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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老太太不要他進(jìn)醫(yī)院,要他睡不著覺!

趙淑芬的目光從那個鼓囊囊的牛皮紙袋上緩緩抬起,落定在豹哥那張兇悍的臉上。

她對那個充滿血腥味的“問候”提議嗤之以鼻。

“讓他們進(jìn)醫(yī)院,那是蠢貨才干的活兒,太便宜他們了。”

“我不要他們身上有傷,我要他們心里長草,長得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覺!”

“我要他們出門就覺得背后有人跟著,半夜聽見狗叫都以為是來抄家的!”

“總之,讓他們自己嚇自己,比咱們動手干凈多了。”

“得嘞!”

豹哥咧開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眼神里全是心領(lǐng)神會的興奮。

“還是您這招高!殺人誅心啊!”

他一把將牛皮紙袋利索地揣進(jìn)懷里。

“您就擎好吧,趙阿婆!保準(zhǔn)讓他們把腸子都悔青了!”

豹哥朝著身后那兩個面無表情的漢子一甩下巴。

三道身影瞬間矮身,悄無聲息地鉆回了那輛老掉牙的吉普車?yán)铩?

引擎只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嗡鳴,車子便像一頭潛行的黑豹,悄無聲息地滑出后巷,瞬間吞沒在深沉的暮色之中。

整個過程,沒有一句廢話。

“王專員!”

趙淑芬一聲斷喝,銳利的眼神像兩把錐子,直直扎了過來。

“在!”

王專員穿著那件已經(jīng)有些發(fā)皺的白襯衫,渾身一繃,下意識地挺直了快要塌下去的腰桿子。

“立馬給我滾去火車站,買最快一班南下的票,今兒晚上就給我走!”

“啊?今、今晚?”

王專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巴張成了個“O”型,能塞進(jìn)一個雞蛋。

“沒錯,就他娘的是今晚!”

趙淑芬斬釘截鐵,下巴繃成一道冷硬的弧線。

她回身從那個半舊的真皮公文包里“唰”地抽出一沓厚厚的紙,看也不看就直接“啪”一聲,全拍在了王專員的胸口上。

《匯川供銷戰(zhàn)略聯(lián)盟章程(草案)》。

“香港那邊連夜給我傳真過來的,墨都還是熱乎的!”

趙淑芬下巴一揚,眼底燒著兩團火,嘴角卻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姓何的以為有幾個臭錢就能掐死咱們的命脈?做他娘的春秋大夢!”

“老娘今天就用這白紙黑字的規(guī)矩、用所有人的錢袋子、用咱們這顆抱團的心,給他重新鑄上一條他拿錢砸不爛、拿牙啃不動的鋼筋鐵骨!”

她猛地一揮手,指尖幾乎要戳到大門上,“現(xiàn)在,去!”

王專員低頭看著懷里那份沉甸甸的、還帶著傳真機油墨怪味兒的章程,只覺得那哪是紙啊,分明是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燙得他手心直冒汗,心臟“砰砰砰”地擂著鼓。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里全是豁出去的決絕,用盡全身力氣吼了一聲。

“是!”

夜色如墨,特區(qū),某家煙霧繚繞的麻將館。

一個穿著花襯衫、脖子上掛著根牙簽粗細(xì)金鏈子的男人,正滿面紅光地往外吹著牛。

他就是市場上靠一張爛嘴吃飯的“長舌彪”。

“碰!”

長舌彪把一張麻將牌惡狠狠地砸在桌上,震得牌尺都跳了一下。

“我跟你們講啊,匯川那個趙寡婦,這回是徹底栽了!何經(jīng)理那手筆,嘖嘖,叫一個闊綽!”

他靠著散播這些屁話,剛從何經(jīng)理手下那兒揣了五百塊的好處費。

“彪哥,這事兒保真?”牌搭子探過頭來。

“你懂個毛!”

長舌彪一口濃痰“呸”地吐在油膩的水泥地上。

“金龍集團那種體格,想碾死個匯川,不比咱踩死只螞蟻費勁!”

