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春年》

·獲獎理由

該作品是以2020年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為背景創作的現實題材小說，記錄了醫護人員在抗疫前線遇到不同病患的場景，敘述了人們從疫情初期的不安到隨著對病毒的認知逐漸加深而平靜從容并堅定守望的過程，書寫時代大背景下個人的命運和精神。故事文筆流暢，情節設置得當，人物性格鮮明，是一部優秀的作品。

雙春年（節選）

首頁

作者簡介

首頁，本名韋先，瑤族，廣西都安人。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會員，廣西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29屆少數民族創作培訓班學員。1991年開始文學創作，著有網絡長篇小說《冬季到臺北來看雨》《雙春年》《青花瓷》《春到占村》等。《雙春年》獲第七屆廣西網絡文學大賽長篇小說類一等獎、2022年河池市精品作品獎。現為廣西河池市金城江區作協主席、河池市文聯副主席。

（本文節選該作品第二章至第三章）

第二節 真的很想家

1

這是一個冬意不是很明顯的周日，再過一個星期就到農歷鼠年新年了。余慧下夜班剛到家，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昨晚值班，前半夜過得倒還平穩。凌晨一點半，她進醫師值班室剛躺下一會兒，枕旁的手機便驟響，值班護士急促的聲音傳來：“余醫師，余醫師，有搶救！”

一聽搶救，余慧就知道又來了危重病人。她趕忙爬起，抓起白大袿還來不及穿上就往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搶救室跑，值班護士和兩位進修醫師都在，值班護士說：“下面縣醫院轉院上來的。”余慧仔細地檢查完病人狀態，緊皺著眉頭對高個子進修醫師說：“下病危通知書吧。”

幾個家屬緊跟其后，也進了搶救室。護士示意他們出去：“不要影響我們工作！”緊接著，傳來一個實習醫生急促的高喊聲：“心跳驟停！心跳驟停了！”余慧不斷用力按壓患者胸部，但心電監測儀并沒有停止鳴叫。

余慧并不準備放棄。

“推注腎上腺素！”

患者是一位年過五十歲的男性出租車司機，中風危重病人，已經暈迷六個小時，病人五臟六腑全“壞掉”：腎功能衰竭、肝功能衰竭、重度心衰……此時病人身體已經脆弱不堪了……余慧和另外的四名醫護人員搶救到天亮。大家筋疲力盡，還是回天無力，病人還是走了。走出搶救室，余慧摸出手機看了下屏幕：五點五十分。

身后家屬的哭聲，打破了晨間病區的寧靜。因為要及時書寫搶救記錄，余慧需要回到醫師辦公室，就讓值班護士耐心的給家屬做專業的解釋。此時，余慧知道任何語言的解釋和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這樣的解釋和安慰余慧在工作中說過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是那般的無奈。

在搶救室一站就是三四個小時，返回到醫師辦公室，余慧筋疲力盡地扯下已經汗濕的一次性口罩，恍惚地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呼一口氣。

見到帶班老師困倦，實習的男醫生就說，要是每天都是這樣站著忙，咱們的雙腿早晚都得靜脈曲張。對實習生的牢騷，余慧沒有反應。實習生見沒趣，就寫搶救記錄去了。

忙了一宿，累壞了。余慧又一口氣把實習生寫的搶救記錄認真看完，天也大亮了。

接下來，余慧又去自己分管的病房查房。余慧是一名住院醫師，每日至少查房兩次，要對所分管患者全面負責，對危重患者隨時觀察病情變化并及時檢查處理。

墻上的時鐘嘀嗒不停地走動，等查完房，開好醫囑之后，一直忙到上午十點鐘余慧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出租屋。洗完澡，躺在沙發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忽然，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將她驚醒。余慧揉了揉惺忪的雙眼，余慧拿起手機，原來是湯婭茹打來的，問她幾點出來。

“哎呀，你要干嗎啊？才十一點鐘。”

“困死人了，出門要干嗎？”

湯亞茹昨晚在醫院值大夜，下完班就先自個兒去探望師曉暄。

“我說你糊涂呢，昨天說好的事，是真想不起來還是腦袋發燒說迷糊話？”

“我都到了，你還不快點過來，快點啦！”

余慧這才想起，昨天她就已經和湯亞茹說好今天上午一起去探視住院的師曉暄。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連忙穿起衣服。

下樓時，余慧的頭都還昏昏沉沉的，很困倦的感覺，整個人都沒有精神。

下到一樓，余慧還要橫穿過窄窄的中山美食街，走百來米的路，才到大道上。在等出租車的時候，余慧看了眼手機。研究生班級群里這兩天異常活躍，同學都在議論著一個相同的話題，就是長河市最近剛發現的一種傳染疾病。據長河的同學透露，北京的一些專家正第一時間被派遣趕赴長河市疫區進行調研……

余慧正要繼續往下看，手機又響了，還是湯婭茹的來電，問她到了沒有，說肚子餓了，催她快點過來。

湯亞茹、師曉暄和余慧三人同是南方一所知名醫科大學的校友，學校本部就在寧安市區。畢業那年，三人同去了寧安市第三人民醫院，成了一家三甲醫院的醫務人員。湯亞茹和師曉暄在大學讀的是臨床護理專業，倆人同齡，今年二十五歲。余慧在大學學的是醫學臨床專業，研究生畢業，她比她倆大三歲。湯亞茹和師曉暄平時戲稱余慧為“老慧”。三人在大學是校友，畢業后既是同事又是室友，還是親密無間卻個性各異的閨蜜。在醫科大上學時，三姐妹不僅是學霸，對戀愛也絕緣，大學畢業了依然情竇未開。

湯亞茹和余慧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余慧是獨生子女，出生于一個縣級市，父母都是公務員。湯亞茹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孩子，家里還有一個在廣東深圳打工的姐姐。師曉暄是來自黃河岸邊一個小鎮的西北姑娘。拿她們三人的話來說，雖然沒有天使般的模樣，但都擁有一顆天使般的愛心。

湯亞茹、師曉暄和余慧三人通過雙向選擇進入寧安市第三人民醫院。湯亞茹和師曉暄是在學校雙選會上和余慧認識的。余慧是一名臨床醫師，在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病區上班。湯亞茹在感染科病房，師曉暄在ICU，倆人都是護士。

三人的家離醫院不遠，就在寧安市朝陽鬧市中心，寧安市中山美食街附近，每天上下班都要穿過人聲鼎沸的中山美食街。說是三人的家，其實就是三人在中山美食街隔壁的市商務局生活區一區合租的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半新不舊，一晃合租已有三年了。

醫院感染科病區在市郊的一處山腳下，遠離鬧市區，與醫院總部其他病區分開著。從感染科病區到醫院總部直線距離至少有五公里以上，湯亞茹每天都是騎著自己的小電驢“小飛哥”上下班。湯亞茹還在電話里告訴余慧，她科室昨晚收治三例發燒、咳嗽患者，疑似傳染病人，忙前忙后，也是一直忙到上午九點才得下班。

今天是師曉暄做急性闌尾炎手術的第四天。就在自己生日的那天晚上，師曉暄突然感覺右下腹疼痛，又伴惡心嘔吐。那天晚上湯亞茹值夜班，余慧一個人陪她到醫院做檢查。手術當天，余慧和湯亞茹兩人索性請了一天假，輪流來照顧師曉暄。

