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霄回到家，頭發濕淋淋的，衣服也貼身上，爸媽倒是沒奇怪，大夏天的他出去跑步，不這樣才奇怪呢。

本來有事要說，看他這樣，媽媽說：“哎呀！你也是，真不容易，快去洗個澡。”

唐霄進去了，老唐說：“咱娃真是刻苦訓練啊！難怪能拿滿分！”

唐霄沖了澡，換上干凈衣服出來，坐在門口喝口水緩緩。

媽媽興奮地說：“霄霄，我們問教練了，你可以走清華北大的單招啊！”

爸爸說：“嗯！參加比賽，當運動員，高水平運動員！”

“是到處參加比賽，但不是你想的那樣。”唐霄說，“比如說你要在比賽中取得很好的成績，拿個冠軍吧，那人家才說這個人是誰。

拿了獎牌，清華大學可能才說這是我們清華大學運動隊。但是平時，跟清華沒什么關系。其實真到了拿獎牌的程度，你身上的標簽是國家，哪個大學已經不重要了。”

爸爸更向往了，“那咱們就拿獎牌！”

“你以為呢！”唐霄嘆口氣，“競技體育很殘酷的，大部分都是陪練，連第二名都沒人記得。退役后也是一身傷病。沒拿到名次，也沒什么保障。

到時候，文化也沒有，而且這是吃青春飯的，那些打比賽的，早早就選拔進去了。過了年齡退役了，如果又沒有光環，那就啥也沒有。

名校光環主要體現在文化生身上，而名校招高水平運動隊，是希望運動員給學校增加光環，讓別人說咱們學校學術這么牛，運動也這么牛。

但其實真那么牛了，你代表的是國家，學校已經不重要了，你也不會經常在學校。”

爸爸眼睛亮晶晶，“兒子！你要代表我們國家參加奧運啊！”

唐霄一陣無語，這中二中年前面是一點兒沒聽進去啊！競技體育吃天賦的，有天賦小時候就被選走了，專注訓練持續訓練十幾年，拿什么跟人家比？

“你們不要管我去哪個學校，我會根據我自己的情況來的。”

父母相互看看，他們也不懂，也不知道還能怎么勸他。

唐霄上樓去了，得歇會兒，開著電風扇躺在床上，給自己按摩按摩。

奶奶做著午飯，爸媽在前面看鋪子，嘰嘰咕咕地商量孩子的前程。

一個頭發灰白的奶奶一手拎著一只雞和一兜菜，一手拉著一個男孩子走到福佑堂，進來就跪下，也拉著孩子跪下。

爸媽慌了，趕忙扶，“您快起來！咋啦？出了啥事兒？您起來說！”

“您家有個兒子吧？”

“對。”媽媽心里一噔。

“剛剛你兒子救了我孫子，這娃兒在河里耍水，差點兒淹死。”老奶奶一掌拍在孩子屁股上，孩子也不敢吭聲。

“我當時嚇傻了，也沒來得及謝他，他就走了。旁邊那些人說是福佑堂的娃兒去把他救起來的。”

“唐霄！”爸爸驕傲地喊。

唐霄下樓，來到前面鋪子里，老奶奶又拍一下那孩子：“快給哥哥磕頭！”

孩子又要跪下，老唐和媳婦兒連忙一邊一手拉住，“好了，好了，沒事兒就好。”

又趕忙端個凳子讓祖孫倆坐下。

奶奶聽到動靜，也從后院拿著一把蔥跑出來，邊剝邊張著耳朵聽。

老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們老家在山上，他爸爸媽媽在外面打工，他上初中了，我就到鎮上租房子陪讀。

你說他要是……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啷個跟他媽老漢交待嘛？我這條老命都要給他嚇落了！”

一家人深感理解，看看低著頭不吭聲的孩子，現在說他也沒必要，有這一次教訓相信下次不敢了。

老奶奶又看著唐霄，“還好你們娃兒下去把他救起來了，我……有人來喊我，說我孫兒去河里耍水，起不來了，我當時就想到，他要是起不來了我也只有跳下去不活了。

這個娃兒讓人操心啊！還好你們娃兒把這個討命鬼救起來了！哎呀！真是氣死我了！謝謝你啊！謝謝你啊！”奶奶又拉著唐霄的手，又摸又晃，語無倫次。

爸爸媽媽奶奶反過來安慰了她好一會兒，聽她絮叨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也快中午了，老奶奶平靜下來，就起身，“我就是打聽到你們家了，過來謝謝你們一哈，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又是抓住媽媽的手，連連彎腰。

唐霄就站一邊當模特兒。

“您別客氣，沒事兒就好。”媽媽連忙把地上的雞和菜拎起來遞給老奶奶，“這些您拿回去。”

“不不不。”老奶奶連連擺手，就轉身推著孫子往外走，“我們山上自己養的雞種的菜，也沒什么好東西！你娃兒救了我孫兒的命！”

媽媽也不再推辭，又叮囑孩子：“你看把奶奶給急得，以后可要聽話啊！”

“嗯。”變聲期的孩子甕聲甕氣地回答。

走出門外，奶奶硬是摁著孩子磕了一個頭，才走了。

唐霄心情很好，揚著嘴角。

目送祖孫倆走了，媽媽轉身瞪著唐霄，厲聲：“唐霄！你能耐了啊！你敢下河救人！”

唐霄敢下河救人但不敢說話，嘴角也壓下去。

爸爸悄悄豎個大拇指，表示贊賞他的行為。

這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也逃不過媽媽的眼睛，一下打在爸爸手上，依然瞪著唐霄：“我跟你說，你不要以為你游泳厲害，到處給我充英雄！”

爸爸替兒子辯解：“他看見了也總不能見死不救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媽媽又打一下爸爸，“不是你生的你是不心疼！”繼續盯著唐霄，“媽媽不要你當英雄，你就給我好好的。”說著眼里就濺出淚花。

父子倆都乖乖地，“嗯。”

奶奶心疼孫子，但是同樣作為奶奶，也非常理解那個奶奶，拎著雞去做給孫子吃。唐霄力氣大，就去幫忙宰雞。

奶奶說：“霄霄，要聽媽媽的話。”

“嗯。”

中午，一家人在后院里圍著小桌子，吃著唐霄換來的雞，爸爸咂咂嘴，“嘖嘖！這山上養的土雞就是香啊！”

媽媽拿起筷子頭打爸爸胳膊一下，“你少嘖啊昂的！你兒子……”看看唐霄，忽然語重心長，“霄霄，咱們就當個體育老師，挺好的。不要去搞那些危險運動了。”

唐霄笑嘻嘻，美滋滋地吃著雞，這是原來媽媽給他規劃的路。

爸爸說：“哎呀你這就是頭發長……”

媽媽一瞪，爸爸閉嘴。

唐霄辛苦忍笑。

媽媽夾一坨雞肉戳爸爸碗里，“我不想當啥子英雄母親，冠軍母親，你要想當你自己去噻！”

一家人都笑起來。唐霄知道，考什么大學的事，他們不會有太多意見了。

媽媽是不忘初心，經此一嚇，覺得他健康平安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