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醴長歌：圣墟之外五千年》

第二卷·溯古尋源·酒魂初誕

第81章·九歌斷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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汨羅江的水漲得蹊蹺。濃稠的江水裹著暗紅，如未凝的血漿漫過堤岸，將岸邊的蘆葦染成詭異的赭色。李清照赤足踩在竹筏上，腕間青銅酒樽與楚地巫鈴相撞，發出細碎的哀鳴，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劫難哀泣。江水泛著鐵銹色，水下隱約傳來鱗片摩擦巖壁的聲響，像是千萬把青銅戈在刮擦鼎彝，沉悶而壓抑，令人不寒而栗。

“這不是江水，“劉伶仰頭灌了口空葫蘆，喉結滾動間，渾濁的酒氣混著血腥味溢出，“是龍血。“他瞇起醉眼，盯著江面泛起的氣泡，那些氣泡破裂時，竟散發出陳年濁酒的酸澀。

竹筏忽地劇烈傾斜。蘇軾伸手拽住險些滑落的酒壇，壇身“楚醴“二字滲出暗紅，竟與江水同色。“《九歌》殘篇里說，湘君斬蛟于此，“他指尖撫過壇口裂紋，神色凝重，“可這血味里，怎會有酒氣？“話音未落，水下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竹筏被掀起丈高。

三百丈外，屈原峨冠博帶立于危崖，懷中抱著半截酒甕。江風掀起他素白深衣，露出心口處碗大的血洞——那洞里沒有心臟，只有一簇跳動的青色火焰。火焰映照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

“原來如此！“杜康玄袍翻飛如夜梟，手中酒符燃起幽藍火焰，“他剜心為祭，把酒魄煉成了鎮水魂！“眾人這才明白，為何汨羅江的水如此異常，原來這里鎮壓著一股強大而邪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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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水河的記憶在李白劍尖復蘇。青蓮劍劃破江面的剎那，無數青銅酒器從水底浮起。爵、觚、斝、罍……每件器皿都刻著《九歌》殘句，器內盛的不是酒，而是凝固的淚，泛著幽幽的冷光。那些淚滴中，仿佛封存著千年的哀怨與不甘。

“捐余玦兮江中，遺余佩兮醴浦。“屈原的吟誦引動雷云，他忽然將酒甕殘片刺入胸膛，青色火焰順著傷口淌入江水，聲音中帶著決絕與悲憤，“把《山鬼》篇還來！“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江水開始沸騰，如同一鍋煮沸的湯藥，熱氣蒸騰間，隱約可見水中有黑影在游動。

李清照鬢邊玉簪應聲而裂，發間墜下半片竹簡——正是當年她在圣墟燒毀的《漱玉詞》殘頁。簡上“尋尋覓覓“四字被血漬浸染，竟顯出新句：“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鳴。“字跡鮮紅如血，仿佛是從竹簡中自然生長出來的。

“他在用楚醴召喚《九歌》真跡！“陶淵明展開《桃花源記》，字句化作桃枝纏住竹筏，阻止其被洶涌的江水沖走，“清照，補詩！“眾人皆知，此刻唯有補全《九歌》，才能打破這詭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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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伶的醉眼里映出真相。那根本不是汨羅江，江底沉著九尊青銅鼎，鼎身蟠虺紋化作鎖鏈，捆著條斷角赤蛟。蛟目如血月，每掙扎一次，鼎內便涌出黑潮——那是被屈原封印的“怨酒“，混著楚懷王割讓的商於之地、張儀誆騙的六國盟書、鄭袖枕邊的讒言毒藥。黑潮所到之處，江水愈發渾濁，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

“屈子啊屈子，“劉伶大笑著躍入江中，巫鈴在蛟須間叮當亂響，“你把天下苦楚都釀成了酒，難怪醉倒了整條長江！“他的笑聲在江面上回蕩，帶著幾分癲狂，幾分悲涼。

赤蛟暴怒，斷角處噴出腥臭酒液。李白縱劍截擊，劍氣與酒浪相撞，竟凝成《離騷》中的香草：“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香草在空中綻放，散發出淡雅的香氣，暫時壓制住了黑潮的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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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的筆尖滴血成詩。殘頁鋪展江面，她用金簪蘸著蛟血續寫《山鬼》。每落一字，江底便有一尊鼎開裂：“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寫至“離憂“時，赤蛟突然哀鳴，鱗片間滲出琥珀色液體——這才是真正的楚醴，被怨氣掩埋千年的酒魄。酒魄散發著醇厚的香氣，與黑潮的腐臭形成鮮明對比。

“就是現在！“杜康擲出酒符，九道金光刺入鼎身。蘇軾趁機拍開酒壇，壇中飛出當年在漢宮釀的椒漿，與楚醴融作金色洪流。洪流奔涌而下，如同一把利劍，直刺赤蛟要害。

陶淵明的桃枝趁機探入蛟腹，扯出一卷帛書——竟是秦始皇焚書時失蹤的《九歌》真本。書頁展開時，赤水河虛影浮現，河中漂著被歷代帝王篡改的詩篇。那些詩篇在水中扭曲變形，仿佛在訴說著歷史的滄桑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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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接住帛書，心火驟亮。他踏著酒浪走向赤蛟，每步都踩碎一段謊言。張儀的連橫策、子蘭的勸降書、靳尚的讒言簿……在楚醴中化為泡沫。當他把帛書按入蛟首時，《九歌》全文如鎖鏈纏縛：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隨著屈原的吟誦，赤蛟發出最后一聲悲鳴，崩解成無數碎片。江底升起九座酒泉，清澈的酒液汩汩涌出，散發出醉人的香氣。劉伶從最大那眼泉中爬出，懷中抱著半截青銅酒勺，勺柄刻著“端午“二字。“原來粽子投江，“他醉眼乜斜，“是為了鎮住這偷酒賊。“

李清照拾起飄落的殘頁，新補的《山鬼》篇旁多了行小楷：“此酒魂當歸圣墟。“她望向正在消散的屈原，忽見那心火中映出陶淵明的桃花源。那是一片寧靜祥和的世界，沒有紛爭，沒有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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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眾仙醉臥江畔。李白以劍刻《九歌》于崖壁，字縫間滲出楚醴，在月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蘇軾用竹筒裝泉眼酒魄，筒身竟長出湘妃竹斑，仿佛在訴說著一段凄美的故事；杜康取赤蛟逆鱗煉成新酒符，鱗紋恰似《離騷》筆跡，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子時，陶淵明獨坐竹筏。他展開《桃花源記》，見屈原的心火正在“秦時避亂“四字上燃燒。“楚人亡于忠，“他輕嘆，“酒魂生于烈。“聲音中帶著對歷史的感慨，對未來的期許。

江心忽有漁歌傳來，唱的卻是千年后的《赤醴長歌》。歌聲悠揚，在江面上回蕩。劉伶醉中揮勺，將半江月色舀入空葫蘆——那里面，赤蛟最后一聲嘆息正在發酵。而他們的故事，也將隨著這滔滔江水，繼續流傳下去，等待著下一次的相遇與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