余慧到醫院時，湯亞茹正坐在師曉暄病床旁邊，不知在談些什么，神情似乎還在興奮中。

余慧剛跨進感染科病房的門，師曉暄就看見了。見到余慧進來，師曉暄更加高興了，欣喜得直搓手：“今早睡夠了沒有啊！”

“你不用這么早趕過來，你昨晚又在搶救病人吧？休息夠了沒？”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我值班搶救病人都讓你猜中了！”

“這還用猜嗎，你那個科室我還不了解，冬季是上呼吸道感染和肺部感染疾病高發季節，誰不知道啊！”

“好啦，別光說我，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倒是你們兩個人辛苦。又要上班，又要來照顧我。”

“看你說的，好像我們都是陌客呢！”

“余慧你快過來，我有好消息告訴你。”這時湯亞茹插話，“我的春節休假條護士長今早正式批準啦！”。

“真的？那好極了！你兩年都沒回去，今年可以好好陪家人過春節了。”

“嗯！”

湯亞茹點了點頭，她一臉滿滿的幸福感。

“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家里，他們知道后一定也很高興！”

“那你還不趕快訂動車票。現在訂有點晚了。”余慧說。

“嗯，我知道了，一會兒再上網查查看。”

湯亞茹依然喜滋滋，繼而又說道：“要是今年曉暄也能回家，這將是我們三姐妹鼠年的第一件大喜事！”

“我肯定沒戲了！ICU病房一個產假，一個婚假，人手緊張排班都難，護士長不會同意的！”師曉暄說道，她消瘦蒼白的臉上泛露著一絲失望，情緒很低落。

“過年回家真好！真讓人羨慕你們！”

“我今年再不回去，爸媽肯定失望極了。自小弟去年當兵后，家里就只剩下我爸媽兩個。”

見師曉暄壓了壓嘴角要哭，余慧趕忙哄她：“別哭啦，你一哭我們更難受了。”

見師曉暄難過，湯亞茹也跟著難過起來，很后悔自己剛才的話掃了師曉暄的興，于是，她急忙轉變話題。

“等哪天我們三姐妹有機會一起休假，我帶你倆到我們大西北去看看，那里也有塞上江南的美景！”師曉暄說道，“你們覺得怎么樣，我這個主意好不好？”

“好啊！長這么大還沒到過大西北呢！”

“那可不是你們南方人印象中的到處都是黃土高坡和沙塵暴！”

“我可沒這么說哦！是你自己說的！”湯亞茹逗著師曉暄說道。

“我一定帶你倆嘗嘗正宗的黃河大鯉魚。保證你倆沒吃過！”

不知不覺時間在談笑中過去了，很快就到中午一點鐘，余慧站起來說：“我到食堂買點肉粥回來。”

師曉暄點點頭。

“湯亞茹你中午想吃什么，我一起打包回來！”

“隨便！”

已邁出病房門口的余慧，突然又轉身回來，對師曉暄說：“剛才進來前路過醫師辦公室時，我問過醫生，醫生說了，如果腸道功能已經恢復的話，你就可以喝些牛奶和吃蘋果了。等下我順便買些上來。”

“不了，買水果還需要跑到醫院大門前的超市，太累了。你昨晚到現在都沒休息好，我心疼你呢！”

“沒事兒！等我，一會兒就回來。”

余慧朝著她倆揮揮手，便出了病房。

當余慧和湯亞茹從感染科病房出來時已是下午三點。兩個人就一起去逛街。

寧安是一座因海而生、倚海而名、傍海而興的城市，有著純正海洋血統，全身的血管里都涌流著大海的血液，渾身都透著海的氣息，是一座自然風光旖旎的南方海濱城市。

已經記不清上一次三姐妹一起出來逛街是什么時候了。三人雖同在一家醫院上班，卻因崗位不同，上下班時間也不同，所以平常很難遇到在一起休息的時候，很難有機會三人一同出來逛街。

今天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所以一出感染科病房，兩個人就決定好好地逛一下，又接近年節，應該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

距離鼠年春節倒計時僅有七天時間，可兩人走在大街上還沒嗅到年節的味道。街上人流量并沒有明顯增加，和平時周末的景象倒是十分相似，年味兒正逐漸淡出都市生活。

余慧不禁發出感嘆：“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可現在真是連點兒年味兒都沒有，和我們小時候更是沒法比了。過年真的成了記憶中的往事了。”

“如果真像一些人所說的，年味兒變淡對現代人的生活沒什么影響，那么若干年后，我們的春節又會變成什么樣子呢？而如今，我們自己究竟對過年還心存幾分期待呢？”余慧說一年又一年從指尖漸漸流逝，增長的只有年齡，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到年末，她再也沒有那種期盼和喜悅。

一路上，余慧都在感慨。

湯亞茹忍不住揶揄她：“我說你啊，誰還像小時候那個年代啊，現在都5G時代了，你還沉浸在過去不想回到現實！”

“行行，就你一個人進入5G時代了。”姐妹倆一邊走一邊嬉鬧。

寬闊的街道兩邊，一些商鋪為了招攬生意，在門前象征性地懸掛了紅色燈籠，擺放了吉祥物，可還是難掩一個現實：年味兒的確少了。無論是街頭巷尾傳遞出的節日氣氛，還是人們臉上洋溢的表情，都很難看出再過一個星期就是春節。

“鄉下肯定不是這樣，一定年味兒很濃。說不準我爸我媽這個時候正趕集置辦年貨呢！”

“余慧，今年似乎不太平。你敢跟我打賭不？今年一定是一個不尋常的年！”

“什么不尋常？你要賭什么？看你說得這么自信！”

“你輸了，就得幫我洗衣服一個月！”

“洗衣服不是有洗衣機嗎？”

“我不管，就要你手洗！賭不賭？”

“好，好吧，湯姑娘我聽你的！”

“我算是服你了！”

湯亞茹呵呵笑。

兩姐妹一路逛下來，走了三個多小時，走得有點累了。一看到了下午六點多，時間不早了，也累了，兩姐妹決定找一個地方吃飯，美美地享受一頓。換在平時要么在醫院解決吃飯問題，要么到超市買菜回來自己煮。

兩人邊吃邊聊，正聊得歡，余慧突然示意湯婭茹先不要說話，此刻，她正專注地看著手機，她的手機信息提示聲響個不停。

“今天你的信息好像特別多？”湯婭茹有些不解地問道。

“長河市發生較大范圍的疫情……”

余慧把她的手機遞給湯婭茹，讓湯婭茹自個兒看。湯婭茹有些疑惑地接過手機，只見在研究生班級群里，消息接連不斷，這些信息都是余慧在長河醫院上班的同學發來的。

“現在最急需的是人手，醫生、護士……”

“一些應急系統已經啟動，據悉國家已經組建醫療隊開始實施援助……”

…………

這突發的疫情似乎已超出余慧和湯婭茹的意料范圍了。

余慧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說什么，但又說不出來。

“長河的醫生、護士辛苦了！”

“是啊，他們今年過年的事肯定要泡湯了！”

余慧、湯婭茹對望一下，沉默。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緊張氣氛開始籠罩在兩個年輕人心里，直到回到出租屋樓下，倆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2

