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源壹號的巴洛克式穹頂下，水晶吊燈將光芒折射成鉆石雨。寧凡站在簽到處的鎏金鏡子前，最后一次調整領結。這套Brioni定制禮服花了他十八萬，但很值——鏡中的年輕人儼然已是資本新貴，而非七天前那個還在為畢業(yè)答辯發(fā)愁的學生。

“先生，請出示邀請函。“接待員戴著白手套的手懸在半空。

寧凡遞出燙金卡片，余光掃到登記簿上方的監(jiān)控探頭。系統(tǒng)立即在視網膜上標記出整個會場的安保布局——十七個攝像頭，八個金屬探測門，以及四個穿著侍應生制服的職業(yè)保鏢。

“寧先生，這邊請。“接待員突然換了語氣，“林董事長特別交代，您的位置在主桌。“

香檳塔在水晶燈下泛著琥珀色光芒。寧凡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系統(tǒng)不斷彈出識別信息：【穿靛藍旗袍的是林氏二股東林耀東夫人，右手戴的翡翠鐲去年拍賣價3200萬】【正在與外國人交談的是商務部王司長，實際持有林氏0.7%干股】...

“寧總。“

這個聲音讓寧凡后頸汗毛豎起。林雨菲一襲暗紅色魚尾裙站在弧形樓梯上，胸口綴滿碎鉆的項鏈隨著呼吸微微閃爍。她拾級而下時，裙擺如鮮血般在階梯上蔓延。

“你遲到了十七分鐘。“林雨菲遞來一杯香檳，指尖在杯柄留下淡紅色唇印，“我父親已經問了你三次。“

寧凡接過酒杯，故意讓自己的手指擦過她的：“路上遇到點小麻煩。“他抿了一口香檳，氣泡在舌尖炸開，“有人在我的車上裝了GPS追蹤器。“

林雨菲的睫毛紋絲不動：“上海治安越來越差了。“她挽住寧凡的手臂，這個動作讓周圍幾位千金小姐瞪大了眼睛，“來，介紹幾位朋友給你認識。“

寧凡感受到無數道目光如箭射來。林雨菲的手像塊冰貼在他臂彎，脈搏卻比常人快15%。系統(tǒng)提示她今天噴了新的香水——前調是佛手柑與黑醋栗，掩蓋著某種抗焦慮藥物的苦澀余味。

“這位是趙天宇的表妹趙明玥。“林雨菲引薦一位穿粉裙的圓臉女孩，“天美投資的公關總監(jiān)。“

寧凡微笑頷首。系統(tǒng)立刻調出資料：【趙明玥，25歲，實際掌控趙家灰色資金鏈，去年在澳門洗碼量達4.7億】。女孩手腕上的Cartier手鐲暗藏攝像頭，此刻正對著寧凡的臉部特寫。

“久仰。“趙明玥的聲音甜得發(fā)膩，“雨菲姐從沒帶男伴參加過家宴呢。“

林雨菲的指甲微微陷入寧凡的西裝面料：“寧總是冷鏈項目的技術合伙人。“她故意提高音量，“就是那個被叔叔說'肯定失敗'的項目。“

周圍突然安靜了幾秒。寧凡注意到不遠處一個穿藏青西裝的中年男人身體僵直——林耀東，林氏集團二把手，前世將林雨菲推進趙家火坑的主要推手。

“說到冷鏈...“寧凡從內袋取出U盤，“這是上周的測試數據，損耗率降至1.2%。“

林雨菲沒有接，而是向侍者打了個響指。U盤被放在銀托盤里呈走，寧凡知道它會被徹底掃描分析。這正是他想要的——U盤里除了真實數據，還藏著幾段加密代碼，足夠讓林氏技術團隊忙活三天。

宴會廳突然響起掌聲。一位坐在輪椅上的銀發(fā)老者被推到中央舞臺，聚光燈下的面容不怒自威。林氏創(chuàng)始人林世昌，即使在2028年的財經雜志封面上，依然是令人膽寒的存在。

“感謝各位蒞臨。“老人的聲音像砂紙摩擦，“特別歡迎...“

寧凡突然被林雨菲推向前方。聚光燈像堵墻拍在臉上，他瞬間明白自己被當成了擋箭牌——林世昌剛才的目光分明在尋找趙天宇。

“...灰光資本的寧凡先生，我們冷鏈項目的新伙伴。“

掌聲稀稀拉拉。寧凡鞠躬時，系統(tǒng)捕捉到林耀東對著手機說了什么。三秒鐘后，他的手機震動，陳閻發(fā)來消息：【你小子抱上大腿了？】

“寧先生。“林世昌的輪椅停在寧凡面前，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捏著一支雪茄，“聽說你用兩周就解決了困擾我們三年的分揀問題？“

“是林總監(jiān)領導有方。“寧凡接過侍者遞來的雪茄剪，熟練地幫老人修剪，“我只是提供了算法支持。“

雪茄切口平整如鏡。林世昌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個動作需要價值百萬的練習量。老人突然抓住寧凡的手腕：“年輕人，會下棋嗎？“

