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境修真,依舊需要服炁。
以天地靈炁溫養(yǎng)臟腑,生出元精,然后煉精化炁。
真炁不比靈炁,既然是自身之力,那施展之時必然會有所損耗,于是就需要打坐服炁、煉炁來彌補。
直到入了二境之后,內(nèi)景與外界天地相通,宮府親近天地靈炁,元精自生,便只消煉炁即可。
可鄭大勇不曾筑基,再是服炁也生不出元精,要煉炁就只能煉化自身氣血。
不說當前事態(tài)緊急,以他如今狀態(tài)來看,若是無處補充精氣,便是給他時間煉炁,恐怕真元煉不出多少,自己這條命就該先交代了。
當真是用一分便少一分。
這也是蘇墨敢于在此轉(zhuǎn)圜的底氣所在。
可蘇墨能看出來的事情,鄭大勇自身又豈會不知?
邪修之所以為邪修,就在于他們受所修功法所限,必行瘋狂之事。
而此時鄭大勇被逼上絕路,神志陷入癲狂,已然再無所顧忌,心中只剩補充氣血這一個念頭。
他先是看了一眼蘇墨,隨后竟是不再理會,而是轉(zhuǎn)向院門狂奔。
他自小在此長大,村中多少人,哪里有活物,自然是一清二楚。
蘇墨將手里炁符收回袖中,抽身就要上前阻攔。
之前雖然已經(jīng)讓于老漢將周邊鄰里疏散,可畢竟是一群凡人,跑再快又如何能逃得過邪修的追殺?
萬一被綴上一個,那就麻煩大了。
平白害了人家性命不說,還讓鄭大勇有了回復(fù)氣血的時機,自己先前一番糾纏就白費了。
無論如何,定不可讓他得到吸食精氣的機會。
鄭大勇剛竄至院口,驟然見著蘇墨從身側(cè)襲來,不僅不怒,反而大喜。
先前抓不住你也就罷了,竟還敢送上門來!
修士的精血比之凡人不知強大多少,乃是大補之物!
他想也未想,立刻轉(zhuǎn)身,駢指直刺而去。
蘇墨雙掌之中好似有烈火躥升,迎面合十,將刺向自己胸膛的劍指死死夾住!
“嗡!”
劍吟之聲響起,鄭大勇劍指一抖,輕松就將雙掌彈開,掐了一個劍訣,再次往前探去。
可他心中卻是有些驚疑。
自己消耗過大,真元有損自是不假,可眼前這小子先前受傷亦是不輕,理應(yīng)經(jīng)脈有損,引炁不暢才對,怎的運轉(zhuǎn)起功法來還有此等威勢,竟還能擋住自己劍招?
他又哪里知曉,蘇墨所修功法《青木內(nèi)息功》,有生生之意,最擅調(diào)息回氣。
先前相持這一番功夫,蘇墨引木炁運行周天,已然將內(nèi)景經(jīng)脈修復(fù)的七七八八,短時間內(nèi)運轉(zhuǎn)功法并無大礙。
可若想要以此來抗衡鄭大勇這“偽一境”的邪修,依舊是千難萬難。
當下蘇墨不敢有絲毫大意,生死一線,潛力催發(fā)之下,乃是他自五行功法圓融以來第一次全力出手。
兔起鶻落之間,二人已然交手數(shù)十招,鄭大勇有真炁在身,劍招自然是鋒銳無擋。
而蘇墨手上亦是招式不斷,指、掌、拳連出,身法如潮汐般忽而前涌,一沾即退。
更詭異的是他招式中所施展的法意居然變幻莫測。
明明是一招火掌拍來,剛被劍意攪散,本是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時,依照外院弟子的修為,這便是已然破功,須得再引炁重新運轉(zhuǎn)心法才有一戰(zhàn)之力。
可就當鄭大勇自以為抓住破綻,想要乘勝追擊之時,卻不料對方竟能轉(zhuǎn)瞬間化掌為拳,帶著雄渾之勢再次擋下自己劍招。
此人竟是兼修火、土雙法?
他心中震驚,但又覺得不對。
即便是兼修雙屬,招式變化之間,又哪里能轉(zhuǎn)換的如此圓融順暢?
而且從火性法意轉(zhuǎn)至土性法意,難道不需要換炁,不需要轉(zhuǎn)變心法的嗎?
殊不知蘇墨早已將神念催發(fā)至極致,在他內(nèi)景之中,引入的那一道五行靈炁分化五道流光,于任督二脈急速流轉(zhuǎn),又沿各大要穴沖入十二正經(jīng)運行周天。
他竟是同時催動了五門心法!