師曉暄出院了，科室安排在她家休息兩天，然后準備去頂班，春節臨近，可以回家過年的同事也開始做準備了。

過年的腳步越來越近了，還有三天就是春節了。此時，湯亞茹的心卻變得茫然不安。隨著遠在漢江省長河市不斷發現罕見的新型傳染病患者，醫院也接到緊急指示，對收到不明原因發燒、咳嗽癥狀的患者需要高度警惕，一度讓整個寧安市的氣氛變得凝固起來，臨近春節大伙變得憂心仲仲，醫院和整座寧安市瞬間都緊張起來。

湯亞茹心里老是有一種預感，今年恐怕又無緣回家和父母過年，但卻說不出理由來。后天就是除夕，湯亞茹已經收拾好行李，除夕上午九點半的動車，已經兩年沒回家過年了，今年能回家過年，別提心里有多高興。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只見護士長急急忙忙跑上樓來，二話不說就說召開緊急會議，科室主任王明明隨后馬上趕到。

護士長道：“小湯你趕緊去醫師辦公室等吧！”

湯婭茹轉身奔去感染科醫師辦公室。

湯婭茹返回醫師辦公室，還沒等她站好，不一會兒，王主任就匆匆走了進來，身后跟著護士長，他神情沉重地說，剛剛結束的醫院緊急會議通知，專家已經定性發生在漢江省長河市多例罕見的新型傳染病，隨著患者增多，那邊醫療十分緊張。上級決定組建第一批一百三十七人的援助醫療隊伍，分配給寧安市第三人民醫院的護士名額是十人。既然是新型傳染病，患者肯定是病情危重，這時候當然是感染科護士奮勇當先，感染科比醫院任何科室都有責任……

傳染科連醫師、護士加起來就是三十來個人，人不多，且大都是年輕護士，但整個科室都很團結。湯亞茹記得去年三月，突然住進十幾個病例，姐妹們全部加班，三點一線的工作著，大家沒有一句怨言，沒有一人提出“我家有事”“我家寶寶生病”“我太累了”，而且還主動加班讓其他需要幫助的姐妹休息。

大家都很關心出發時間，于是有人問道：“什么時候出發？”

“就這兩天，具體等待上級通知，但是不會等很久的。”

“現在還有一點時間，大家今晚可以認真考慮一下，以自愿報名為原則。”

王主任又說道：“明天上午十點前把名單上報給醫院，接受組織的挑選。”

走出科室時，湯亞茹就在“天使三人團”群發了一條微信：“醫院組建十人援助醫療護理隊，你們都得到消息了沒？”

三人為了方便日常的聯系和交流，由余慧提議建了一個群，群名就叫“天使三人團”。

不久，先是收到余慧的回復：“就差你一個人不知道了。”

湯亞茹發了一個調皮的表情包。

余慧又回復：傳染科離醫院遠嘛！

湯亞茹又發了一條微信：“遠你個頭！”

沒見師曉暄的回復，湯亞茹估計這會兒她正忙。

師曉暄在ICU工作，也就是傳說中的重癥監護病房，ICU常常被人們稱為“通往地獄的門口”“死亡的前一站”。說真的，但凡在ICU上班的護士從來不敢有一絲松懈，精神總處在高度緊繃的狀態，隨時準備投入爭分奪秒的搶救之中。只要醫生一聲令下，配合搶救、抽藥推藥、按壓除顫，爭分奪秒。不管白天還是深夜，值班的護士都需要時刻關注患者心電監護上數值的變化，患者的輸注情況，患者的睡眠情況，每兩小時為患者翻身拍背，做好患者肺部的護理，注意為患者吸痰，保證患者的呼吸道通暢……

湯亞茹今天上主班，即下午三點到六點，下班回到出租屋，恰好余慧和師曉暄今天都上班去了。余慧值班，師曉暄的班次是下午四點半到凌晨十二點，她起碼要到凌晨過后才能下班。凌晨下班后，也不知道師曉暄是否回來，或者選擇在值班室睡覺。

吃完晚飯都還沒見師曉暄來微信，她就在“天使三人團”群又發了一條微信：“師曉暄，本小姐在等你回復！”

十分鐘過去了，也沒見師曉暄回復。她又發了一條微信：“誰給我拿主意，我該不該報名去？”

又是余慧第一個回復：“沒人幫你做決定，主要是看你個人的想法！”

“我正在矛盾中，不知咋辦。”

“這個你要想好，今年你好不容易得休假回家過年，我不好替你拿主意！”

湯亞茹和余慧在微信聊了半個小時，直到余慧去忙才停下。

想了想，湯亞茹還是決定給遠在深圳打工的姐姐和在鄉下當老師的爸爸各發去一條微信，她想讓家人拿主意。湯亞茹一家四口人，爸爸是村里小學的一名語文老師，媽媽就在村里路邊開一家小商店，補貼家用。姐姐離婚后，把小孩留在娘家，平時媽媽一邊忙著小賣部的事，一邊帶著姐姐的孩子，還要照顧家里幾畝田地，媽媽也挺辛苦的。小外甥女今年五歲了，是一特別可愛的小女孩，平時湯婭茹經常買些玩具寄回去給小外甥女。姐姐大專畢業后就進深圳一家公司打工，是一名會計。

姐姐很快就回復了：“今年正好輪到你回家過年，我們公司加班回不了，你兩年沒回來，今年再不回家爸媽一定會很傷心的。不過，還是你自個兒拿主意吧。”

湯亞茹給姐姐回復了微信：“知道了，我還在考慮中。”

回復完姐姐的微信，湯亞茹又給爸爸發了一條微信：

爸，醫院組建援助長河市醫療隊，跟您說真心話，我真的不想錯過這次機會。我是一名感染科護士，我有抗擊傳染病的經驗，這時候，就是我們感染科護士發揮作用的時候！所以我決定報名了。雖然還不知道領導是否批準我的請求。但是，爸爸，我已經兩年沒回家陪著你們過年了，我知道你們也一定很想我回家過年。如果醫院批準了我的請戰要求，今年將又是只有你們兩老在家孤獨過年。爸爸，不要跟媽媽說起我去長河的事，如果她問起我來，春節怎么又不回家，您就替女兒撒個謊吧！爸，媽，女兒對不起你們了。

寫好微信，湯亞茹流淚了。她不打算打電話告訴母親，母親不會玩微信，平時有事湯亞茹就打電話和她聯系。母親患子宮癌術后好多年了，前幾年又檢查出來患有慢性腎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藥、西藥不停。湯亞茹不想讓母親擔心。

剛下樓還沒走幾步路，手機就“叮咚”一聲響，這是手機信息的提示聲。湯亞茹打開手機看，是爸爸給她回復的微信。

爸爸很支持她的決定，這讓湯亞茹心頭一熱，那一瞬間的感動，那一股暖流涌動，一下子全打消了內心的矛盾。

見爸爸這么快就回復了微信，而且還特別理解支持自己，湯亞茹心里有著說不出的高興。很快她又給爸爸回了一條微信：

爸，謝謝您支持女兒的決定！其實今年我真的很想回家，說真話，剛開始的時候我是想瞞著你們報名參加援助任務，因為我怕你們擔心。有了您的支持，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不會讓您丟臉。等我完成任務后返家的好消息！

這夜，當整個寧安市的人們都已沉沉入睡，大地一片靜寂的時刻，湯亞茹又掏出了手機，再一次讀著爸爸發來的微信——

茹，我的女兒：

救死扶傷是你的本職，所以爸爸非常支持你的決定！你的工作和病人的健康是息息相關的，當國家有難時，就需要你們這個群體挺身而出，你應該毫不猶豫地奔赴前線！雖然你媽不知道這事兒，但我相信即使她知道了也會支持你的！爸爸愛你，如果組織上批準了，你就放心的去吧。等你勝利歸來時，爸爸就帶上你媽到你醫院檢查身體，順便去看看你。

