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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圣龍往事

就像欺騙命運一樣,結(jié)局的節(jié)點既定,那過程拉得越長越復(fù)雜就越好。

故事回到正軌。

命運如同一條早已劃定終點的長河,但越是蜿蜒曲折的河流,往往越能延緩注定的結(jié)局。

這是因為,河流能通過蜿蜒曲折來延長路徑、分散能量、增加蓄滯和沉積……借此有效延緩水流速度。

“妧兒,如今我們大周王朝,在這蒼茫大陸上不過是偏居一隅的蕞爾小國——但你可知,十五年前,我們大周曾是威震八方的煌煌上國?萬邦來朝,貢賦不絕?!敝芮娑俗谥軍€身側(cè),嗓音低沉,音色宛如銹蝕的青銅鐘,沙啞中透著重濁的余韻。

他神色里混雜著追憶的熾熱與現(xiàn)實的蒼涼,眼角的皺紋如刀刻般深刻了幾分,就像祭鼎上的裂璺(wèn)。

如果說青銅鐘是大周,那這十五年時光的唯一作用,便是使其蒙塵銹蝕——昔年清越已逝,如今只剩喑啞的余響。

于是直白的語言,便沉淀起歲月的重量。

周妧微微睜大了眼睛,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在她印象里,大周不過是這片大陸上諸多王朝中平平無奇的一個,從未想過竟有過這般輝煌?

那些被歲月塵封的榮光,此刻聽起來既陌生又沉重,就像在聽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古老傳說。

復(fù)雜的情緒在她胸中翻涌,與其說是自豪,不如說是巨大的落差。

“妧兒,你可知……那大武王朝?”見周妧似是接受了這些話語,周擎才繼續(xù)開口道。但說這些話時他的聲音明顯發(fā)緊。

在見自己的父王猛然攛緊指節(jié)后,周妧心頭突地一跳??粗芮婢o繃的側(cè)臉,聽著這從齒縫間碾出來的名字,周妧后頸,不自覺泛起一陣涼意。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如毒蛇吐信般攀上脊背,周妧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周擎的雙目卻是在此時漸漸的染上血色:“妧兒,你可知道,如今高高在上的大武皇室,在十五年前不過是為我大周鎮(zhèn)守邊疆的臣屬?”

周妧瞳孔驟縮。她望著父親眼中蔓延的血絲,實在無法將這個源師如云、國運昌隆的頂級王朝,與如今式微的大周聯(lián)系起來——兩者差距猶如螢火之于皓月。

完全就沒有比較的必要。

“那……那為何會這樣?”周妧聲音發(fā)顫,其雖細若蚊吶卻字字錐心。

不知為何,她就是想要去詢問。就仿佛冥冥中有雙無形的手,正推著她去揭開這個問題的真相。

周擎望著女兒問詢的眼神,喉結(jié)滾動。良久,像是咽下了某種苦澀,他才長嘆一聲:“此事便說來話長了……大周立國之初,武家先祖隨我周氏南征北戰(zhàn)、披荊斬棘。太祖皇帝念其戰(zhàn)功彪炳,賜世襲武王尊號,授半壁兵權(quán)。

自此武家與國同休七百載,享盡榮華?!?

說到這,他忽然慘笑,“誰曾想,竟是養(yǎng)虎為患!”

“十五年前,武家勾結(jié)多路諸侯同時發(fā)難,共擊我大周,掀起叛亂。”

“為父不察,以致我大周百萬雄師,一年間幾近覆滅......?!?

“短短七個月,我大周三十六郡盡喪!而那些曾受過我們周氏恩惠的諸侯,卻倒戈得比誰都快,令人寒心?!?

“自此,我大周國破,唯余祖地南域山河,也就是如今我們腳下的大周城?!?

“然武家狼子野心!豈肯放虎歸山,遂追亡逐北,圍困我大周殘部于此地?!?

“然武家狼子野心,豈肯放虎歸山?遂窮追不舍,將我殘部圍困于此?!?

