陳閻那天。更驚人的是照片角落——林耀東的側影清晰可見。

“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林雨菲的聲音像浸過冰水，“我叔叔、趙家和你的'伯樂'，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寧凡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前世直到2025年，這三人的聯盟才浮出水面。現在歷史進程加快了，因為他的介入。

“所以昨晚是場戲？“他指著照片，“趙天宇的突然出現，緝私局的搜查...“

“測試。“林雨菲打開筆記本電腦，“測試你到底是我叔叔的人，還是陳閻的人。“屏幕亮起，顯示某段監控視頻——寧凡的公寓門口，王睿正被兩個男人架進電梯。

寧凡的血液瞬間凍結。時間戳顯示是今早七點十五分，正是他出門不久。

“別擔心。“林雨菲按下快進鍵，“你的人很安全。“畫面切換到地下車庫，王睿嬉皮笑臉地接過對方遞來的信封，還數了數厚度。

“操。“寧凡扶額，“這傻子...“

“你室友收了二十萬。“林雨菲合上電腦，“不過給的是假情報——你最近在追查趙家標本公司的事，他沒說。“

陽光移到了畫架上。寧凡突然注意到那里擺著幅未完成的素描——宴會廳的吊燈下，一個年輕人的側臉。雖然只是寥寥幾筆，但他認出那是自己。

“為什么幫我？“寧凡直視她的眼睛，“我們認識才兩周。“

林雨菲走向窗前，背影在強光中幾乎透明：“因為我查過你。“她聲音很輕，“過去三個月，你的所有投資決策準確率100%，包括那些本該內幕消息才能預判的行情。“

寧凡的指尖微微發涼。系統顯示房間溫度是宜人的23℃，但他感到寒意順著脊椎攀升。

“還有冷鏈算法。“林雨菲轉身，“我找MIT的朋友看過，那根本不是2023年能有的技術。“她一步步逼近，“你到底是誰？“

空氣凝固了。寧凡能聞到她呼吸中的薄荷與藥味，能看到她瞳孔中自己放大的倒影。這個問題他準備了無數種答案，但此刻——

“我是五年后的人。“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林雨菲沒有嘲笑，反而從抽屜取出個文件夾：“這是你大學四年的所有論文和作業。“她翻開某頁，“對比上周你在冷鏈項目會議上的發言，文風、思維模式、甚至公式推導習慣都截然不同。“

寧凡接過文件夾，看到自己大二寫的《量化投資分析》，稚嫩得可笑。而旁邊打印的會議記錄上，他隨口說的幾個算法優化方案，確實帶著五年后的專業烙印。

“最奇怪的是這個。“林雨菲點開手機視頻。畫面里寧凡正在宴會廳侃侃而談：“...珊瑚是共生的奇跡，就像最好的商業伙伴關系。“

“怎么了？“

“你從來沒見過我養珊瑚。“林雨菲瞇起眼睛，“但我母親生前最喜歡珊瑚，我繼承了她的水族箱——這事只有家族核心成員知道。“

陽光突然變得刺眼。寧凡意識到自己犯了個致命錯誤——前世他在林雨菲葬禮上才知道她養珊瑚的愛好，而這個時間線的“寧凡“根本不該知道。

“我給你看樣東西。“他決定賭一把，取出手機調出加密相冊，“這是2028年11月的財經雜志封面。“

林雨菲盯著屏幕上的照片——趙天宇摟著她的腰站在某大廈前，標題是《趙林聯姻締造千億商業帝國》。她的臉色瞬間慘白。

“在這條時間線上...“寧凡滑動屏幕，展示出下一張照片，“你在2026年圣誕節吞服安眠藥自殺。官方說法是抑郁癥，但...“他點開某篇報道截圖，“你死后三個月，趙家吞并了林氏全部冷鏈資產。“

林雨菲的手指緊緊攥住畫架邊緣，指節發白。寧凡等著她崩潰或質疑，但她只是深吸一口氣：“證明給我看。“

“什么？“

“證明你來自未來。“她眼中燃起奇異的光芒，“說一件絕對不可能被查到的事。“

寧凡沉默片刻，走到那幅未完成的素描前：“你母親不是自殺。“他輕聲說，“她發現丈夫和弟弟走私稀土，準備舉報前被滅口。“手指輕觸畫框，“這幅畫背面有用血寫的元素周期表暗號，鈾、釷、鑭——都是他們走私的稀土。“

林雨菲像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她顫抖著取下畫框，當看到背面褐色的痕跡時，膝蓋一軟差點跌倒。寧凡及時扶住她，感受到她全身都在發抖。