湯亞茹熱淚盈眶，把爸爸的話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收好手機，熄了燈。這間小房便又被包圍在深沉的夜色之中。但湯亞茹那兩只明亮如寶石的雙眸，卻睜得很大，正怔怔地躺著。爸爸的話雖然簡單，卻飽含著對女兒滿滿的愛。

天亮的時候，湯亞茹才見到師曉暄給她發來的微信，看時間是凌晨三點多發來的，那時候湯亞茹已經睡著了。

湯亞茹讀著師曉暄發來的微信：

昨天五臺病人手術后都送進ICU，片刻未歇，連上廁所都是一路小跑，更別說有時間看手機。現在我累得快癱了！我不能給你什么建議，我們ICU也在征求意見中，我決定報名了。我知道領導批準的可能性很小，直到現在大家都還把我當作剛出院的一個病號。只要讓我去，我不計報酬，不論生死！

湯亞茹被師曉暄的決定打動了。她自己心中也一亮，她不后悔自己昨天的決定。想到這兒，湯亞茹感覺今天自己特別的輕松。

下樓時，湯亞茹感覺到今天的空氣變得清新而舒暢，說不出的澄凈！

3

傳染科接到醫院任務后，護士長緊急動員。上午十時，不到一個小時傳染科護士全部提交了請戰書，年紀最大的都快五十歲了，每一份請戰書下面都按下了請戰者鮮紅的手印。滿滿的紅手印，錚錚的誓言。

“護士長，請您批準我去！”湯亞茹把請戰書遞給護士長時，態度非常堅決。

“我自己就是感染科的護士，我就是最適合去的那個人。這是我的工作，我會做好防護。還有醫院做我強大的后盾，請您放心！”

護士長為湯亞茹的勇敢而動容。

護士長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這是一件大事，還是先和家人溝通一下吧。”

“再說了，今年正輪到你休假，兩年難得的一次回家陪父母過節的機會！”

“還是好好和家人溝通一下。”護士長的言語流露著關切，再次強調。

“護士長您放心，這個工作我就先做了，您看我爸爸發來的微信。”

“我可以選擇放棄休假，我年輕您就批準我去吧！”湯亞茹懇求著護士長。

湯亞茹打開手機微信給護士長看：“您看，我家里人同意了。”

護士長略加沉思了一下，說道：“好吧，我把你名字上報給護理部！”

很快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醫院就公布了寧安市第三人民醫院第一批援助醫療隊名單，湯亞茹名列其中，她心里別提有多么高興。這十個護士都是來自本醫院的重癥醫學科、呼吸科、感染科。

次日除夕上午醫院便爭分奪秒開展病毒感染特點講解、診療護理、防護服穿脫演練等集合短訓，集訓從上午八點一直到晚上七點才結束。

除夕上午，本來是要回家過年的余慧也走不成了，師曉暄特地和同事調換了班，兩人在出租屋里弄了一個下午的菜，晚餐很豐富，自三人合租以來最豐盛的一次晚餐，是在除夕的晚上。

湯亞茹短訓結束回來時，熱氣騰騰的飯菜已端上桌了，就等她一回來就可以開吃。姐妹三人邊吃除夕晚飯邊互相鼓勁，悉心叮囑。

就在萬家團圓的除夕之夜，電視播出廣東、上海兩地醫療隊和海陸空三軍軍醫大學醫療隊連夜出發，緊急馳援長河市的新聞。見著部隊火速集結登機的畫面，湯婭茹、師曉暄、余慧三人淚流滿面……

湯亞茹動情地說，到達長河市后，她一定用自己的專業所長，為疫情的控制發揮作用！在最后分別的時刻，余慧又提議三人一起拍一段視頻留念，三人高聲齊喊——

我們是姐妹，永遠的姐妹！就算大雨讓長河顛倒，我們會給你懷抱，受不了看見你痛苦的模樣，寫下我們愿以吾輩之青春，守護這盛世之中華……

然后，又一起念誦著當年步入神圣醫學學府的《醫學生誓言》：

我志愿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于人民，

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刻苦鉆研，

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發展。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

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圣潔和榮譽，

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

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斗終生。

當年，莊嚴宣誓情境歷歷在目。師曉暄因為選不上，竟然哇哇大哭，余慧輕輕地為師曉暄擦拭眼角的淚水，不停地安慰著她。除夕團圓之夜，湯亞茹沒有喝酒，是余慧和師曉暄把一瓶紅酒都喝光了。

午夜時分，余慧和師曉暄再一次幫湯亞茹檢查行裝，三大包尿不濕是余慧跑去嬰兒專賣店購買回來的。她說：“因為擔心湯亞茹在疫區的工作太忙，沒有時間上廁所，可以應急。

余慧和師曉暄檢查完行裝，三人這才洗澡睡覺去。

天快亮的時候，湯亞茹又收到爸爸發來的一條微信：

我親愛的女兒，前面你給我發微信說要去援助，一開始我以為你在試探我，是和我開玩笑的，我還說支持你去，結果后來你告訴我醫院已批準你去，我還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真的一下子就哭了，很難受，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呀！但我還是說服自己支持你去，我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能平安回家就好！一定要平安回家！

“謝謝爸爸，女兒一定會平安回家！”湯亞茹給爸爸回了微信。

4

半夜時分，狂風突起，暴雨如注，拍打著窗欞，撕裂著夜幕，仿佛將新年的氣氛趕到九霄云外。還下著冰雹，除夕夜下著冰雹，這在寧安市算是特別罕見的一種天氣。天氣突然變得異常寒冷。師曉暄本來很累，結果卻一個晚上失眠，她反復地撫著因喝酒而頭疼欲裂的腦袋，暗暗地下定決心。可是下這樣的決心，已不是第一次。每次都會這樣，勇氣不夠……而今晚師曉暄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她最終決定天亮后去找護理部，她想以己之所學爭取加入到第二批醫療隊，盡管她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有沒有第二批。但師曉暄決心不變，天亮必須去護理部一趟。

師曉暄就這樣想著，不久天就亮了。除夕夜，冰冷的雨下了一整夜，氣溫驟降十攝氏度……

寧安市進入了寒冷的冬天。

5

大年初一。

上午十點鐘，在長河醫院上班的一個女同學給余慧打來電話，告訴她，長河封城了，公交停運，火車站、飛機場也關閉了。

在電話里，女同學哭了。她說，她想家了，今年本來計劃好了要帶孩子回老家住上一段時間。只是，現在，這座城市病了，以往熙熙攘攘的這座城市不再熱鬧，這座城市平時讓人嘴饞不已的小吃已不再誘人。

她說長河乃至整個省的確診人數都在不斷增加。還有大量因無法確診而沒法統計卻同樣飽受病毒折磨的病人。在這個每時每刻都各種消息滿天飛的特殊時刻，很多人無法分辨這些消息的真偽，因為超出了許多人的理解范圍……

面對質疑和吵嚷，作為一名醫務人員，她說她只知道如果傳染病一旦擴散就很難控制。但是今天，余慧則有些語塞，沉默很久，同學的電話足足打了半個小時，余慧也沉默了半個小時。

