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的第七天，縣城文化館張燈結彩。屋檐下掛著十盞寫著“杏林杯“的羊角燈，照得整個大廳亮堂堂的。林羽攥著爺爺手抄的《青蚨集·劑量篇》，緊張得手心直冒汗。臺上坐滿了參賽選手：有穿著白大褂的中醫院學生，有背著藥簍的山里郎中，還有幾位頭發花白的老藥師——其中一位正對著手機背《本草綱目》，老花鏡滑到鼻尖都沒注意。

第一關：考典籍

大屏幕上跳出第一道題：“《黃帝內經》說：'諸濕腫滿，皆屬于_____。'“林羽剛要按搶答器，就聽見左邊傳來清脆的回答：“脾！“轉頭一看，是個扎馬尾辮的姑娘，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傷寒論》，書皮上寫著“蘇綰“兩個紅字。

題目一個接一個蹦出來：

“《神農本草經》怎么給藥物分類？“

“麻杏石甘湯的主藥是什么？“

當看到“冬蟲夏草歸哪幾經“時，林羽想起去年秋天，山民張大哥在鷹嘴崖采到半根蟲草。那蟲草蟲體像蠶，菌座細細長長的。爺爺當時說：“這味藥性平味甘，入肺腎二經，治虛喘特別好。“他趕緊按下搶答鍵：“肺、腎經，還入肝經！“卻見臺下的蘇綰輕輕搖頭——正確答案是肺腎二經，他記錯了。

林羽后背直冒冷汗，想起爺爺送他時說的話：“醫書就像鏡子，不能有半點馬虎。“第二輪抽到“解釋'壯水之主，以制陽光'“，他深吸一口氣，在答題板上工整寫下：“出自《素問》，說的是腎陰不足導致虛火，要用滋陰藥比如六味地黃丸，補充陰液來壓制虛火。“臺下響起掌聲時，他注意到蘇綰正盯著他的答案看，眼睛里閃著驚訝的光。

第二關：認草藥

草藥辨識環節，十二味藥材擺在玻璃柜里，被聚光燈照得發亮。林羽湊近第三號標本：細長的莖稈上有一節一節的結，葉子像薄膜包著莖，根部還有褐色纖維網——“這是鐵皮石斛！“他對著話筒說，“長在懸崖陰濕處，莖稈扭成螺旋狀，也叫'耳環石斛'。新鮮的嚼起來黏黏的，能養胃生津。要是熱病傷津，得用鮮品榨汁，干的效果差一半。“

當第九號標本推上來時，蘇綰突然舉手：“這是紅景天，不是人參。“大家仔細看，發現根莖上有圓圓的疤，切面是紅棕色——正是爺爺去年在《青蚨集》里畫過的“高原人參“：“長在海拔三千米以上，味甘性寒，能抗疲勞、通血脈。但要是遇到拉肚子的病人，得配上白術用，不然會加重腹瀉。“林羽補充道：“《晶珠本草》說它能'治疫病，利氣血'，現在多用來治氣血不通的病。“

第三關：看病案

決賽是分析病例。大屏幕上顯示：“五歲孩子，發燒三天，體溫38.5℃，不出汗，咳嗽厲害，痰是白色的，流清鼻涕，舌頭淡紅、舌苔薄白，脈浮緊。吃過小兒感冒藥，退燒又燒起來。“

蘇綰先回答：“這是風寒感冒，要用辛溫解表的華蓋散加減。“林羽卻注意到“吃過西藥又發燒“這個細節——西藥退燒快，但沒把寒氣趕出去。他想起爺爺常說“治感冒要發汗透邪，不能關起門打狗“，于是大聲說：“孩子脈浮緊、苔薄白，是風寒感冒。但已經吃過西藥發汗，可能傷了正氣，應該用輕劑量的麻黃湯：炙麻黃一錢、桂枝一錢、杏仁一錢半，加兩片生姜、兩顆大棗，既能散寒又不傷身。“

