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忽然傳來馬蹄聲。
青驄馬上的緋袍男子翻身下鞍,腰間玉佩撞出清越聲響。胡秋秋抬頭時,正撞進一雙深潭似的眸子。
新任縣令的目光掠過草垛中狼狽不堪的少年的后頸,突然凝住——那里有粒朱砂痣,正迎著晨光微微發亮。
「姑娘可需幫忙?」縣令解下披風蓋在小木頭身上,指尖狀似無意地拂過那枚紅痣,「這位小兄弟的傷……本官府上有金瘡藥,我先將他帶回府中,晚間再命人送回。」
胡秋秋有些怔住,心里覺得會有事發生卻又沒有頭緒,「謝謝縣令大人。」
縣衙后院的金絲楠木屏風后,燭火將兩道剪影投在窗紙上。
縣令褪去官服,露出胸前蟠龍紋刺青下跪,「七殿下,圣上病重,三皇子的人馬已到三十里外。」
小木頭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摩挲著秋秋縫的香囊,蜀繡鴛鴦的羽翅沾著麥草清香。
忽而捂著頭疼痛不已,記憶如潮水漫過,他想起那日,他倉皇逃出,被逼無奈跳崖,刺客的刀鋒劃破頸側,是這枚香囊里的艾草止住了血。
「明日啟程。」他在宣紙上寫,墨跡力透紙背。
縣令欲言又止:「那位姑娘……」
少年抖抖衣袖,恢復記憶的他,雖然素衣著身,卻還是難掩貴氣。
他語氣帶著毋庸置疑,「你派人護她周全。」
月光漫過麥垛時,秋秋正數著攢下的碎銀和銅錢。
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小木頭將溫熱的手爐塞進她掌心。
他指尖蘸著茶水,在石板上寫:「跟我走。」
秋秋望著他衣襟下隱約露出的明黃絹帛,笑得眼眶發酸:「小木頭,你是該回宮的。」
自此一別兩寬,橋歸橋,路歸路。
話沒說完就被擁進帶著藥香的懷抱,少年喉結滾動,沙啞的嗓音像初融的雪水:「秋……秋。」
系統提示音突然在腦海炸響:【能量恢復 99%】。她攥緊他的衣袖,聽他在耳邊一字一頓:「等我。」
第二日晨霧未散時,張極文將一套新的粗布衣裳遞給慕容璟:「三皇子的人已經控制了東恒門,殿下您得從西門水道進去。」他蘸著茶水在桌上畫出宮城地圖,指尖在水道位置重重一點。
慕容璟望向窗外,胡秋秋正在井邊打水,晨光為她鍍上一層金邊。他摸出隨身玉佩塞給張極文:「若我三日內沒有消息……」
「殿下放心。」張極文將玉佩推回去,「這物件您親自回來交給該給的人。」
他出發已有三日,也不知他在皇宮內如何了,她擺擺頭,又拍拍自己的臉龐讓自己清醒。
終究是夢一場,胡秋秋坐在床沿邊發呆,今日開始雨水不斷,好在田里的事情已經忙完,交完賦稅再和大柱哥一道賣掉篩出的小麥又可進賬三百文,終于可以好好休息。
還差一二十兩便可以回去,這無用的相思還是丟掉罷。
門外響起熟悉的敲門聲,王丫兒自門后探頭,「秋秋姐,好消息!縣令大人已經將王癩子捉去打入大牢了!」
「如此甚好,丫兒,進來做喝喝我新泡的牛乳毛尖茶。」她拂去心中的不快,恢復往日沒心沒肺的笑容,拉著王丫兒進門,「過幾日天氣放晴了,我們去鎮上賣賣看能不能賺錢。」
「就賣二十文一盞。」
見她沒有因為那個小啞巴的離開不開心,王丫兒忙接過茶,迎面而來的茶香勾得她囫圇下肚,胡秋秋來不及囑咐她小心燙就聽見,「啊!燙!燙!」
她忍不住打趣,「好在我的茶晾了一會,了不得今天還有個壞消息呢。」
「秋秋姐姐,都是你的茶太香了~整個鎮都找不出這等美味,所以能不能給我帶兩盅回去給哥哥嘗嘗鮮?」
「哦~丫兒竟然有兩個哥哥,這我倒是不知道了。」王丫兒本就燙得發熱的臉更是熟透了。
水道比想象中更陰冷。
慕容璟蜷縮在運菜的小船底部,聽著頭頂守衛的交談:「聽說三殿下一直在民間找尋七皇子……」「噓,三殿下最討厭聽到談論這件事。」
當夜子時,慕容璟終于潛入太醫院。
院判趙太醫見到他時差點打翻藥盞:「七殿下!老臣日夜盼著您回來!」他顫抖著取出脈案,「圣上中的是南疆慢毒,老臣偷偷用銀針吊著……不知您可將藥求到了?」
「雖有波折,好在安全回來了。」他拿出解毒丸待太醫甄別。
接過通體雪白的藥丸,趙太醫扇了幾縷清香,又拿銀針試毒,神情激動地道:「確是此藥,確是此藥啊,殿下!」
忽而他又嘆息,「只不過臣每每施針總有人監看,此藥丸怕是不好服侍皇上喝下。」
「我自有對策,太醫只需要配合即可。」慕容璟眸中閃著精光,胸有成竹。
慕容璟換上禁軍服飾,借著夜巡機會摸進養心殿。龍床上的帝王形銷骨立,見他心愛的小兒子時渾濁的眼中迸出精光,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他手腕:「璟兒...傳位...」
「父皇安心。」他掏出千辛萬苦求到的解毒丸,「兒臣帶了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