他正說得唾沫星子亂飛,一個高大的黑影悄無聲息地籠罩在他身后。

豹哥還是那件黑色緊身背心,胳膊上那條過肩龍在麻將館昏黃的燈光下,正對人呲著牙。

他一言不發(fā),只將一個牛皮紙信封,輕輕放在了嘩啦作響的麻將桌上。

“啪嗒。”

信封落下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牌桌的喧囂瞬間凝固了。

長舌彪不耐煩地抬起頭,一看見豹哥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心口莫名其妙地就是一跳。

他罵罵咧咧地扯開信封。

里面沒錢,只有幾張薄薄的照片。

第一張,是他深夜在桑塔納轎車?yán)铮瑢χ恢贿f錢的手點頭哈腰的側(cè)臉,拍得清清楚楚。

第二張,是他去年倒賣假冒偽劣布料,被人堵住后,親手寫下的那張缺斤少兩的欠條。

第三張,一個面容憔悴的女人抱著個奶娃,正從一棟破敗的筒子樓里走出來,那正是他瞞著家里婆娘在外面養(yǎng)的相好。

長舌彪臉上那點酒色和吹牛吹出來的紅光,“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比桌上的白板還白。

豆大的冷汗從他油膩的額角滾下來,滴在照片上,洇開了一小片模糊。

“你……你們他媽的想干啥?”

他的聲音抖得像篩糠。

豹哥緩緩俯下身,滾燙的氣息幾乎噴在長舌彪的耳廓上。

“趙阿婆讓我給你送碗涼茶,她說你最近火氣太旺,嘴太碎,容易上火。”

聲音里的溫度,比冰碴子還冷。

“我這人手笨,怕是掌握不好火候,有時候這火要是敗得太狠,人……可能就涼透了。”

“所以啊,以后嘴巴放干凈點。”

豹哥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神里全是蔑視。

“不然這些玩意兒,是先到你家老婆子手里,還是先到公安局,我可就說不準(zhǔn)了。”

長舌彪渾身猛地一軟,整個人像一灘爛泥似的癱在了椅子上。

一股騷臭的濕熱,迅速從他褲襠里散了出來。

豹哥的眉頭嫌惡地皺了一下,看都沒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走出了麻將館,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

天龍頂樓辦公室。

何經(jīng)理穿著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裝,指間夾著熊貓牌香煙,正慢條斯理地晃著杯中金黃的洋酒,等待著捷報傳來。

他嘴角噙著勝券在握的笑,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描摹趙淑芬那個老太婆焦頭爛額、眾叛親離的慘狀。

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了辦公室的寧靜。

電話那頭,是他在南方的眼線,聲音又急又慌,像是火燒了屁股。

“何……何經(jīng)理!不好了!趙淑芬那個瘋婆子,連夜就他媽殺到廣東了!還拿著一份叫什么‘戰(zhàn)略聯(lián)盟’的破章程,正挨家挨戶地堵門呢!”

“什么玩意兒?!”

他還沒來得及發(fā)作,另一部電話又跟催命似的尖叫起來。

“何經(jīng)理,出鬼了!昨天還跟咱們拍胸脯保證把事兒辦妥的幾個長舌頭,今天電話全他媽打不通了!市面上那些罵匯川的閑話,一夜之間,一個屁都聽不見了!干凈得邪乎!”

“砰”的一聲,水晶杯被他狠狠摜在大理石地面上,應(yīng)聲碎成一地晶亮的殘渣。

“廢物!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他扯了扯自己的領(lǐng)帶,煩躁地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

之前幾家被他用錢砸得暈頭轉(zhuǎn)向,口頭上答應(yīng)合作的供應(yīng)商,這會兒電話里一個個都開始打起了太極,含糊其辭。

他精心布置,穩(wěn)操勝券的一張大網(wǎng),硬生生豁開了一個大口子。

……

深夜,南方某市招待所。

趙淑芬剛把最后一家棉紡廠的代表送出門,王專員“哐”地一聲關(guān)上房門,激動得兩手直搓,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

“趙總,拿下了!全拿下了!李廠長他們幾個,全拍著胸脯保證,回去就往章程上蓋大紅戳子!”

趙淑芬陷在招待所那張硬邦邦的木頭椅子里,眼窩底下泛著一圈青黑,身上那件的確良襯衫早就被汗浸透,黏糊糊地貼在背上。

她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抓起桌上那只印著“為人民服務(wù)”的搪瓷缸子,咕咚咕咚就把里面早就涼透的茶水灌了個干凈,嗓子已經(jīng)啞得快說不出話來。

她剛想張嘴,桌上那臺老掉牙的黑色轉(zhuǎn)盤電話,突然跟抽了風(fēng)似的,“叮鈴鈴鈴——”尖叫起來。

王專員隨手抄起聽筒,剛“喂”了一聲,臉上的喜色瞬間就消失了。

他的聲音壓得又低又扁,跟蚊子哼哼似的,從牙縫里往外擠字兒。

“趙總……是鴻運棉紡廠……”

“他們說……何經(jīng)理那個老狐貍……親自殺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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