但愿所有人都平平安安，人間再不會有這樣的磨難！她也堅信，過不了多久同學所工作和生活的這座城市一定會迎來春暖花開的勝利時刻。

第三節 安靜的夜晚

1

“咚咚咚——”鼓起了十足的勇氣，師曉暄站在醫院一號樓的第二十七樓護理部劉春陽主任辦公室門口，抬手敲門。

一片死寂。

“咚咚咚——”師曉暄又抬手敲了幾下。

還是無人應答。

師曉暄吸了一口氣，準備第三次敲門時，辦公區一個大概二十來歲的小伙子冒出腦袋，好心提醒：“您找哪位，劉主任開會去了，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要是有什么資料，可以先放我這里等她回來了再轉交她吧。”

師曉暄怔了怔，猶豫片刻，這才開口說話。

“好的，謝謝！”師曉暄微笑著對小伙子道了謝，將請戰書遞給了小伙子，師曉暄就準備離去。

小伙子接過師曉暄的資料，大概瞄了一眼師曉暄遞給他的報告，又轉過身對師曉暄說道：“又來一份上前線的申請報告……”

“怎么了，你意思是說有很多人拿報告過來？”師曉暄有點害羞，說話結結巴巴，“我是不是來……晚了，但我真的想報名去長河援助……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是啊，這兩天來找劉主任的都是這樣說的，你剛手術，理應留下來。”

“我身體好著呢，不礙事，不礙事！你怎么知道我剛手術？”

“我當然知道！”

師曉暄想向小伙子打聽劉主任的事，怎料對方這么說，她心里犯嘀咕了，師曉暄一臉疑惑，于是她隨口說道：“你簡直是孫猴子再世！”

小伙子看著師曉暄，眼睛亮晶晶的，旋即垂下眸子，臉上一片紅暈。他說話干脆利落，又知道她剛住過院，讓師曉暄到最后都不好意思了，她把他硬生生地說成了一個孫猴子。這是開玩笑過頭了！

“打比方過頭了，對不起！我誠懇接受批評！”

“沒有你說得那么嚴重！”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師曉暄剛轉身離開走到電梯門口時，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轉身回來，她走進小伙子的辦公室。

這時小伙子剛坐下，又見師曉暄進來，吃驚地看著她。

“你還有什么事嗎？”

“小帥哥，可以幫我辦一件事嗎，麻煩你了。”

“那得要看是什么事。”

小伙子示意師曉暄坐下來慢慢說，他起身去給師曉暄倒了一杯水。

趁著小伙子起身去倒水的時候，師曉暄的目光卻不經意地被小伙子桌上一沓材料紙吸引住了，她控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低頭看了一眼，可等師曉暄看清楚內容時，她還是瞪大了眼：全都是要求援助的請戰書，有自己熟悉的人名，也有自己陌生的名字，內科、外科、眼科、婦科、產科、兒科、皮膚科等，基本上每個科室都有。

看上去應該有五六十張，都是要求奔赴長河前線援助的請戰書。

“你在干什么？”

“沒什么啊！就好奇看了一下。”師曉暄表面故作輕松，其實心里已經非常緊張，她擔心她這樣不禮貌的行為會惹怒小伙子，甚至讓他反感，她想請求他辦事就沒戲了。

“我偷看這些請戰書，沒讓你生氣吧？”

“你想多了，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度，也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小氣！”

見小伙子這么一說，師曉暄就笑了。

“這些都還是今天剛收到的，昨天都有好多人來了。這些人都不符合參加援助的條件，她們都是過來求情的，她們當中大都是上了年紀的，身體患病的，剛生二胎的，父母患病的……”

“符合條件的都向科室遞交了報告。”小伙子又補充了一句。

小伙子把一杯水遞給了師曉暄，問她：“說說看，你要我幫忙什么事？”

“我的愿望很簡單，希望組織也派我去援助長河抗疫！”

“哦！來求情的人都是這么說的，這……這……可能有難度。”小伙子吞吞吐吐，面露難色，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看你這么心切，我試試看吧。”

“謝謝！”

臨走時，師曉暄又要了小伙子的微信，小伙子也同意了，讓師曉暄稱呼他“小張”就行了。于是，兩人互相加了微信。

見小伙子很熱情，師曉暄就說：“我的事就拜托你了！”

“我盡力吧，但不敢保證！”

“謝謝！有事微信聯系！”

師曉暄很愉快地走出小張辦公室。剛才來時的路上心里總感覺堵得慌，現在感覺好多了。請戰的事應該有希望，師曉暄這么想。

師曉暄雖然不知道這小伙叫什么名字，因為她不是院部辦公室常客，所以她對這里的人不太熟悉。師曉暄想套近乎，讓小伙子給她求情。

師曉暄走到電梯口轉彎角的科室去向牌下時，她仔細找了一下，終于找到小伙子的照片，小伙子叫“張剛”。

當醫院發出眾志成城到長河市馳援倡議的時候，師曉暄第一個報了名。但當醫院第一批援助醫療隊名單公布后，結果只有湯亞茹被批準參加，她卻落下了。昨晚她還為這個事一夜都沒睡著覺，傷心極了。

師曉暄曾經找過ICU護士長，盡管護士長的理由很充分，見到她傷心，護士長只好寬慰她說，按照經驗，接下來應該將陸續派出第二批，甚至派出第三批、第四批隊員去支援。但誰又知道明天的事呢！師曉暄不放心，于是，今天一大早她就鼓足勇氣帶上請戰書直接找到醫院護理部來。

就在醫院決定組建第一批援助醫療隊時，全院醫護人員就已經發動起來了。ICU的全體醫護士人員也不例外，大家都積極主動請纓去援助。大伙都有一個共同心愿，疫情越發嚴峻，大量危重患者需要救治，ICU醫護人員理應沖鋒在前，我們盡管能力小，但我們一定盡自己所能。

“我自愿申請加入抗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的戰斗中去，貢獻我的一份微薄的力量……”

選擇了醫生這份職業，選擇了護士這份職業，就是選擇了奉獻，這是醫務人員對守護生命的承諾。

…………

ICU三十六名醫護人員向醫院發出了申請，在請戰書上按下了鮮紅的手印。一份份請戰書，彰顯著白衣戰士的無畏，把危險留給自己，用生命守護國民的健康。醫學是一個神圣的職業，承擔起這份神圣職責的都是一個個平凡之人。

下午下班時間早過了，還有幾個年輕的護士圍著護士長“死纏爛打”，直到天色暗下來后，護士長好說歹說這才勸走了大家。

此時，遠處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長河正處在水深火熱中。軍人、醫務人員、社區工作者、志愿者、快遞小哥，還有許許多多相關的人員，全部放棄了節假日休息，義無反顧地投入到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疫”中……

2

對于南方的寧安市，這一年氣候確實有點反常，雖然時節早已進入冬季，但總讓人有一夜入夏的感覺，雨天特別多不說，還時冷時熱。甚至十二月底了還有報道說，個別地區氣溫將到達四十攝氏度……

從入冬當天就開始下著雨，時斷時續一直下到除夕，雖然雨量不大，但還是會給人們出行或買年貨帶來許多不便。

除夕夜晚，天空居然還打著響雷，雷聲特別大，就像夏天打雷一樣。接著又下著暴雨和冰雹，雞蛋般大小的冰雹密密麻麻地從天而降，放在屋外露天的許多愛車全遭了殃，車窗穿孔，車頂被砸成了麻子臉！冬天的雷本就不太多見，還遇到一邊打雷下暴雨一邊下冰雹就更異常了。暴雨停了，這時冷空氣又急匆匆趕來。白天氣溫還接近三十攝氏度，到了晚上就迎來寧安市入冬以來的最低氣溫，只有十攝氏度左右。