周擎的聲音漸漸嘶啞:“至此大周數(shù)百載基業(yè),盡毀于為父手中,只是到那時,為父已是悔之晚矣。。?!?

“父王……”

“王上……”

他抬手示意,止住眾人話語。

燭火映照下,那掌心中赫然是五道深陷血肉的指痕。

“妧兒,這是為父之過也,你也某要安慰我。要怪就怪,為父未能覺察到武家的狼子野心?!?

“局勢發(fā)展到那般地步,只能是為父咎由自取?!?

燭火依舊搖曳,映照著眾人沉重的面容。殿外電閃雷鳴,周擎的眼神也忽暗忽明。

“可恨那武家。這豺狼之輩——他們偏卻還不滿足?!敝芮娴穆曇敉蝗贿煅?,整個人幾近哭泣。

不滿足什么?

周妧雖不明就里,卻莫名感到接下來的事,定與自己有關(guān)。這種近乎本能的預(yù)感,讓她指尖發(fā)涼,甚至瑟瑟發(fā)抖。

只見周勤咬牙切齒地道:“十五年前,我大周暗探從武家祖祠中盜出了一則預(yù)言——蟒雀吞龍,大武當(dāng)興?!?

“預(yù)言?”

“蟒雀吞龍,大武當(dāng)興?”周妧細細咀嚼這八個字,神情越發(fā)疑惑不解。

于是她再次發(fā)問,“父王這是何意?”

周擎無比哀痛的道:“當(dāng)初為父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何意,直到之后……”

“那武家圍城七日,七日按兵不動,圍而不攻……他們是在等待……”

“等待什么?”周妧感覺到越發(fā)的不安。明明已經(jīng)這么的接近真相,可她卻突然的想退縮。

就好像知道了這個東西后,她自此就會變得身不由己,以后的命運都得被其裹挾。

周妧感到一股沒有來的煩躁,氣短胸悶。

“他們在等待你的出生!”還未待周擎開口,一旁的楚明淵已是平靜的說道。

當(dāng)這句話被楚明淵說出口時,她突然變得如釋重負。

然而這句話的威力卻不止如此,在周妧身旁的秦玉,突然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跌倒在她的身前,嘴中甚至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哭聲。

“母后……”

還未待周妧行動,楚明淵便已攙扶起了秦玉,將其引至一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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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可知,您降生時是何等氣象……”

在周妧愣神之際,秦師接過了話茬,開始講述。

“殿下降生之時,紫氣東來三千里,龍吟虎嘯震天地?!?

“您莆一出生,便八脈自通,是先天無缺之景,境界更是越過開脈,直達養(yǎng)氣,這等天賦絲毫不弱于淵殿下?!?

“究其緣由,乃是您身負傳說中的‘圣龍氣運’。此物,億萬生靈難覓其一。

若得圓滿,當(dāng)可直指無上之境,與天地同輝,日月共長明——殿下,您是我大周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圣龍!”

她突然有點后悔知道這個消息了。

她不是不能,而是曾經(jīng)有過。

可是,既然她生來八脈自通,為何如今體內(nèi),卻連經(jīng)脈的影子都尋不見?

想到這,周妧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揪住衣襟。

“那……那為什么……”明明想說的話,還有不少,周妧卻止住了紅唇。

她看見,秦師蒼老的面容變得灰敗,如同被掐住了喉嚨,

看見父王的眼中不剩一絲光亮。

明明燭火未熄,她卻覺得這殿內(nèi)深不見底的黑。

好似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悲愴了起來。

她看向了楚明淵,只有他的眼睛不一樣。

就像藏著什么心事。

這時,周擎的聲音突然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這聲音由遠及近,將周妧拉回了現(xiàn)實。她覺得父王每說一個字,都仿佛在咀嚼碎玻璃。

他們不吃人,嚼的就只能是其他尖銳的東西。

“因為……就在你降生的那一刻,城外武家軍陣中,武王之妻也誕下了一對龍鳳胎?!?

“那男嬰身纏蛟蟒之氣,女嬰頭有靈雀之氣——也是身具氣運?!?

