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軍營的校場被烈日烤得發(fā)燙，沈硯青握著磨得發(fā)亮的環(huán)首刀，盯著隊列里三十名新兵的握刀姿勢。這些從后勤轉(zhuǎn)來的雜役如今已換上統(tǒng)一的皮甲，雖然動作生澀，但眼中已有了戰(zhàn)士的狠勁——自那場狼騎劫營后，他們跟著沈硯青在沙地上練了整整十日劈砍，每人刀下都埋著半截燒焦的狼骨。

“握刀要像掐住狼脖子！”他一腳踢正張三歪斜的刀肘，“冷冬人砍來的時候不會等你擺架勢，記住，先出刀的活，后抬手的死！”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校尉劉宇的親衛(wèi)甩著牛皮卷直奔校場：“沈什長，接令！霜河谷發(fā)現(xiàn)狼騎斥候，帶你的人去探路，斬一首級記一功！”

軍令牌在掌心發(fā)燙，沈硯青掃過麾下士卒：“丁字營，十人一隊，帶足三日糧，刀上抹狼油——冷冬的雪狼嗅覺靈，聞著同類血味敢追百里！”眾人轟然應(yīng)諾，他注意到李四悄悄往腰間多塞了兩把短刃，正是那日從狼騎兵尸身上扒下來的。

霜河谷的暮色來得格外早，谷口的胡楊樹在風中發(fā)出沙沙聲響。沈硯青趴在高處的巖石后，望遠鏡般的竹筒（原主記憶中祖父留下的軍中秘器）里，清晰映出二十余騎狼騎兵正圍著篝火啃食生肉。巨狼們趴在地上打盹，騎手們的獸皮甲胄堆在一旁，露出背上青紫色的狼首刺青。

“兩隊繞后，斷狼韁繩；兩隊正面佯攻，我?guī)藳_篝火！”他壓低聲音，指尖劃過腰間的軍功木牌——上面已刻著三個凹痕，都是劫營那晚斬下的狼騎左耳。士卒們摸黑潛行時，他忽然想起現(xiàn)代玩過的戰(zhàn)術(shù)游戲，此刻每一步都踩在記憶中的“安全區(qū)”，就像當年在格子間算報表般精準。

第一聲狼嚎響起時，正面兩隊已甩出套馬索。沈硯青帶著刀手沖進火光，環(huán)首刀借著火勢劈下，首當其沖的狼騎兵連頭帶肩被劈開，血花濺在他新領(lǐng)的青銅護腕上。巨狼受驚欲起，卻被繞后的士卒砍斷韁繩，失去騎手的狼立刻露出獸性，竟撕咬起同伴的喉嚨。

“別管狼！專砍騎手！”他躲過狼牙棒的橫掃，刀刃從下往上挑斷敵人腳筋，在對方倒地時割下左耳。余光瞥見李四被巨狼撞飛，立刻撲過去將刀捅進狼眼，溫熱的狼血順著手臂流下，卻讓他莫名興奮——這是他第七次斬下狼騎左耳，離百夫長所需的二十斬只差十三。

戰(zhàn)斗在一刻鐘內(nèi)結(jié)束。沈硯青踩著狼騎兵的尸身清點戰(zhàn)利品，忽然聽見谷口傳來悶雷般的蹄聲。暮色中，上百匹巨狼的眼睛泛著幽藍，狼首旗上的符文在風中獵獵作響——是冷冬的正規(guī)狼騎軍團，比斥候隊整整多出五倍。

“結(jié)圓陣！盾牌朝外！”他嘶吼著將傷員護在陣中，手中令旗急速揮動。新兵們雖面色發(fā)白，卻還記得訓練時的口訣：“盾挨盾，刀藏縫，狼沖來就剁馬腿！”第一波沖鋒的巨狼撞在盾墻上，狼牙棒砸出的凹痕讓前排士兵虎口發(fā)麻，沈硯青趁機從盾縫刺出，刀刀直奔騎手腰腹。

不知殺了多久，暮色完全被夜色吞噬。當沈硯青的刀刃第三次卷刃時，遠處終于傳來號角聲——寧夏援軍的“夏”字大旗在月光下鋪開，狼騎兵們發(fā)出不甘的嚎叫，開始分批撤退。他癱坐在地上，數(shù)著腰間染血的皮囊，里面裝著十九枚狼騎左耳，還差一枚就能晉身百夫長。

“好小子！”劉宇的戰(zhàn)馬踏過狼尸，拋來一把嶄新的環(huán)首刀，刀鞘上刻著猙獰的狼頭紋，“十九斬！老子從軍二十年，沒見過后勤兵能殺成這樣的！”校尉扔過的軍功牌上，“百夫長”三個字在火光中格外耀眼，周圍士卒發(fā)出歡呼，李四笑著捶他肩膀：“沈頭兒，咱以后跟著你，準能活著回家！”

深夜回營的路上，沈硯青摸著新得的狼頭刀。原主記憶中，祖父的盔甲里也藏著這樣的刀痕，那是與冷冬人廝殺的勛章。他忽然明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沈家的恩怨、身世的謎團，都不如手中的刀刃實在——只有踩著敵人的尸體往上爬，才能真正握住自己的命運。

次日點兵，當沈硯青帶著丁字營站在百夫長隊列中時，校場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嘆。他望著遠處連綿的軍帳，想起初到軍營時的兩頓熱飯、陳安的斷刀、還有篝火旁老兵們說的“冷冬人每年都來，直到把我們殺絕”。現(xiàn)在他知道，自己不會被殺死，更不會被踩進泥里——他要帶著軍功往上爬，爬到能看見冷冬大陸盡頭的位置，讓那些曾看不起他的人，無論是沈家的公子，還是冷冬的狼騎，都只能在他的刀下顫抖。

而此刻，他的目光落在轅門外新立的軍功榜上，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十九道紅痕格外醒目。下一次沖鋒，他會親手劃上第二十道，然后是第三十、第一百——直到冷冬的狼嚎，永遠消失在寧夏大陸的盛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