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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塵世挽歌

  • 蝕之瞳
  • 花欞落
  • 4696字
  • 2025-06-02 00:01:26

暮山學府被一種獨特的“后試煉時刻”氛圍籠罩著。白晝的喧囂與激烈仿佛被無形的手指輕輕按下暫停鍵,但空氣中并未彌漫著純粹的放松,而是一種更為緊繃的——努力追趕的氣息。圖書館的閱覽區燈火通明至深夜,凝重的專注替代了歡聲笑語;訓練場內的碰撞聲、能量的嗡鳴聲不絕于耳,汗水和喘息成為青春最刻骨的伴奏。白影帶來的震撼與白芊的強勢崛起,以及姑蘇夜雨的巍然不動,像無形的標尺懸在每個人心頭。

“嘶……”顧霖淵狠狠擦掉額角滑落,混合著泥灰的汗水,對著虛擬戰術光幕上那個被放大了數倍、纏繞著毀滅性雷光的身影(白影的最后沖刺畫面定格)呲牙咧嘴,“老杜,你說咱倆還有救不?這特么是人嗎?五權能!這根本就是開掛吧!”

他身邊,杜笙如同磐石。每一次劈出的風刃都帶著撕破空氣的尖嘯,在特制的合金假人“小云”(學府內知名的陪練標靶,以其堅韌聞名)身上犁開新的痕跡。他身上的黑色訓練服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賁張的肌肉上,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勃發力與線條美。他的呼吸急促卻沉穩,每一次吸氣都仿佛要將周圍無形的壓力一同吸入肺腑,再轉化為更為狂暴的動能傾瀉而出。

“別廢話!專注!”杜笙的聲音低沉,目光如同焊死在小云身上。每一次揮擊,腦海中都反復上演著試煉場中與姑蘇夜雨的對決細節——那柄如同深淵凝望的【斷浪】,每一次斬擊都精準地洞穿他風網最薄弱的節點。汗水沿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滾落,滴落在微微發燙的金屬地面上,瞬間蒸騰起一小縷白汽。“力量不夠,就練到足夠!速度不夠,就快到極致!破綻太多?那就用攻擊去覆蓋它,讓弱點無處可尋!”字字句句,砸在空曠的訓練場里,鏗鏘有力,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決心。

時間在單調卻沉重的重復中流逝。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巨大的模擬穹頂之后,柔和的照明燈光亮起,將兩個揮汗如雨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墻面上。

“呼……”杜笙終于停下動作,拄著膝蓋劇烈喘息,汗水如同小溪般在腳下匯成一小灘。顧霖淵早就癱坐在一旁,只進氣不出氣。他看著好友倔強挺直的脊背,那股不惜燃燒自己的狠勁兒讓他心頭微微一窒。他翻個白眼,勉強擠出一點力氣:“行……行行行,你狠!你牛!未來的救世主杜大人!”他撐著膝蓋站起來,故作夸張地活動著酸痛的腰腿,“天塌下來也得吃飯睡覺啊!你再這么練下去,‘小云’都要被你砍得自閉了!”

杜笙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肌肉的抽搐。他抬眼看著那布滿了縱橫交錯風刃痕跡的合金假人——“小云”傷痕累累的身軀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訓練的瘋狂。他嘴角扯出一個極其短暫、幾乎看不見的笑意,抬手隨意抹了把臉上濕漉漉的汗水,露出少年人帶著疲憊卻異常明亮的眼睛。

“嗯,吃飯。”他聲音微啞,算是應下。心頭那份沉甸甸的渴望從未消散——變強,為了在未來的風暴中握緊選擇的權利,為了守護她在信中描繪的那個“戰爭結束后的世界”。

塵煙中的曙光與寂滅:

與此同時,龍淵市以西,代號“焦土棱線”的前沿陣地。

天幕是污濁的鉛灰色,大地覆蓋著一層仿佛永遠掃不凈的焦黑灰塵與扭曲金屬碎片。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煙、血腥、以及某種混沌能量焚燒后產生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味。斷壁殘垣在能量沖擊波的余威下呻吟著,每一次坍塌都揚起遮天蔽日的灰燼。

爆炸聲此起彼伏,如同地獄深處的戰鼓。橘紅的火球在坍塌的高架橋下猛烈膨脹,舔舐著扭曲的鋼架;慘白的能量束撕裂煙塵,留下焦糊的裂痕;更遠處,震耳欲聾的榴彈炮轟鳴聲仿佛連大地都要撕裂。

在這片混亂煉獄的核心,一個巨大的、由數輛報廢裝甲車和鋼筋混凝土塊構成的臨時掩體后方,是【曙光小隊】的阻擊點。

“陸雪!能量護盾維持住!第三組缺口要補上!”文嫣柔的聲音透過小隊加密頻道,依舊沉穩有力,卻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長時間指揮作戰的沙啞。她藏身在一面半塌的殘壁后,子彈和能量束在她頭頂呼嘯而過,濺起的碎石噼啪砸在戰術頭盔上。她白皙的臉頰被硝煙熏染,粘著干涸的血漬和灰痕,汗水沿著鬢角流下,在臉上沖刷出道道痕跡。那雙昔日明澈的眼眸如今如同淬火的星辰,銳利、冷靜,緊盯著前方潮水般涌來的陰影——“【遺忘者同盟】的紫瞳士兵。他們身上涌動著躁動的能量,深紫的眼瞳在煙塵中如同鬼火,手中的能量武器噴射出同樣詭異的紫黑色火焰。

