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細雨裹著寒霧，慕容雪的青鸞綢衣貼在檐角琉璃瓦上，宛如融入夜色的墨色蝴蝶。她盯著西廠獄樓頂層的燈火，指尖摩挲著袖中淬毒的柳葉鏢——三日前，她在城郊破廟救下被西廠緹騎追殺的書生，那人后背的鞭痕深可見骨，赫然是東廠“分筋錯骨鞭”的特有紋路，卻被冠以西廠之名。

“督主，東廠今晚往通州運了二十車‘藥材’。”沈煉的聲音透過雕花窗欞飄出，慕容雪倒掛在飛檐上，看見燭影里林霄的手指在桌面敲出規律的三長兩短，那是她在江南水寨見過的漕幫暗語，卻在此處變了節奏。

“不是藥材，是西域黑鐵。”林霄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慕容雪看見他推過一疊牛皮紙，上面用朱砂畫著京城布防圖，每個東廠據點旁都標著古怪的數字，“讓第三組暗樁在廣渠門制造‘馬驚車翻’事故，黑鐵墜河時，記得留下半塊刻著西廠徽記的鐵牌。”

沈煉點頭，袖中滑出個青銅匣子：“按您說的，改良了‘鷹隼傳訊玉簡’，現在能用鴿哨頻率控制信鷹轉向。”他忽然壓低聲音，“但弟兄們不明白，為何要把截獲的東廠密報，故意泄露給錦衣衛。”

林霄忽然笑了，指尖劃過案頭擺著的現代指南針，銅制指針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因為西廠的惡名，需要東廠來背。”他抽出另一張圖紙，上面畫著類似蜂巢的建筑結構，角落標著“審訊室隔音夾層”的小字，“三日后，會有御史彈劾我們私設水牢，那時你就帶他們去看——”他敲了敲圖紙上的“醫療房”，“每間牢房都備著金瘡藥和御寒炭盆，受傷的犯人，比死了的更有價值。”

慕容雪的柳葉鏢差點滑落。她原以為會聽見刑訊逼供的慘叫，卻不想聽見的是如何“善待犯人”的部署。更令她震驚的是，林霄案頭竟擺著個從未見過的物件：巴掌大的鐵盒，表面刻著北斗七星，卻在他觸碰時發出輕微的“滴滴”聲——那是她在塞北見過的薩滿巫器，此刻卻透著截然不同的冷硬氣息。

“還有這個。”林霄忽然掏出個玻璃瓶，里面裝著淡藍色膏體，“凡士林，抹在鐐銬內側能防止磨傷。”他遞給沈煉時，慕容雪清楚看見瓶身刻著歪扭的西洋字母，“告訴牢頭，以后審訊用‘心理戰術’，盯著犯人眉心三角區說話，比用刑更有效。”

沈煉忽然跪地：“督主為何要做這些？外界都傳我們西廠……”

“因為真正的敵人，從不在刑房。”林霄望向窗外，雨絲在他眼底映出細碎的光，“當東廠和錦衣衛忙著爭權時，我們要讓皇帝看見，西廠能查案，能練兵，更能——”他指尖劃過桌面的大乾輿圖，在北疆戰場處畫了個圈，“在鎮遠大將軍的糧草隊里，安插比錦衣衛更隱秘的暗哨。”

慕容雪的呼吸驟然停滯。她想起三日前在客棧聽見的傳聞，鎮北軍正在征集能在雪地生火的“奇人”，此刻結合林霄的話，忽然意識到西廠的爪子早已伸向邊疆。更令她心驚的是，林霄說話時，袖口偶爾露出的皮質護腕，竟與她在漠北見過的、能防火的“仙人器物”極為相似。

“對了，把這個發給各哨口。”林霄扔出一袋鐵制徽章，上面刻著展翅的獬豸，卻在獬豸眼瞳處嵌著細小的玻璃片，“改良版‘辨奸鏡’，陽光折射能照出三丈內的暗器機關。”他忽然輕笑，“若有人敢說西廠濫用私刑，就帶他們去看新修的‘罪證歸檔房’——每樁案子的供詞、物證都編號入冊，連刑部侍郎看了，都挑不出錯處。”