五行循環(huán),生生不息。
要想使他破功,除非一招散了他胸中五氣,連破五門心法,否則即便破了其中一口靈炁,只消一個周天,等靈炁行自三元府交匯,便又能自行再生,五行齊備。
蘇墨也是第一次與人交手時運行此法,初時還有些生澀,可越行越是順暢,越打越是圓融,周身氣勢不斷攀升。
而鄭大勇本就消耗過大,一番交手下來,氣血愈發(fā)不足,經(jīng)脈之中運轉(zhuǎn)的真炁也越是虧虛。
此消彼長之下,攻守之勢居然開始漸漸轉(zhuǎn)變。
蘇墨從一開始的被壓制,直到慢慢戰(zhàn)平,最后竟還能略占上風。
自交手以來,這一切變故均在蘇墨計較之中。
他明白,自己要想戰(zhàn)勝乃至制住對方自是不可能,但若能保持現(xiàn)狀,再拖上至多一刻鐘,糾察府就該來人了。
可鄭大勇卻等不了了。
“呃啊啊啊啊……”
嘶吼之中,他原本就枯黃的面色再度灰暗下去,周身皮膚進一步干癟,甚至就連頭上的毛發(fā)也根根干枯脫落。
他瘋了?
蘇墨心中大驚。
他驚訝的是對方居然還敢進一步煉化自身的氣血。
同時也更驚訝對方居然還有這等無需打坐,瞬間煉化氣血的方式。
邪功果然可怕,邪修果然瘋狂!
此時的鄭大勇就連原本有神的眼珠都幾乎已然干癟下去,他劍指點出,幾乎是憑借著瘋狂的本能刺向蘇墨。
若是得手,自有大量精血可供恢復(fù)。
一旦失手,也就沒有之后可言了。
這一招下去,他便是油盡燈枯。
蘇墨周身毫毛瞬間炸開,只覺天地之間唯有眼前這一指,指鋒所至,皮膚如被利刃所指,刺痛無比。
避無可避!
他沒有絲毫猶豫,內(nèi)景瘋狂運轉(zhuǎn),抬起右掌相迎,抵住身前這一指!
火掌與劍指接觸。
時間似乎靜止下來,小院之中詭異的沒有任何動靜。
下一刻,以兩人為中心,一股不可匹敵的氣浪驟然四散,將地上泥土掀翻,雜草連根拔起,整個小院都好似被犁了一遍般。
“噗!”
蘇墨口中鮮血狂噴,于半空中散作一蓬血霧。
鄭大勇同樣嘴角溢出一絲暗紅黏稠的血液,正在緩緩滴落。
可兩人雙手接觸的位置卻紋絲不動。
兩股強橫勁力相撞,互相抵消,互相牽連,竟是糾纏在了一起,形成一股漩渦,將其中的真炁和靈炁死死吸住,一時無法掙脫!
蘇墨內(nèi)景之中,真炁透入,沿著經(jīng)脈肆虐,橫沖直撞,將其中運轉(zhuǎn)的靈炁盡數(shù)攪散。
再有一兩息,若無法回炁,他就將破功,再無力擋住這一指!
“師兄,我來助你!”
耳邊輕喝傳來。
姜鹿鳴不知何時回到院中,他已無力引炁,便也不用什么招式,就這么直直沖來,咬牙閉眼,合身向著鄭大勇撞去!
砰!
姜鹿鳴被護身罡氣彈開,飛出丈許遠,就此昏死過去。
鄭大勇只是身子微微一晃,劍指依舊直指蘇墨胸膛,威勢不減!
但畢竟有了一絲喘息之機!
趁此空檔,蘇墨再次引炁、回息!
內(nèi)景之中,那一道肆虐真炁受五行靈炁所引,一路破開經(jīng)脈,直入肺竅,復(fù)又行至手太陰肺經(jīng)!
煉炁修士,還無法隔空御氣,真炁一旦離體,便再不受其所控。
蘇墨便是要御使自己內(nèi)景之中這一道無主真炁!
真炁破入左手經(jīng)脈,他死死咬牙忍住劇痛,駢指抬起,強行運炁!
《少陰劍指》!
以真炁為引,一指點出!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鄭大勇護體罡氣應(yīng)聲而破!
劍勢不減,又將他右胸刺穿一道血口!
重傷之下,鄭大勇內(nèi)息大亂,再也無法維持真元運轉(zhuǎn),手上勁力頓消。
啪!
蘇墨右手掌力再不受阻礙,蓬勃而發(fā),不受控制的推了出去。
鄭大勇被當胸一掌拍下,擊飛數(shù)十步,撞塌一堵院墻,倒在碎石爛瓦堆中,生死不知。
蘇墨內(nèi)景一片狼藉,只強自堅持了幾息功夫,便再也站不住,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似乎看到有幾道虹芒遠遠飛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