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紗。

林野暗掐斂息術，將修為壓制在煉氣一層邊緣，踩著露水未干的田埂走去。

“這斂息術倒是好用，可惜瞞不過筑基修士的眼睛。”他心中暗忖，“不過應付煉氣中期的王癩頭，倒也足夠。”

村央樹下井邊，幾個早起磨鐮的佃戶，遠遠看見林野身影，立刻噤聲散開。

林野眉頭微皺。

以往這些人雖不親近他，但也不至于如此避諱……

今日這是怎么了？

王麻子的獨子王小柱，慌亂下不小心打翻水桶，濺起的泥水沾濕了林野的褲腿。

“對、對不起……”

小柱子聲音發顫，賊亮的眼睛卻不住往四周瞟。

林野心中一動：“這孩子往日見了我，雖不言語，但也不至于怕成這樣……”

他抹去臉頰水珠，想到懷中還剩幾塊從坊市買的飴糖，便掏出半塊遞過去。

小柱子卻像見鬼似的后退三步，轉身就跑。

“王管事說……說不能接你的東西……”

聲音飄散在晨霧里。

林野一愣，隨即冷笑：“玩孤立么？王癩頭這是要逼我低頭啊……”

轉過曬谷場時，他看見王寡婦在晾曬咸菜。

“嫂子，咸菜滾豆腐，賽過活神仙吶……”

這個往日總會偷偷塞給他吃食的婦人，此刻卻將木盆摔得震天響，從林野身旁擦肩而過，汗光珠點點，故意大聲道：“天殺的，怕是要變天了，還是不曬為好……”

林野心中微沉：

“連王寡婦都這樣，看來事情比我想的還要嚴重……”

正當林野納悶時，瞥見地上有個花布團，撿起一看，竟是王寡婦的錢袋。

“嫂子……”林野出聲，王寡婦卻自顧轉身走遠。

林野掂了掂，估摸著怕有上百靈砂，對王寡婦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她故意丟的？”林野思索，“還是真沒發現？”

他猶豫片刻，“罷了，先收著，回頭再還她。若真是故意，必有緣由。”

“汪！汪汪！”

一陣犬吠打斷思緒。

老張家的看門黃狗齜著牙哀鳴著，前爪不斷抓撓自己的脖子，那里正在潰爛的傷口，隱約可見蟲卵在膿血里蠕動。

林野目光一凝：“這傷口……不對勁！”

他心中警鈴大作：“這狗身上的蟲卵，怎么像是噬靈蟲的卵？可噬靈蟲明明在我袖中，鬧蟲災了？”

“造孽啊！”老張頭從院子沖出，一鋤頭砸在黃狗頭上，“連畜生都遭瘟！”

狗血濺在老漢褲腿上，他偷瞄林野一眼直搖頭。

“自己不在的幾日內發生了什么？”林野略感奇怪，“這村子，怎么處處透著詭異？”

轉頭來到趙老漢的韭菜田，林野站在靈肥池旁，攪動糞勺，池底的骨渣被金紋蛐蟮包裹，周世仁絕對是死得透透的。

“嗡嗡——”

林野抬手看向袖中噬靈蟲，發現它早已醒來，鬼面斑紋閃爍著妖異的紅光。

“嗖！”

噬靈蟲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朝著靈肥池沖去。

林野見狀，急忙出聲喝止：“不許吃屎……”

“嗡嗡——”

噬靈蟲懸停在糞池上空，口器高頻震顫發出嗡鳴。

林野嘴角一抽：

“噬靈蟲要是真吃了，我豈不是要‘感同身受’？”他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面，噬靈蟲啃食穢物，自己卻仿佛嘴里也嘗到了那股味道……

“不行！絕對不行！”

他咬牙，“這要是傳出去，我林野還怎么混？”

“回來！”

林野有些凌亂，他現在與噬靈蟲血契相通，噬靈蟲吃屎，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體會到那種真實感。

但精神上絕對要遭受巨大打擊，出現心煩意亂、精神萎靡、道心受損……

嚴重時，可能會陷入心魔，阻礙其后續的修煉之路。

噬靈蟲振了振翅膀，在空中劃出一個奇特的軌跡。

令林野震驚的是，他居然看懂了，那是個“餓”字。

“看來血契之后，它的靈智提升了！”

林野心中一喜，逼出一滴精血，噬靈蟲六足滑動，踩了踩血珠，直接一口悶下。

“嘖，胃口倒是不小，”

林野暗嘆，“不過若能培養出靈智……”

原本血契噬靈蟲，不過是單純看中噬靈蟲特性，目前看來這波完全不虧。

噬靈蟲展現出來的靈性，只要好生培養，未來說不得會成為仙途上的大助力。

“以后便叫你鐵嘴將軍！”

噬靈蟲用口器摩挲林野指尖，林野腦內得到反饋還以為噬靈蟲是對這個名字的認可。

誰曾想，細細品味還是一個餓字。

“……”

林野無語，“除了吃，就沒別的追求？你哪是鐵嘴將軍，分明是喂不飽啊！”

林野笑了笑，捻指掐訣，引力術疊加三息成露術。

一氣呵成。

起陽草轉瞬裹滿靈肥。

“三息成露，已是標準，但我如今半息即可……”

“可惜，修為壓制在煉氣一層，否則還能更快。”

林野暗自點頭，這便是兩道靈力支撐的結果。

對于還未形成氣旋，倒覺得可能并不是壞事。

“咳……咳咳……”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從身后傳來。

“趙叔，今日不補回籠覺了？”林野咧嘴一笑道。

“野娃子，你回來了，”趙老漢欲言又止，隨即嘆氣道：“日后，你不必來了。”

林野心中腹誹：“果然，王癩頭已經開始動手了……”

“趙叔，”林野本來就是來請辭的，沒想到一向好面皮的趙老漢倒先開口了。

這不符合常理，畢竟林野可是一把澆糞的好手。

趙老漢打斷林野，“實話告訴你，由于你繳不足靈米，已經不是靈植夫了。”

“距霜降尚有三日，此番定論從何而來？”林野問道。

“王司農將今歲秋收提前了，且你的靈稻顆粒無收，明日你能補足？而且據可靠消息，司農殿上頭取消了你的三年育靈令資格……”

趙老漢搖頭嘆息，湊近道：“不過老漢倒可為你周全一二，要預支不……”

“不勞煩趙叔了，認命算了！”

“你這娃，犟得很……”

林野笑而不語，轉身離去。有關系就是好，消息自然靈通，連張大柱撤去我的三年育靈令都能快速知曉。

他算是明白了，一切都是王癩頭的算計，這是上屋抽梯，要吃絕戶啊。

料定他繳不足靈米，那么只能受王癩頭鉗制。

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可惜，他算錯了一點！

不如直接將計就計，倒要看看王癩頭到底玩什么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