大年初一，天氣異常地冷，湯亞茹還在睡夢中，廚房里就傳來一陣響動，緊接著，就是一陣敲門聲。湯亞茹抬起頭，瞇著眼睛摸著床頭柜上的手機，剛過七點，這時候的寧安市還籠罩在夜色之中。

“湯姑娘，該起床啦！”余慧和師曉暄兩人斜靠在門口邊喊，把湯亞茹剩余的睡意全喊沒了。

“搞什么名堂啊，你們兩個？”

“我們請你吃團圓早餐啦！”

“早餐不去外面吃嗎？”

“我的大小姐，你忘記了從今天起全城暫時關停商店，今天只能委屈你啦！”

湯亞茹這才想起，隨著疫情蔓延，政府緊急出臺限流等措施減少人員聚集。提倡喜事緩辦，喪事簡辦。大型會議會展或集會活動，能延后的延后，能取消的取消，能線上的線上，避免線下人員聚集帶來的疫情傳播風險。寧安市暫時停辦各種活動，集貿市場、排檔攤販和各種早餐攤都不開張了。白天，政府各機關單位深入鄉村和社區，不停地提醒廣大城鄉居民摒棄麻痹、僥幸心理，少出門、不聚集、勤洗手、出門要戴口罩……

湯亞茹真心不想起來吃早餐，昨天晚上心情無比的激動和興奮，一直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直到天快亮時才睡著了。

“快起來吧，咱們三姐妹一起吃個團圓早餐，也作為新年的第一餐團圓飯，所以不管你現在有多困乏，今天大年初一，我們三人都要一起吃這頓早飯。”

這是團圓早餐，祝你早日凱旋！

余慧的這番話，讓湯亞茹很感動……

吃完團圓早餐，在余慧和師曉暄陪同下，湯亞茹提著行李箱走出家門。穿過樓下的中山美食街，平日里這條通宵不眠、熙熙攘攘的聞名遐邇的小吃街，此時一下子就沒有了煙火氣。這一次，湯亞茹要奔赴遠在數千公里之外的長河市，正式投入到抗疫前線。

在寧安市第三人民醫院大門前，市領導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儀式。盡管天空下著小雨，氣溫也很低，這是寧安市入冬以來最寒冷的一天，但前來送行的隊伍中除了醫院的同事，還有自發趕來歡送的眾多市民。

當市領導很動情地說到——

今天是大年正月初一，本該是親人團聚的日子，你們卻主動成為“我愿意為你，擋在疫情之前”的逆行者。

你知道，病人需要你，長河人民需你。無數個逆行者正在從祖國各地趕來，匯集成茫茫鐵軍，正在奮力擋住病毒的去路。你們就是其中的一員……

危急時刻你們奔赴抗擊疫情的最前線，令人感動。你們是一個真正的中國醫生，你們是一個真正的中國護士。只要我們眾志成城，我們終將勝利！

…………

湯亞茹發現很多送行的同事哽咽，一些送行的市民的眼里有淚光在閃爍，湯亞茹知道那是感動和敬佩。臨上車前，湯亞茹故作輕松與同事們道別，互道珍重，彼此揮手之間，雙方卻早已淚濕了眼眶。

“加油！相信我們！”在大巴車即將開動時，有的隊員隔著車窗用力地大聲喊道。

湯亞茹她們十人坐上大巴車赴機場與其他醫院的志愿者集合，再乘專機前往目的地。

街道兩旁的樹間橫掛著一條條向白衣天使致敬橫幅：

向白衣天使致敬！你們是最美的逆行者！

…………

車隊緩緩行駛在無人的街道上，一些歡送的群眾舉著手中的小紅旗，大聲呼喊：“你們辛苦了！盼望著你們早日回家！”

…………

登機前，全體醫療隊員再次完成之前的培訓。從接到通知到隊伍組建完成，再到消毒隔離，個人防護等各項感控措施的培訓，僅僅只用了一天半時間。

冬雨綿綿，夜色沉暗，萬籟寂靜。

晚上八時許，寧安市第一批援助醫療隊正式出征。專機在跑道上滑行，揚頭，起飛，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飛機上，湯亞茹的腦海里面反復閃現在電視里看到的那座長河市，在得知被批準成為援助長長河市醫療隊中的一員時，湯亞茹還特地百度了一下這座城市的人文景觀。

飛行途中，帶隊的領導一刻也沒停過，再三強調此去支援工作重心有三點：第一，盡一切努力救治患者，將病死率降到最低；第二，嚴格按照規范要求做好個人防護，做到零感染，平安回家，一個都不能少；第三，每天休息時間必須向家人報平安。

經過兩個半小時的飛行，飛機抵達長河飛天國際機場。下飛機時湯亞茹才發現長河天空下著大雪，地上已經有著厚厚的積雪，天空中雪花還如篩灰一般落下。已經關停的長河飛天國際機場在冬夜里顯得格外的寂靜，此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

湯亞茹下飛機時，就看見來接機的七八輛大巴車排成一排在停機坪等待了。

長河市氣溫比寧安市低了很多，撲面而來的寒氣讓人不禁打了個寒戰。在出門前，湯亞茹就做足了功課，百度搜索長河市未來一周的天氣情況，天氣預報顯示長河市當地氣溫從大年三十午后就一直下滑，未來幾天都是零下攝氏度，最低氣溫均掉到了零下六攝氏度，還有下雪天氣。湯亞茹趕緊把最厚最保暖的衣服穿上，做好防寒、防風……

一個男性接送員此時已站在大巴車旁：“請從中門上車，靠后排就座。”另一個接送員引導著湯亞茹和隊員放置完行李就座。從飛機到大巴車無縫銜接，讓隊員們充分感受到長河市人的熱情，一股暖流涌入每一個隊員的心頭。

漫天飛雪中，湯亞茹和同事把隨身攜帶的行李搬到大巴車。大件行李將由專人送達入住酒店。這次出來比較匆忙，其實也沒有什么行李，就是一個行李箱，行李很輕的，里面就放有幾套換洗的衣服和一些女孩子常用的護膚品。

大巴車奔馳在長河市筆直的天陽大道上。抬眼往窗外看，這是長河市最壯觀最繁華的一條主街道。而此時卻出奇的安靜，一個人影也沒有，甚至路燈都很少，除了迎接醫療隊的大巴車，再也看不到別的什么車輛了。

可以想象得出長河市這么寬廣的街道，兩旁高樓林立，以前的每一個夜晚一定都是燈火通明、車水馬龍，是一個不夜城。可如今一切都是那么安靜。安靜得讓人窒息，安靜得讓湯亞茹想哭，一個超千萬人口的大城市安靜得就像是走進了一個無聲的世界！歲末年初，突如其來的這場疫情對人、對社會的影響太大了，這場疫情給長河市這座千萬人口的城市帶來前所未有的考驗。

長河市封城是在一個星期前。坐在大巴車上，湯亞茹心里想著，他們一定會戰勝疫魔，讓這座城市重啟！待疫情結束，她將以另一種身份來欣賞長河市美麗的風景，見證長河市這座美麗的城市。