“收到!護盾穩定度75%!正在加壓!”通訊里傳來陸雪緊繃的回應。淡藍色的能量矩陣在掩體前方忽明忽暗地閃爍,不斷修正著角度抵御著來自【遺忘者】的集火。能量護盾每一次被撞擊,都會在文嫣柔腳下的地面上激起細微的震動。

“姜哲!左側三點鐘方向!那個榴彈炮組!壓制它!”文嫣柔迅速切換目標,同時探身,手中那柄造型修長、槍口泛著柔和白光的【星爍】步槍精準點射!一道凝聚的能量束瞬間穿透煙塵,將一個探出半個身子操縱榴彈的紫瞳者眉心洞穿!

“明白!【霜降】干擾彈已覆蓋!”姜哲的聲音伴隨著一聲沉悶的發射聲。幾枚冒著冰冷白氣的炮彈呼嘯而出,在遠處炸開一片急凍的冰霧區域,短暫凍結了那個區域的敵人和能量核心。

“林默!【壁壘者III型】的電磁網!配合顧天宸的【巖突】,給正面沖擊的那幫家伙制造混亂!”文嫣柔如同精密的戰爭機器,飛快地下達著指令。她的動作沒有絲毫多余,每一次點射都精準高效,每一次規避都行云流水。指揮風格冷靜得近乎冷酷,卻又在精準的點名掩護中,透露著對隊員生命的絕對守護。

“嫣柔!”副隊長的聲音突然在頻道里拔高,帶著破音的驚怒,“六點鐘!高坡!是……是指揮官節點!林秋!破曉的林秋!!”

文嫣柔的心臟如同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回身,透過掩體的縫隙,望向后方制高點!

一道高挑、修長的身影如同黑夜中的標槍,靜靜矗立在荒蕪坡頂的殘破觀景臺上。正是林秋!昔日中樞管理局的【破曉】指揮官!她同樣穿著漆黑的【遺忘者】作戰服,身姿挺拔依舊,周身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冷冽氣場。狂風吹拂著她利落的短發,露出一雙深邃如同寒潭、涌動著無盡仇恨與決絕光芒的紫瞳!更讓人心膽俱寒的是,她并非孤立一人!她的腳下,一座臨時構筑的微型能量尖塔正閃爍著不祥的紫黑色光芒,如同巨大的心臟般脈動著!

嗡——!

低沉的、仿佛來自深淵的共鳴聲瞬間掃過整個戰場!林秋冷漠地抬起右手,五指虛張,遙遙對準了這片陷入激戰的曙光小隊陣地。

下一刻,無盡的紫黑色火焰!如同從地獄之門傾瀉而出的冥河!狂猛地、毫無征兆地自林秋五指所指的虛空噴薄而出!它們凝成巨大的、流淌著焚滅符文的紫黑巨蟒!帶著要將萬物燒成虛無、連靈魂都一同焚盡的恐怖威壓!目標——正是文嫣柔作為樞紐所維持的曙光小隊核心防御陣線!【權能序列·赤焰·異化形態】——【噬魂幽炎】!!!

“不好!!”文嫣柔瞳孔驟縮到極致!一股致命的危機感讓她全身汗毛倒豎!防御!全力防御!這個念頭充斥了所有感知!

“【芊株】——【天穹壁壘】!!”文嫣柔再無保留!她的聲音因為催發到極限的力量而瞬間嘶啞!雙手猛地按向腳下焦黑的大地!刺目的翠綠色光芒!帶著最純粹、最磅礴的生命意志!以她為中心轟然爆發!

無數粗大堅韌、紋路虬結如同古樹的藤蔓!瘋狂地從破碎的地面之下、從鋼鐵的縫隙之間拔地而起!它們彼此纏繞、編織、融合!速度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極限!在不到半息之間,于半空中構筑出一面巨大無比、散發著無盡生命綠意的——藤蔓巨盾!

這巨盾宛如神話中隔絕兩界的壁壘,厚重的生命紋理熠熠生輝,帶著文嫣柔所有的不屈意志——守護!守護隊員!守護陣地!

轟隆隆——!!!

噬魂幽炎組成的紫黑色巨蟒!如同墜落的滅世隕星!狠狠撞擊在那面由生命法則凝聚成的翠綠壁壘之上!!!

時間仿佛在撞擊點凝滯了一瞬。

無聲的湮滅之光爆發!

嗤嗤嗤嗤——!!!

足以銷魂蝕骨的恐怖幽炎瘋狂灼燒、腐蝕著堅韌的生命藤蔓!如同強酸潑入青翠的森林!大片的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焦黑、碳化、飛散!刺鼻的焦糊味彌漫!毀滅的紫黑與頑強的翠綠在接觸面上激烈地交鋒、糾纏、湮滅!沖擊的能量波紋將周圍的一切塵土碎石瞬間清掃一空!