“略懂。“

“宴會結束后，陪我下一局。“這不是邀請，是命令。

林雨菲的臉色變了。寧凡知道為什么——前世一篇報道提過，林世昌用象棋考驗過所有準女婿，趙天宇曾連輸三局被潑了一身紅酒。

主桌的座位安排充滿政治意味。寧凡被安排在林雨菲和林耀東之間，正對面是空著的座位——留給遲遲未現身的趙天宇。冷盤撤下時，侍者突然俯身在林雨菲耳邊低語。她猛地站起，餐巾飄落在地。

“怎么了？“寧凡輕聲問。

“趙天宇到了。“她的嘴唇幾乎沒動，“帶著'禮物'。“

宴會廳大門轟然洞開。一個穿白色燕尾服的高挑男子踏著掌聲走來，身后跟著四個抬玻璃箱的侍者。箱內蜷縮著某種雪白的生物，在藍色液體中緩緩游動。

“抱歉遲到了。“趙天宇的聲音像大提琴般低沉，“剛從北海道空運來的禮物——白鱘，現存不足二十尾。“

滿座嘩然。寧凡卻盯著那條魚鰓部的傷痕——那不是運輸造成的，而是捕撈時的電擊痕跡。系統(tǒng)分析顯示水箱液體含特殊藥劑，這條魚活不過今晚。

“聽說林爺爺最近喜歡養(yǎng)魚。“趙天宇向主桌走來，目光鎖定寧凡，“希望這份禮物比某些人的算法更得歡心。“

林雨菲的叉子在盤子上刮出刺耳聲響。趙天宇停在寧凡身后，雙手按在他椅背上：“這位是？“

“灰光資本寧凡。“寧凡沒有起身，舉起香檳杯致意，“久聞趙總喜歡瀕危物種，果然名不虛傳。“

趙天宇的指節(jié)泛白。他約莫二十八九歲，阿瑪尼西裝下的肌肉線條分明，左眉上方的疤痕被精心修剪的鬢角半掩——傳聞是某次澳門賭場糾紛留下的。

“天宇，坐。“林世昌突然開口，指向那個空位，“你的白鱘讓我想起1972年在長江捕到的中華鱘...“

老人開始講故事時，寧凡注意到林耀東偷偷松了口氣。這位二把手的西裝翻領上別著枚藍寶石領針，系統(tǒng)放大顯示內部有微型電路——很可能是錄音設備。

“...后來我們把它做成了標本。“林世昌的故事來到尾聲，“現在還在我書房里。“

趙天宇恰到好處地鼓掌：“林爺爺，我最近收購了家標本制作公司，不如...“

“死了的東西不值錢。“老人突然掐滅雪茄，“寧凡，聽說你養(yǎng)魚？“

全桌目光齊刷刷射來。寧凡放下餐巾：“我養(yǎng)的是珊瑚。需要精密的光照、水流和微量元素平衡，比活體標本難伺候得多。“

“為什么養(yǎng)這個？“林雨菲突然問。

“因為珊瑚是共生的奇跡。“寧凡注視著她的眼睛，“藻類提供養(yǎng)分，珊瑚提供庇護，就像最好的商業(yè)伙伴關系。“

趙天宇的餐刀在瓷盤上劃出刺耳聲響。主菜上桌時，寧凡的手機在口袋震動。程小夏發(fā)來的消息：【查到了，趙天宇的標本公司是幌子，實際在走私基因樣本】。

宴會進行到甜點環(huán)節(jié)，林雨菲突然在桌下按住寧凡的手。她的掌心潮濕冰冷，食指在他手腕內側快速劃動——是摩爾斯電碼：【D-A-N-G-E-R】。

“失陪一下。“寧凡起身離席，系統(tǒng)立即標記出三個尾隨的侍應生。

男士洗手間的鏡面映出寧凡刻意放松的表情。他假裝整理領帶，實則將一枚紐扣監(jiān)聽器粘在紙巾盒背面。剛推開隔間門，就被一股大力拽了進去。

林雨菲將他按在馬桶蓋上，裙擺鋪散如血泊。她的嘴唇直接貼上他的耳朵：“趙天宇帶了緝私局的人來，他們懷疑你走私加密礦機。“

溫熱的吐息帶著香檳的甜膩，寧凡卻如墜冰窟。這是他計劃外的變數——前世趙家確實利用海關關系打擊過競爭對手，但沒這么快。

“你怎么知道？“

“我偷看了叔叔的手機。“林雨菲的睫毛掃過他的臉頰，“他們十分鐘后行動，東側消防通道有車接應。“

寧凡握住她的手腕：“為什么幫我？“

“因為你說過...“她的瞳孔在昏暗中有如貓科動物，“要保住我的嫁妝。“

隔間外傳來腳步聲。林雨菲突然吻住寧凡，這個吻又急又狠，像在發(fā)泄什么。當她抽身離去時，寧凡唇上沾了她的口紅，口袋里多了把車鑰匙。

七分鐘后，寧凡出現在東側走廊。消防門前的侍應生正是宴會廳里見過的保鏢之一，此刻正假裝整理桌布。

“林小姐的車在B2停車場。“對方遞來一張門卡，“走貨運電梯。“

電梯下降時，系統(tǒng)突然警報大作：【檢測到無線電干擾！】。寧凡猛地蹲下，一發(fā)子彈擊穿電梯控制面板，火花四濺。第二發(fā)子彈擦著他頭皮飛過，在金屬壁上鑿出猙獰凹痕。

