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蒙毅心中陡然一驚，這話說的.....

“陛下，您何必如此擔心？”

王翦仿佛是要將自己內心方才的猜測全都掃去一樣，輕聲道：“六國余孽不足為慮，若是他們敢繼續興風作浪，老秦人尚可一戰！”

嬴政搖了搖頭，他看著遠處的天穹，眉宇中流露出來的是疲憊和無奈。

“秦人經歷了數百年的戰爭，已經足夠疲憊了，他們同其他國家的黔首一樣，盼望著和平。”

“若有其他的辦法，我們不能夠再因為一己私欲而讓他們繼續陷入戰爭的苦難當中。”

嬴政的聲音低垂，但卻帶著些許憐憫。

這位帝王事實上認識到了秦統一之后天下的千瘡百孔，可從前的他沒有辦法，只能夠拉著這輛破舊的馬車繼續往前走。

而如今，他意識到，或許那個天牢中的人有辦法拯救這個破爛的帝國。

因此，他愿意放緩腳步，嘗試一下“辦法”。

王翦、蒙毅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嬴政心里面的意思，當即便拱手道：“諾！”

他們決定，相信面前的帝王。

待到王翦、蒙毅離去之后，嬴政才按了按額頭，而后看著面前的奏疏。

事實上他準備“真的假死”這件事情還是從樊牧話語中得到的靈感，扶蘇太過于依靠自己了，而自己也太過于“爭氣”了。

所以要在一定的時間內讓扶蘇覺得自己沒有了“依靠”。

唯有這樣，扶蘇才能夠迅速長大。

當然——樊牧的存在會成為扶蘇另外一個依靠，可這個依靠頂多能夠讓扶蘇不“倒下”“崩潰”而已，可不會讓扶蘇像是如今這般任性。

他啞然一笑。

“這便是世人常說的，為人父母總是下不了狠心，便讓其他的人來做事情嗎？”

嬴政摸了摸下巴：“不過，在“假死”之前，還是要給樊先生留下一些保障，以及明面上足以壓著眾人的身份。”

“這是需要好好想想的東西。”

........

天牢

當頭頂的那小小天窗照射進來一縷陽光的時候，樊牧睜開了眼睛，而后打了個哈欠，有些疲憊的坐在那里。

監獄里面的生活十分無聊，甚至可以說是令人煩躁。

也就是樊牧前世就是個宅男，所以才能夠呆得住了。

每日最煩躁的時候，樊牧甚至都想要不真的聽扶蘇的出去幫大秦做事算了，這樣一方面能滿足自己心里的愿望，另外一方面還能讓自己不這么無聊。

無聊、以及對時間流逝的無知是人最恐懼的兩件事情。

沒有人能夠抵抗這一點。

“也不知道扶蘇今天會不會來？”

“隔壁那個兄弟怎么回事？這兩天怎么這么安靜，不是出事了吧？”

樊牧腦子里面亂想著。

而恰在此時，監牢外面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朝著樊牧的這個方向來了。

他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暗自嘀咕著。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莫不是扶蘇來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來做什么？難道出了什么事兒？”

正暗自疑惑著，就看見扶蘇哭喪著一張臉，眼眸中甚至帶著些許淚水的來了。

樊牧皺眉。

“扶蘇，你怎么了？”

“怎么這個樣子？”

他心中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扶蘇到了監牢中，即刻小聲的說道：“師兄！父親他的身體....”

只是這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樣打在了樊牧的頭頂，他立刻一咕嚕爬了起來，看著扶蘇的眼睛：“怎么個事情？快說！”

扶蘇這才說道：“師兄，這次回去之后，我殺了幾個方士，然后好不容易說動了父皇召太醫令前來診脈。”

“太醫令夏無且說，父皇的脈象不穩，似乎是毒入骨髓，恐怕是.....藥石難醫了。”

藥石難醫？

樊牧下意識的說道：“怎么可能？”

“陛下不該這個時候死的！這個時候就藥石無醫了，怎么可能在原本挺到了十年后！？”

此時是始皇帝二十七年，而嬴政則是始皇帝三十七年病死沙丘。

還有十年的時間！

依照如今的扶蘇所說的形勢，嬴政到底是怎么挺過去這十年的？

“挺到十年后？師兄，這是什么意思？”

扶蘇有些驚疑不定，他看著樊牧，本來想要“詐”樊牧故而裝出來的“哭喪”感都沒有了，只剩下了驚詫和震驚。

而...隔壁的嬴政則是較為淡然。

他從先前便有了些許猜測，這位樊先生或許是有陰陽家之能，可預知未來之事。

否則怎么可能將他死后大秦分崩離析的事情說的那么確定？

只是從前嬴政還不太確定，如今聽到這一句話，心中便徹底確定了。

他并不在乎自己十年后就要死了的事情，甚至心中沒有半點波瀾，反而是愉悅之色——有這般之能的樊牧在，只要他愿意出山，原本的可能不一定會被改變嗎？

如此還何必在乎這些。

當即繼續側耳傾聽。

而樊牧則是意識到自己不留心說漏嘴了，當即輕咳一聲：“沒什么。”

他看著扶蘇皺眉說道：“扶蘇，你再和我說說，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太醫令怎么說的？陛下的壽數還有多少？”

扶蘇則是低著頭，聲音中帶著沮喪，一五一十的將先前與嬴政商議好的說法說了出來。

無外乎是始皇帝經常服用丹藥，已然多年了，如今那些毒素被“怒火攻心”一激，然后瞬間爆發出來，恐怕是沒多長時間好活了。

太醫令說大概還有個一年多的時間。

“一年多？”

聽到這個時間，樊牧再次震驚了。

他瞬間站了起來，在大牢里面來回的走動著，臉上帶著些許焦躁難安。

若是始皇帝還有十年的時間，那他將扶蘇扭轉過來，再稍微傳授一些東西，大秦還是能挺下去的，至少也能堅持個四五代帝王，不至于二世而亡。

可....

如果只剩下一年的時間，恐怕他先前的改造扶蘇計劃就不中用了！

扶蘇此時也是低聲問道：“師兄，這可該如何是好？”

“父皇若是故去，大秦就真的完了！”

“我...我撐不起來大秦啊！”