“我一直以為...“她的聲音支離破碎，“是因為生不出兒子...“

寧凡默默調出手機里另一份文件：“這是我昨晚查到的。1998年到2002年，林氏通過澳門空殼公司出口了價值4.3億美元的稀土，報關單上寫的是'陶瓷原料'。“

林雨菲突然掙脫他的手臂，沖進衛生間。嘔吐聲和水流聲持續了很久。寧凡站在原地，系統提示畫架抽屜里有把上了膛的女士手槍。

當林雨菲重新出現時，臉上的妝容已經洗凈，顯得異常蒼白。“所以你是來...改變歷史的？“

“我是來救你的。“寧凡沒有說謊，只是沒說全——他最初的目標只是自救。

陽光移到了房間另一端。林雨菲突然開始解套裝紐扣，寧凡下意識后退半步。

“放松。“她冷笑，露出里面的運動背心。轉過身，后腰處赫然有個硬幣大小的疤痕。“去年'騎馬事故'留下的。“她系回紐扣，“現在告訴我，在你的時間線上，有這個嗎？“

寧凡搖頭。前世報道只提到林雨菲“長期服藥“，沒提任何外傷。

“趙天宇的'禮物'。“林雨菲的聲音出奇平靜，“微型定位芯片，取出來時差點傷到脊椎。“她走向辦公區，調出電腦上的三維建模，“這才是冷鏈項目的真實數據。“

屏幕上的立體圖表顯示，林氏冷鏈在過去三年里，有47%的冷藏車在特定時段偏離預定路線。這些偏離點最終串聯成一張覆蓋長三角的走私網絡。

“稀土只是開始。“林雨菲放大某個節點，“最近半年，他們開始運輸某種需要-18℃保存的生物制劑。“她調出照片，“認識這個嗎？“

寧凡盯著冷藏箱上的標志——三螺旋結構，趙氏集團的生物科技LOGO。前世2027年，這個標志出現在某起震驚全國的非法基因編輯嬰兒事件中。

“我需要接近趙家的實驗室。“他說。

“先活過這周再說。“林雨菲扔來一個U盤，“趙天宇已經申請了限制令，禁止你接近冷鏈項目三公里范圍。“

寧凡插入U盤，里面是段錄音。趙天宇的聲音清晰可辨：“...那個寧凡必須處理掉...不，別用老辦法...制造場意外債務...“

“他打算怎么做？“

“今晚你就會知道。“林雨菲看了看腕表，“現在，我們去取你的通行證。“

回程的車里，兩人都沉默不語。寧凡的手機突然震動，陳閻發來消息：【原油多單已建倉，周一記得來開會】。他正要回復，又一條消息彈出：【別碰林家女人，除非你想參加自己的葬禮】。

林雨菲瞥了眼屏幕：“陳閻比你知道的更危險。“她拐進出入境管理局停車場，“他手上至少有五條人命，都偽裝成意外。“

“包括我父親？“寧凡脫口而出。

車子猛地剎住。林雨菲轉頭看他：“你父親是...寧誠遠教授？“

這次輪到寧凡震驚了。他父親只是普通大學教師，生前最后課題是稀土提煉技術改良，在一起“實驗室事故“中喪生。這件事在前世從未與林氏有過關聯。

“三年前...“林雨菲的聲音變得異常輕柔，“我母親去世前一周，曾提到過寧教授的名字。她說...說有些發現應該交給'誠實的學者'。“

陽光透過天窗灑在兩人之間。寧凡感到時空仿佛在這一刻折疊，兩個看似無關的死亡事件，突然被看不見的絲線連接起來。

“通行證。“林雨菲遞過信封，“晚上八點，虹橋機場T2航站樓見。“見寧凡疑惑的表情，她補充：“趙天宇的生日宴在澳門舉辦，我們得給他個'驚喜'。“

寧凡剛要開口，林雨菲突然湊近，在他唇上留下一個薄荷味的輕吻。“為了掩護。“她退開后耳尖微紅，“停車場有監控。“

走出管理局大樓時，寧凡的手機再次震動。程小夏發來的消息讓他血液凝固：【查到了！趙家實驗室在做基因適配實驗，林雨菲是他們最完美的匹配樣本！】

遠處鐘樓敲響四點。寧凡站在十字路口，看著人流如織的街道。系統突然彈出警告：【檢測到歷史線重大變動！原定今日發生的滬寧高速車禍已轉移至杭州灣大橋！】

他猛然醒悟——前世今天，趙天宇的競爭對手死于那場車禍。現在因為他介入，死亡名單可能已經改變。

寧凡撥通王睿電話：“幫我查個人，叫程小夏，復旦計算機系的。“他攔下出租車，“還有，準備兩份假護照，今晚要用。“

車窗外的城市在夕陽中如同燃燒。寧凡知道，今晚的澳門之行將徹底改變游戲規則。而林雨菲腰間的傷疤提醒他——這場戰斗，早已不只是為了金錢與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