“操。“寧凡滾出電梯間，發(fā)現B2層已被清場。遠處有引擎轟鳴，一輛黑色奔馳徑直撞來。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撲向立柱后方，奔馳的后視鏡在衣袖上撕開一道口子。

車鑰匙在掌心發(fā)燙。寧凡按下解鎖鍵，不遠處一輛保時捷911閃了閃車燈。他沖刺的瞬間，聽見子彈擊碎水泥地的脆響。

引擎咆哮著蘇醒。寧凡猛打方向盤躲過奔馳的攔截，輪胎在環(huán)氧地坪上尖叫。后視鏡里，三個黑衣人正在上車追趕。保時捷沖上坡道的瞬間，系統(tǒng)突然顯示：【檢測到車輛ECU被遠程入侵！】

方向盤突然鎖死。寧凡咒罵著拔出隨身匕首，直接刺入中控臺下方的線路板。物理短路讓系統(tǒng)重啟的幾秒鐘內，他手動切斷了車載通訊模塊。

外灘的霓虹在后視鏡中扭曲成彩色河流。寧凡甩開追蹤者后，將車停在蘇州河畔的舊倉庫區(qū)。他扯下領結，發(fā)現內襯縫著個微型定位器——難怪趙天宇的人來得這么快。

手機在此時亮起。未知號碼短信：【棋局繼續(xù)，明早十點，老地方見】。沒有署名，但寧凡知道是誰。林世昌顯然早預料到今晚的風波。

另一條消息來自程小夏：【緊急！陳閻的兩千萬里有趙家資金，他們聯手做局！】

夜風裹挾著工業(yè)鐵銹味灌進車窗。寧凡望向河對岸的林氏大廈，頂層辦公室依然亮著燈。系統(tǒng)放大畫面，隱約可見林雨菲的身影在窗前徘徊。

他啟動車子，唇上還殘留著鐵銹味的唇膏。這個倉促的吻有多少是表演，多少是真情？保時捷的儲物格里放著份文件，寧凡抽出來查看——是冷鏈項目的完整股權轉讓協議，林雨菲已經簽好名字，日期是今天。

最后一頁貼著便利貼，上面是娟秀字跡：“51%如你所愿，別讓我后悔。“

寧凡輕笑出聲。他知道自己賭贏了第一步。這份協議不是逃生的代價，而是結盟的邀請。他轉動方向盤駛入夜色，系統(tǒng)正在破解林雨菲車上的行車記錄儀——那里有今晚所有對話的備份。

當東方明珠的燈光熄滅時，寧凡回到了灰光資本的臨時辦公室。王睿正癱在沙發(fā)上吃泡面，見到他驚得筷子都掉了：“臥槽！你嘴上有口紅！“

“幫我查個東西。“寧凡擦掉唇印，調出手機里的照片，“這條白鱘的運輸路線和報關文件。“

“這啥？美人魚？“

“是趙天宇的罪證。“寧凡打開冰箱，發(fā)現里面多了幾罐啤酒，“還有，明天去找個靠譜的會計事務所。“

“干嘛？“

“審計陳閻的資金來源。“寧凡拉開易拉罐，“我懷疑他和趙家有我們不知道的交易。“

王睿突然正色：“老寧，你到底在搞什么？上周還在擔心畢業(yè)設計，今天就跟林氏大小姐...“他做了個曖昧的手勢，“你被什么附身了？“

寧凡望向窗外的夜色。黃浦江上游輪的燈光像流動的星河，與五年后的景象別無二致。但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比如本該在三個月后才認識的林雨菲，現在唇印還留在他的皮膚上。

“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他輕聲道，“人生如棋，要么做棋子，要么當棋手。“

手機再次震動。林雨菲發(fā)來簡訊：【明早九點，淮海路188號見。穿正式點，帶身份證】。沒有解釋，就像確信他一定會赴約。

寧凡摩挲著手機邊緣。系統(tǒng)分析這條消息時檢測到異常——發(fā)送IP不在上海，而在三百公里外的杭州。林雨菲此刻不在家，那她在哪里？跟誰在一起？

啤酒罐在垃圾桶發(fā)出悶響。寧凡打開電腦，開始檢索趙家標本公司近三年的海運記錄。蝴蝶效應正在發(fā)酵，而他要確保這場風暴首先摧毀的，是敵人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