次日上午，湯亞茹和隊友們開赴長河市漢江醫院，開始熟悉院區環境，實地察看明日即將接管的重癥病區，熟悉醫院的感控流程，做好正式進院準備工作。下午，醫療隊安排穿脫隔離衣等感控防控方面的培訓，不合格不允許上崗。到了晚上，湯亞茹基本上對感控防護流程爛熟于胸，每個人都筑牢了防控的最后一道防線。

早上五點半，天還沒亮湯亞茹就起床下樓集合了。下到一樓大堂，這才發現醫療隊兩個領導早早就在大堂等候大家了。

“從今天起，你們面對的都是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流程，面對的都是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重癥患者。”

“從今天起，你們就進入戰時狀態，著裝、作息、工作時間、醫療服務都有別于曾經的崗位。”

“你們給我聽好了，一個人都不能落下！我要的是你們全部平安回到寧安，回到你們的家中，回到你們親人的身邊！”

“這對你們來說是一場考驗……”

“你們一定做好防護，注意安全！注意安全！”這是三天來領導說得最多的話。

“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

“大聲一點，再大聲一點。”

“有！”湯亞茹和隊友們都使盡全力高聲大喊！

“好！你們就是這冬日里最明媚的光芒！期待你們早日凱旋！”

“出發！”

屋外雪花飄飛，雖然隔著N95口罩，但室內的號聲劃破了黎明的長空。五輛大巴車載著湯亞茹和隊友們從酒店出發。湯亞茹回頭朝車窗外望去，酒店門口幾個保安列隊敬禮，目送大巴車離去。這一刻，湯亞茹和隊友們不禁潸然淚下。

湯亞茹本來是留長發的，考慮到穿防護服不方便，出汗后，長發更容易滋生病菌，就在正式進入隔離病區前一晚，湯亞茹特意去剪掉了長發。

有不少隊友在進入病房前，還向醫療隊臨時黨支部提交了入黨申請書。

坐在大巴車上，湯亞茹一直沉默不語。之前，她曾在寧安這座城市守護著百千萬病人安然入眠。現在，她又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此時此刻，她更加明白了一名護士身上的責任，明白了此次逆行來守護另外一座城市一個個生命的分量。

那么，請允許她和同行者對這座城市說：我們來了，請你們放心。

3

余慧剛從醫院回到家，手機微信提示聲就響了，一看是湯亞茹發在“天使三人團”里的微信：“穿了一天防護服，今天累得快虛脫了。幸好本姑娘喜歡運動，身體杠杠的。是誰，說了要包本姑娘一整個月手洗的衣服，弱弱地再問一句：‘此話還算數嗎？’”

這家伙累了還這么調皮，余慧心里在想，然后快速地給她回復：“湯姑娘，你給姐聽好了，姐從來都是守信用的，榮耀歸來，姐為你服務！安心抗疫，我們可說好了，一定要平安回來！”

余慧剛在群里發完微信，就見師曉暄出現了：“每天要報平安哦！需要我們做什么就吭聲好了！”

“什么都不需要，只求一場好眠！”

“春天快來了，會好起來的。”

“到時候一起吃寧安米粉呀！放好多好多辣椒的那種，哈哈！”

但，沒見湯亞茹回復。這時她才交接完準備下班。

余慧煮了一碗面條，放了兩個雞蛋，就這樣把晚飯給解決了。下午上班，從急診轉來了一個危重病人。她和兩個實習生搶救了一個晚上，還真有些累，需要好好休息，補足睡眠，養足精神。

直到師曉暄從外面回來才把她從夢中驚醒。余慧睜著朦朧的雙眼說道，“你回來了，現在幾點？”

“我的姐啊，天還早著呢！才過九點。你就睡吧！”

就在余慧正要繼續睡的時候，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拿出手機一看是老媽打來的，于是余慧接通問道：“媽，什么事？”

就在余慧打電話時，師曉暄到客廳看起電視來。

“在醫院值班還是在家呢？”

“當然是在家啦！”

“慧慧，現在疫情很嚴重，咱縣機關事業單位初二就來上班了。”

“爸和媽一直擔心你，晚上都睡不著覺！”

“媽啊，你就別說了好不好，你也太夸張了啊！”余慧忍不住就頂了母親一句話。

電話那頭，余慧媽卻并不理會女兒的態度，繼續說教：“你可要注意點！”“內部消息說長河市現在被感染人數超過十萬人了……”余慧媽說得有板有眼，像是真的似的。

“媽，這種病只要防護得當，不會被感染的，沒有你說的這么恐怖！”

“你就信媽一句話吧，閨女！”

“媽，你在瞎說什么呢？你哪來這么多內部消息啊？”

“媽，你可別亂說，沒有的事！”

“媽沒瞎說，閨女，你可別大意！”

“微信里都說這種傳染性疾病與普通傳染性疾病不同，傳染性極強，通過口沫等途徑就能傳播，甚至是如果室內環境通風條件相對較差情況下，還存在氣溶膠傳播的風險……”

“媽，你忘記女兒是干什么的？我比你更清楚！”

“另外，媽，我在這里可得提醒你，不要傳謠，這可是違法的！”

“媽是什么人還用你提醒！”

“我看到新聞了，你們醫院第一批援助醫療隊已經出發了。”

“媽想和你商量個事。”

“什么事，你說。”

“我和你爸都不同意你去！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寧安！”

“在哪工作都是做貢獻，不一定要去長河支援才算是貢獻！你要聽媽的話！”電話里，余慧媽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和你爸可就你一個閨女，我們的養老還指望著你。”

“這個病我們惹不起，但總是可以躲得開。”余慧媽說話很直接。

“媽，你可別越說越離譜。”

“媽，你要再這么說下去，我可要掛斷電話了。”

“你先別掛，你爸在旁邊呢，他要和你說幾句。”

余慧媽又把手機遞給余慧的爸爸。

“慧慧，你媽剛才說得對，你也要適當考慮一下大人的意見，不管做什么事特別要做重大決定的事，都應該征求一下大人的意見。”

“我現在就是大人了！”余慧不服氣地說。

余慧的“不聽話”，讓余慧媽很著急，從電話里聽得出那頭的她都急哭了。

“爸，你把電話給我媽……”

余慧媽接過了電話，但沉靜了片刻，她才說話。

“孩子，媽生下你時差點都沒命了，現在你越長大越讓我們操心。真是操不完的心！”

在家的時候，余慧經常聽老媽說，生下她的時候大出血，幸虧搶救及時，不然就有生命危險。

余慧媽在電話那頭邊嘮叨邊哭起來。

直到余慧向她保證要是報名去長河，她會事先征求大人同意后，余慧媽這才停止了哭泣。

“媽，要是沒有什么事我就掛了。”

“等一下，媽還有話要說。你老大不小了該處對象了……”

“要不，媽在老家看到有合適的就托人給你介紹一個？”

“你一個人在外面，我們終究是不放心，如果我們哪天走了，你還沒結婚，我們得多遺憾啊。”

余慧媽在電話那頭又開始嘮叨。

“媽，我知道了。”

每次和家里打電話，爸媽老催余慧結婚，聽得都不耐煩。所以很長時間，余慧都不敢主動往家里打電話。

“讓我說你什么才好。”

“好，好，那就聽你們大人吧，趕快找……”