噗——!

巨大的反噬力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文嫣柔胸口!她身體劇震!一口滾燙的鮮血再也無法抑制,猛地噴在身前的藤蔓根莖上!翠綠的壁壘瞬間光芒一黯!

“隊長!”

“嫣柔姐!!”

頻道里瞬間炸開隊員們驚駭欲絕的呼喊!

就在這一瞬!就在所有曙光小隊的注意力都被這驚天對撼吸引的剎那!

嗤——!

一道細微到極致、幾乎完全融入了混亂背景噪音的破空聲!如同毒蛇潛行的暗影!一道快如閃電、無聲無息的銳利骨刺!帶著詭異莫名的扭曲穿透力!毫無征兆地從側后方的廢墟陰影中射出!它的時機把握得惡毒到完美!正是文嫣柔全力對抗林秋、遭受重創、壁壘光芒動蕩的千鈞一發之際!

目標——文嫣柔暴露出來的、毫無防備的左后心!

“小心!!!”陸雪的尖叫聲撕裂了混亂!她看到了!但根本來不及反應!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地穿透了所有聲響,狠狠刺入所有人耳膜、靈魂的聲音!

那道凝聚著死亡技藝的銳利骨刺,毫無阻礙地穿透了文嫣柔【曙光】隊服的能量防御層,精準地、惡毒地……沒入了她的后心!從她左前胸心臟的位置,帶出一小蓬凄艷而滾燙的血花!

時間,在這一刻,真的凝滯了。

戰場喧囂的槍炮聲、爆炸聲、嘶吼聲仿佛被無限拉遠。曙光小隊的隊員們,臉上因奮力抵抗而漲紅的戰斗激情瞬間褪盡,只剩下極致的茫然與凍結的恐懼。他們眼睜睜看著那道支撐著整個小隊、如同燈塔般指引著方向的、無比堅強的身影,猛地僵直、踉蹌了一下。她按在藤蔓壁壘上的雙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量,緩緩地、無意識地松開了。

翠綠色的天穹壁壘如同海市蜃樓,如同泡沫幻影,轟然解體、寸寸碎裂,化作無數閃爍著晶瑩生命光芒的細小碎片,在污濁的風中飄零、灑落,最終歸于寂滅的塵埃。

文嫣柔的身體如同被狂風卷落的樹葉,失去了所有支撐,軟軟地向前、向那片她曾無數次為隊友掃清障礙的焦土上倒去。

“嫣……柔……?”副隊長的聲音在頻道里響起,帶著一種破碎的、難以置信的顫抖,仿佛怕驚醒一個可怕的噩夢。

沒有人回答。

只有風吹過廢墟發出的低沉嗚咽,和通訊頻道里死一般寂靜背景中傳來的、愈發遙遠密集的槍炮聲。

幾片小小的、象征著【曙光】小隊成員身份的、刻著星芒紋路的特制合金片,因巨大的沖擊力散落在地,其中一片,落在文嫣柔緩緩流出的、溫熱的血泊邊緣,粘稠的血液正慢慢浸染上去。

遠處的高坡上,林秋的身影依舊冰冷佇立,紫瞳映著下方戰場上那道倒下的身影,如同寒潭深井,不起一絲漣漪。混亂的戰場,在她眼中,仿佛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聲音和色彩。

而在這片塵煙與硝煙彌漫的、真實的殘酷戰場上,所有曾經的青春誓言、奮斗的動力、守望的期盼,都在那一道悄然消逝的生命之光面前,化作了無聲的……

悲嘆。

暮山學府·訓練場·夜

“呼……呼……!”

杜笙依舊在機械地揮動著風刃,汗水蒙住了眼睛也渾然不覺。小云身上又添了一道深深的凹痕。訓練場空曠而安靜,唯有他粗重的喘息和武器破風的聲響在回蕩。

咔噠!

通訊器發出一聲短促的、冰冷的提示音。一封帶有最高優先級標識、來源標注為【中樞管理局前線指揮部·訃告與簡報(加密級別L-7)】的簡訊,無聲地彈出了屏幕。

風聲,似乎也在這一刻,悄然停歇了。

杜笙揮擊的動作,定格在了半空。汗水順著額角滾落,砸在顯示屏冰冷的光芒上,濺開了細微的水花。

他只來得及看清發件人后面那串冰冷的編號,和信件抬頭那行刺眼的黑字——

【中央作戰司令部】——【關于西線‘焦土棱線’戰役重大人員損失的緊急通告(絕密)】……

世界的聲音似乎被徹底抽離,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沉悶而絕望的跳動聲。

嘭!

那柄陪他鏖戰了整個白晝、沾滿汗水與灰塵的訓練短刃,再也無法承受他瞬間失去所有力量的緊握,從無力的指尖滑落,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出清脆而心碎的撞擊聲。

杜笙挺拔如松的身體晃了晃,緩緩地、無比艱難地,膝蓋彎曲,向著那片沾滿他自己汗水和泥土的訓練場……跪了下去。

一滴混濁的液體,重重砸落在地面,在塵埃中暈開一小片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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