沈煉摸著徽章上的玻璃片，忽然想起半月前在刑房看見的場景：林霄親自用竹片制作“指紋拓片”，說什么“每個人的指尖紋路都獨一無二”，當時只當是督主的怪癖，此刻卻明白，那是在建立前所未有的罪證體系。

雨聲忽然變大，慕容雪的衣角滴下水珠，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微的響。林霄的目光驟然轉向她藏身的屋檐，指尖已扣住袖中改良的繡春刀——那刀柄上纏著的，正是現代特種部隊常用的防滑繩。

“出來吧，屋頂的朋友。”他的聲音帶著獵人般的精準，沈煉瞬間抽劍，鎧甲碰撞聲驚起檐角宿鳥。慕容雪咬牙現身，柳葉鏢直指林霄眉心，卻在看見他眼中閃過的不是殺意而是審視時，手腕微微發顫。

“慕容姑娘，塞北‘飛雪山莊’的掌上明珠。”林霄放下酒杯，聲音里帶著系統解析后的篤定，“三個月前在濟南府，你用‘雪影十三式’斬殺七名拐賣幼童的人販子，刀痕呈北斗排列——和我案頭的指南針，倒是巧合。”

慕容雪的瞳孔驟縮。她從未在中原顯露身份，此人卻連她的家傳武學都了如指掌。更令她震驚的是，林霄說“巧合”時，指尖在桌面畫了個現代的等號，那是她在中原典籍里從未見過的符號。

“你想問那些書生的傷？”林霄忽然推過一疊卷宗，上面貼著密密麻麻的供詞，“東廠的人冒用我西廠腰牌抓人，就像我們今晚要讓他們替蠻夷的黑鐵背鍋——”他指了指卷宗里的“分筋錯骨鞭”傷痕拓片，“真正的西廠緹騎，現在用的是這種。”他掏出根纏著棉麻的皮鞭，鞭梢綴著細小的銅鈴，“鞭打時控制在不傷筋骨的分寸，鈴聲能擾亂受刑者的痛覺判斷。”

慕容雪的柳葉鏢“當啷”落地。她忽然想起救下的書生曾說，施暴者喝令時帶著江南口音，而西廠緹騎多來自北方——這分明是東廠的嫁禍之計。此刻看著林霄案頭整齊的卷宗、改良的刑具，還有那些透著“非古”氣息的器物，忽然發現自己以為的“魔頭”，竟在做著連六扇門都想不到的革新。

“沈煉，送慕容姑娘出去。”林霄忽然轉身，望向窗外漸歇的雨，“順便把‘東廠密約蠻夷’的證據，放在她必經的巷口——”他的聲音忽然輕得像嘆息，“這江湖，總需要有人替我們，把真相說給天下聽。”

慕容雪被沈煉“護送”出西廠時，懷中多了個油紙包，里面是她方才看見的、能在雪地生火的凡士林火折子。巷口的墻根下，半卷蓋著東廠關防的密信在風中翻動，上面赫然寫著“借西廠之名，屠盡北疆流民”。

細雨落在她發間，慕容雪望著西廠門前重新漆過的獬豸石獅，忽然發現石獅眼中嵌著的，竟是兩片能反光的琉璃片——那分明是林霄說的“辨奸鏡”。她忽然想起父親曾說，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而此刻的西廠，正在這個神秘督主的手中，變成一把既能斬奸、又需自證的利刃。

當她消失在街角時，西廠頂樓的燈火重新亮起。林霄摸著通訊器上的新提示：【檢測到關鍵人物慕容雪好感度+30，解鎖“江湖情報網”初級權限】。他望向墻上新畫的“勢力圖譜”，慕容雪的名字旁，正漸漸與“北疆商路”“江湖義士”等詞條相連——這個意外闖入的俠女，終將成為他在朝堂之外，另一枚重要的棋子。

雨夜漸靜，琉璃瓦上的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深淺不一的印記。就像慕容雪此刻的心境，那些曾以為清晰的正邪界限，正在這個充滿現代智慧的西廠督主手中，變得模糊而充滿可能。而她不知道的是，方才看見的“凡士林火折子”，不過是林霄從現代軍備庫中取出的九牛一毛，真正的殺招，藏在西廠地牢深處的“跨時空軍備庫”里，那是連蘇震天都未曾見過的、來自未來的戰爭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