“而據(jù)影衛(wèi)得到的情報,那武王之妻已是懷胎整整三年,卻始終未產(chǎn),其偏偏選在這一日產(chǎn)子……”

周擎的眼中迸發(fā)出駭人的光芒,聲音如同九幽寒冰:“直到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古籍有載,‘同年同月同日生者,可互噬氣運’。那武家蟄伏數(shù)百年,只為布下這天大的局——”

“他們圖的從來就不是我們大周的疆土!他們要的,是我周家千年氣運所鐘的圣龍!”

“他們圖的是你啊?!?

“妧兒,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

周擎突然笑了。

周妧只覺得那笑聲比哭,還令人毛骨悚然。

周擎的瞳孔在燭光下收縮成針尖大小,“所謂的蟒雀吞龍……就是要活生生搶走我兒的圣龍氣運,毀掉我兒的圣龍根骨!”

“就是要生啖你的圣龍命格!”

周妧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仿佛看見十五年前的那個日子——一個身影正從她啼哭的襁褓中,一絲絲抽走屬于她的圣龍氣運。

楚明淵接過周擎的話茬:“小妧,你也莫要怨父王母后,他們也已盡力。

你出生那日,武王率軍大舉入城,父王為阻武王,與其戰(zhàn)于大周山。

然,武王陰邪之徒,隱其神府實力,父王不敵,被其斬斷一臂。”

“之后武王以萬民為要挾,于城中奪你氣運?!?

巨大的信息不斷沖擊著周妧,將她弄得神志不清的同時,還令秦玉失聲哭泣。

好似當(dāng)年周妧的慘狀,歷歷在目。

“妧兒!我苦命的孩兒!”

“母后對不住你??!”

“小妧來照看下母后。”

“是,哥哥。”

楚明淵的話,讓腦子亂做一團的周妧,找到了一點清明。

她走到他的身邊,便聽他繼續(xù)道:“至于你掌中的怨龍毒,乃你失氣運,圣龍失命的怨恨所化。

武王歹毒,為永絕后患,遂將其封于你之體內(nèi)。

其因你而生,卻噬你而活,治至……將你滅亡?!?

噗——嗤!

秦玉突然噴出一口鮮血,猩紅的血珠濺在周妧發(fā)間,凝成血玉般的珠子滾落。

對方的臉色灰白如金紙,整個人如風(fēng)中殘燭般搖晃。

“母后!”周妧整個人突然有了活力

,慌忙伸手去扶,并幫秦玉搽去嘴角的血跡。

秦師蒼老的手掌,及時按在秦玉百會穴上,柔和源氣如春溪般潺潺流入。

他望著秦玉眉間那抹深可見骨的蒼白,聲音沙啞道:“殿下可知……自您氣運被奪之后。

王后幾乎每三年,都要于殿下怨龍毒爆發(fā)那日,以精血為您續(xù)命?

王后每輸血一次,都將會減壽三年,十二年里,王后總共輸血八次。

算下來她已減壽二十四年,元氣大傷。”

末了,似是擔(dān)憂周妧疑惑,秦師補充道,“若非有淵殿下,王后還要再多輸血四次,再減壽十二年。”

“哥哥,秦師所言是真的嗎?”周妧急切的問到。

此刻,周妧內(nèi)心的那些落差極速消散,在秦玉的安危面前,自己的遭遇算什么,算不幸嗎?

“小妧,秦師所言的確句句屬實,但你也莫要為此而太過自責(zé)。

此非你之過,實乃拜武王所賜……”

周妧聞聽此話,再也無法保持平靜,眼中只剩瘋狂。

血絲于她眼中不斷攀爬,狀若非人。

先前的她更多的只是一個傾聽者,對氣運并無太多在意。

畢竟這些事發(fā)生在不記事的幼年,她實難找到歸屬感。

而現(xiàn)在秦師與哥哥的所言,卻是讓她有了無法遏制的殺意……

周妧心中燃氣沖天怒火,憤恨地開后說道:“武家,你們安敢逼害我母后!你們真該死!”

母后疼她愛她至極,為她如此,她安敢、安能不恨!

她與武家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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