“哎，真讓我們父母操不完的心……”電話那頭余慧媽嘆了一口長氣。

余慧出生在寧安市下轄的一個縣級市，父母都是公務員。

余慧把手機丟在床上，就走出屋。

師曉暄不知道余慧和老媽通電話時發生了什么事兒，只見著余慧通完電話后冷著臉出來的。

“你臉色不好，和你老媽吵架了？”師曉暄問道。

“我媽不讓我去長河，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我就說了她幾句。”

“他們還老是把我當小孩看，你說氣不氣人？”

“疫情一來，這謠言就像是傳話游戲，傳著傳著就沒譜了，這也太可怕了！”余慧一股腦兒把自己和家人剛才通電話的內容全都告訴了師曉暄。

“是啊，在父母的眼里，不管我們有多大，永遠都是她們的小孩。”

“但你說，全科室的人都提交請戰書，這種傳染性疾病正是我們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大顯身手的時候，我怎能落后呢！”

“不同意我去也罷了，但也不要把這個病說得那么恐怖！只要有點醫學專業知識的人都知道，只要個人防護做好，安全是有保障的。何況我學醫十二年呢！”

“怎么，你學醫十二年？”師曉暄不解。余慧就解釋道：“大學讀八年，從事臨床工作四年，你說我算數對不對？”

師曉暄這才點點頭稱是。

“還有，每次一通電話就是催婚，讓人老煩呢！”

“父母也是為我們好，多理解一下他們吧！”

其實，家人的反對早在余慧的意料之中。但是她說，救死扶傷是一個醫者的本職，現在，長河更需要專業的醫護人員。醫者不去，長河怎么辦？

“我就理解不了，所以生氣。我偏要去，一定要去。我要證明給他們看，我不但去了，而且還平安回來！”

“你不打算讓他們知道了？”

余慧立即說道：“他們要是知道了，我就去不成了。”

“我不報名科室同事怎么看我啊！就算為自己爭一口氣去，必須去！”

“我也想去！我恨不得現在就去！不計報酬，不計生死！”師曉暄不打算告訴余慧早上她已經去過護理部的事情。她更不知道去找護理部有多大作用。

“如果我真能去，我媽肯定打電話找你，你要幫我隱瞞。明天我得提前跟湯亞茹說這事。”

“放心吧。我會的。”

余慧勉強露出笑臉，對師曉暄說：“同為醫者，看著同行出征，我也想去長河支援。”

“長河，等著我們，我們爭取第二批來！”

4

轉眼兩天就過去了，但小張那邊杳無音信。下班后，師曉暄按捺不住只好主動給小張發了微信：

“張同志，俺前天所托之事辦得怎么樣了？你一點消息都沒有還讓我活不活啊？”師曉暄不改幽默之個性。

很快地，師曉暄就收到小張的回復：“已把報告提交了，且也幫你說情了。不管結果如何，你可一定要活下去啊！”

剛發完，想了一下還是再次用文字表決心，于是又給小張發了微信：“我靜候你的佳音！”

直到晚上七點許，才收到湯亞茹報平安的微信：“本姑娘到酒店了。肚子很餓，幸好房間里配有方便面。又想吃我們寧安的米粉了。”

“你們兩個在干嗎呢？”

“沒人陪我說話，我可要洗澡去了。”

余慧在群里第一個回復：“寧安市感染病人驟增，形勢越來越嚴重。下午下班后，我還要去支援發熱門診，白天黑夜連軸轉。”

隨著疫情在寧安市各地蔓延，寧安市周邊縣鄉鎮也都報告發現傳染性疾病患者，寧安市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早幾天前，寧安市也限制人員流動了，封街道、封社區、封村道，街上商店也早停業了，一些企業開始延長員工春節假期了，街上基本沒有什么車和行人，整座寧安城顯得異常的安靜。

寧安市也把市中醫院作為傳染病定點醫院，在定點醫院，醫護人員、防疫人員、警察人員、衛健委人員、勤務人員，他們分工合作，緊鑼密鼓地投入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量體溫、分配早餐、安撫留觀人員情緒和了解他們的需求、消毒、收集醫用和生活垃圾、錄入上報信息、聯系調配防疫物質……每一個工作人員都帶著一身的疲憊卻不停戰斗著！

隨著寧安市確診病例的越來越多，寧安市大小醫院的氣氛更加緊張起來，市第三人民醫院數十名醫護人員也被緊急抽調到各縣定點醫院，進入隔離病區，醫院各科室人手嚴重短缺，因此，留守下來的人工作量是平常的三至五倍，忙得不可開交，一到崗就要奔跑于各個病房之間，忙碌于照料每一位患者，甚至一個星期連一天都沒有休息。

入冬以來，受氣候變化影響，呼吸道感染疾病的發病率迅猛增加，科室的診療工作比以往更急更險更忙碌。臨床上，需要搶救的危重病患明顯增多，余慧經常需要加班，加班已經成為工作常態，天天如此，只要有病人，就要做好診療工作，即使沒有班的時候也要每天二十四小時保持電話通暢。有時，晚班同事忙不過來，科室主任還會第一個叫余慧來上班，常常一直待命到次日上午八點，沒有特殊情況，第二天照常要上班。

周末，余慧晚上七點下班剛到家，才端上一碗面條，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一看是科室電話打過來。“余醫生，三十七床病人七點半胸痛，一會兒自行消退，現在又胸痛，我們用過止痛藥，但無法判斷他是否有生命危險，需要您來會診。”來自病房的值班醫生說。

“好的，我馬上到！”搶救就是與時間賽跑，就這樣余慧放下碗筷撒腿就跑，特殊時期，科室要求每一位留守醫務人員接到電話后必須半小時內到崗。晚上九點四十分，余慧摘下口罩，終于吃上了同事送來的快餐面。

次日上午八點半，病房召開交班會議，余慧在會上介紹了夜班情況，叮囑同事有幾位患者需要多加注意。散會后，她回到病房，接著向白班醫生逐床交代患者病情。上午十點交接完成，余慧長舒一口氣。過去這十幾個小時里，她身處搶救一線，從昨晚到現在只吃了一碗方便面。

九點半，余慧走出醫院。

夜班結束了，新的一天開始了。

白天的寧安，寂靜而美麗。余慧一個人走在清冷的街道上。路過一個醫學觀察留置點，從早到晚，這里總能看到一個個忙碌的身影，徹夜未眠的醫務工作者、防疫人員、民警等，一個個溫暖這座城市的人。寧安就是我們的家，守住一個點，守護一座城，這里的身影，不分晝夜、無懼風雨，這里的每一秒，都是為了守護這座城，都是為了守護一城人。

看到這場景，這人影，余慧感覺到無比的溫暖。

讀者評論

故事很好，劇情真實而且情感自然流露，人物的描寫很到位，文字也有溫度。這部抗擊疫情小說與眾不同，在疫情防控期間有多少像文中主人公那樣，奔赴一線去支援。

小說梗概

小說描寫了三個年輕的醫務工作者在面臨重大醫療任務時召必回，回必戰的職業素養和感人故事。師曉暄，ICU病房護士，第二批出征奔赴長河市體育中心方艙醫院。在方艙醫院里，師曉暄給三百多名輕癥病人提供護理服務；湯亞茹，感染病科護士，第一批出征奔赴長河市漢江醫院。在漢江醫院里，她精心救治著每一位病人；余慧，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醫師，第二批出征奔赴長河昆侖山專科醫院。余慧和同事一起，把一個又一個重癥患者從“鬼門關”拉回來。最后，疫情終于被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