蘇綰眉毛一挑：“為什么用炙麻黃不用生的？“

“生麻黃發汗太猛，孩子吃過西藥，炙麻黃溫和些。就像《傷寒論》說'有傷口的人不能大發汗'，要因人而異。“林羽想起山里孩子虎娃誤用生麻黃，結果大汗不止，爺爺用黃芪建中湯才救回來，“而且小孩用藥要'見好就收'，用量是成人的三分之二。“

頒獎時刻

頒獎臺上，林羽捧著“雛鳳獎“，看蘇綰的“杏林之星“獎杯閃閃發光。姑娘主動伸手：“你的病例分析讓我想起醫院兒科主任的話——'方子隨病情變，藥量隨人調'，特別是炙麻黃的用法，比課本講得活。“兩人相視一笑，發現彼此的筆記本上都記著爺爺那桿老秤的刻度、《青蚨集》里的紅筆批注。

散場時，文化館的老館長拄著拐杖過來：“看見你們，就想起五十年前和你爺爺采藥的日子。“他指著展柜里的鐵皮石斛，“當年你太爺爺在鷹嘴崖摔斷腿，就是靠嚼這個撐到天黑。中醫的魂啊，不在比賽題里，在每味藥的根須里，在每個病人的脈象里。“

窗外開始飄雪，林羽摸著證書上的燙金字，突然發現封底印著《青蚨集》里的畫——那株長在石頭縫里的防風，根扎得深深的，葉子在風雪中挺得筆直。他明白了，這場比賽不是終點，而是新的開始：醫書里的文字、藥簍里的草藥、病人的脈象，會在一代代大夫手里，變成守護生命的長河。

回家的馬車上，蘇綰發來消息：“下周去鷹嘴崖采藥，一起嗎？“林羽望著窗外飛馳的山影，想起爺爺說的“青蚨還錢，中醫傳薪“——原來真正的比賽，從來不是跟別人比高低，而是讓古老的智慧在新土壤里，開出更美的花。

后續故事

比賽結束一周后，林羽和蘇綰相約在鷹嘴崖腳下。清晨的霧氣還沒散盡，蘇綰已經等在那里，背著個嶄新的藥簍。

“你這藥簍不錯啊。“林羽打招呼道。

“我爸送的，說是贏了比賽的獎勵。“蘇綰笑著轉了個圈，“聽說今天要采鐵皮石斛？“

“嗯，這個季節正好。“林羽從懷里掏出《青蚨集》，翻到畫著石斛的那頁，“爺爺說采藥要'留三采七'，不能斷了根。“

兩人沿著陡峭的山路往上爬。爬到半山腰，蘇綰突然指著崖壁：“看！是不是那個？“

林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幾株鐵皮石斛正長在石縫里，莖稈在風中輕輕搖晃。他小心地爬過去，從藥簍里取出小鏟子：“采藥要帶三分土，回去好養活。“

采完藥下山時，蘇綰問：“你為什么學中醫啊？“

林羽想了想：“最開始是跟著爺爺學，后來發現中醫真的很神奇。就像比賽時那個病例，同樣感冒，不同人用藥都不一樣。“

“我在醫院實習時見過更神奇的。“蘇綰說，“有個老中醫用三味藥治好了西醫說要開刀的病。不過...“她壓低聲音，“我導師說現在好多中醫院校的學生，連柴胡都認不出來。“

“所以我們要更努力啊。“林羽拍拍藥簍，“至少得把這些寶貝草藥認全了。“

回到鎮上，兩人把采來的石斛種在文化館后面的藥圃里。老館長樂呵呵地拿來水壺：“這下明年比賽，孩子們就能見到活的了。“

晚上，林羽在《青蚨集》新的一頁上畫下今天采的藥，還記下蘇綰說的病例。爺爺走進來，放下一杯熱茶：“聽說你今天帶人家姑娘上山了？“

“爺爺！我們是去采藥！“林羽耳朵都紅了。

老人哈哈大笑：“好好學，以后你們這代人，要把中醫傳下去啊。“

窗外，新栽的石斛在月光下輕輕搖曳。林羽知道，他的中醫之路，還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